次日·善水所
无悔跑进院内嚷嚷道:“殿下,殿下,子期殿下来看你啦~”换做是别的皇子,无悔是万万不敢直呼其名的,也是看在自家主子和四皇子十分“亲昵”的份上,并且四皇子本人也温润可亲,没什么架子,才敢如此称呼。
梅仁省本是在院子里透透气的,一听之后,忙不迭溜进屋内。
小丫头弄不明白这一举动,也连忙跟着跑进里屋,看见主子卧倒在床榻上,不解问道:“殿下为何如此呀?”
“你傻呀!当然是看起来越惨,能够得到的慰劳就越多啊!”
经过梅仁省这一提醒,无悔水灵的眼珠一转,坏笑道:“噢!明白!明白了!”
梅子期走进屋里。
“哎呦,无悔快扶我起来,我这胸,我这腹,好疼啊!哎呦喂!”
无悔在床边挽住梅仁省的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起身,“殿下你可千万小心啊!不要心急,慢点,慢慢来!”
梅子期见此情形,急忙上前帮着无悔一起搀扶弟弟,甚是心疼的问道:“我的十弟啊,你这是怎么受的伤啊!”看见梅仁省咬着牙,忍痛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向桌边,梅子期双眉皱得都快挤到了一起,怜惜道:“啧啧,四哥看着都疼呢!”
“唉,一言难尽啊!梅仁省欲言又止,看了身旁的无悔一眼,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是,那两位殿下,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梅仁省都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只好轻轻点头;梅子期则温柔浅笑着表示应允。
屋中只剩下兄弟两人,梅子期取笑道:“怎么?有无悔在,还不好意思说呀?是怕她嘲笑不成?”
梅仁省面露羞色,小声说道:“唉!不瞒四哥,小弟这次确实是阴沟里翻了船啊!”
这一听,梅子期眯着笑眼,饶有兴致的问道:“哦?如何翻得?”
“唉!”梅仁省又是欲言又止,想了想索性一鼓作气说了!“唉,我这伤,是在彭国韩城的梦香楼,喝醉酒之后摔得!”
“啊哈哈?”梅仁省的一番话引得梅子期不禁失声大笑,道:“啊?这纵横于各家花楼之间,人称千杯不醉,酒中之圣的梅仁省!却是因为酒醉之后不慎跌倒摔断了肋骨?”说罢,梅子期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梅子期如此嘲笑,梅仁省皱着眉瞥着眼,摇头晃脑重重的叹息一声:“唉!”
哪成想梅子期立刻收了笑脸,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态,正色道:“装,你再接着装!”
“啊??……”
“你当我这礼部尚书是白当的么?和你一起出使彭国的随从早就和我交代过了!”梅子期当面拆穿了梅仁省,“你这伤是骑马摔的,断了一根肋骨,连伤势我都已经知晓了!还在这儿和我装!”说罢,梅子期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模仿着梅仁省刚才的样子,“哎呦喂,我的胸,我的腹,好疼呦~”
“啊?这……!”梅仁省自言自语埋怨道:“分明和他们好生交代了,勿要透露,勿要透露!结果还是把我给卖了!”
“呵!还交代他们?”梅子期冷笑一声,道:“你也不想想!这礼部,到底是归你管,还是归我管?”
梅仁省扯皮着脸,赔笑道:“那自然是归四哥管,归四哥管!”
“那就好!”于是梅子期也就势借题发作,逗逗他这弟弟,责问道:“那你这外谒使好大的胆子啊,竟敢欺瞒尚书?!”
“这……这……”梅仁省一时语塞,想了想,又故作委屈的吐露道:“还不是父皇在殿上交代了,此去彭国,不能丢咱们大琼的脸嘛!要是禀奏上去,让他知道我骑个马还把肋骨摔断了,那岂不是又要惹得龙颜大怒!”
“呵”!梅子期又是一声冷笑,反问道:“你这骑马摔断肋骨算是丢人,喝醉之后跌断肋骨,便不算是丢人了?”
“那自然是大不相同了!”这横竖都是丢脸,没想到在梅仁省的口中竟还能区分的振振有词!“这醉酒之后不慎跌倒,父皇顶多也就是责怪我不务正业,顽劣不堪!”
“恩~”梅子期煞有其事的含笑点头,倒是要听听他这弟弟的嘴里,究竟还能扯出什么理儿来。
梅仁省接着分析道:“可这骑马摔的,父皇便会耻笑我软弱无能啊!到时他定会这样说!”
“呃哼!”梅仁省清了清嗓子,模仿梅世兴的口吻,说道:“想我梅室自古便是马背上打天下,如今却生出个连骑马都会摔断肋骨的窝囊之子!要他何用呐?真是丢尽我梅室的脸!”
这生动的语气,犀利的言词,模仿的还真是惟妙惟俏~逗得梅子期不得不笑!但这帝王哪是他人可以调侃的?梅子期忍着笑,似责怪又非责怪道:“你呀!”
“不过这黄骠马确实异常彪悍,极难驯服,才使得弟弟我有此一摔啊!”梅仁省又说道。
知仁省者,莫若轩宏、子期也。梅子期又怎会不知梅仁省的骑术,浅笑道:“装,你就继续装~”
梅仁省倒也不是不想告诉梅子期整个经过,只是对于梅子期来说,他知道的越少,处境就会越安全。于是梅仁省干脆硬岔开话题,嬉皮笑脸道:“诶,四哥,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啊?”
见梅仁省不想解释是如何受的伤,梅子期自然也不强求,调笑道:“还能干什么?来探望属下呗~见外谒使如此精神,我就放心了!最近公务繁忙,我先回礼部衙门了!”
“诶!”梅仁省拉住梅子期的手,“尚书大人别走啊!”
“做什么?今日我可没空在你这儿用膳~”
“呃!”梅仁省忽然惊叫一声,急忙捂住腹侧,自言自语道,“许是坐得太久,我这腹部右侧,好疼啊,哎呦!”
梅子期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瞅着弟弟如此费劲的表演,却是冷言冷语道:“我说外谒使啊,差不多得了,别弄得跟真的似的~这断了一根肋骨,修养了这些时日,也该不疼了吧!”
面对梅子期,梅仁省向来都像个孩童一般,竟还撒起娇来:“额……我这好歹也是因公而伤,尚书大人难道就不表示点什么,来安慰安慰人家吗!?”
梅子期取笑道:“伤了肋骨也好啊!最近就少去几趟万花楼,这是对你有好处的事!”说罢转身又要离去。
“尚书大人,你还是人吗?”见卖惨不成,梅仁省也不装了,干脆使着性子问道:“没有补偿也就算了!那此次出使彭国,使得和谈成功,彭国已然答应放了九皇兄!对此,是否应该有所嘉奖!?”
“不提这码子事也就算了!”梅子期抱怨道:“你还敢说!擅自答应了彭帝那五十万石米粮,那可是五十万石哪!你真当我琼国的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梅仁省自然是不服气,顶嘴道:“只要能换得机密情报,那就是物有所值!”
“切~”梅子期冷笑一声:“到底是否物有所值,那还得看九弟回来怎么说呢!”又甩出一句看戏的风凉话,“父皇之前在朝上说了,若是不值,你和九弟,下半辈子就得在农田里过活喽~”
“……!”梅仁省顿时语塞,“那……那……那寻回五哥尸身,归于家园,了了父皇一桩心事,不也是大功一件嘛?!”
梅子期道:“父皇向来常说,梅室儿郎自当浴血沙场,马革裹尸又何妨!”
“哼,父皇虽是嘴上如此说,可毕竟口硬心软!五哥战死他国,要是连尸骨都找不回来,岂非痛哉!”梅仁省又邀功道:“而现如今,也算是礼部遂了父皇一个心愿!”
说到这里,梅子期无奈一笑,道:“外谒使还真是舌如利剑,能言善辩呀!”又微翘嘴角,挑眉说道:“这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要讨赏嘛!那你倒是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梅仁省抛着媚眼,笑道:“四哥,请附耳过来!”
“呵”~不知这个弟弟又要耍什么花招,梅子期痴笑一声,无奈将头凑了过去。
梅仁省低声说道:“到了那时,四哥只需如此如此向父皇进言,即可!”
听完梅仁省的嘱托之后,梅子期略显为难之色,“之前收到你的书信,说要劝父皇先行接回九弟,我已是在殿上帮了你一次!这次又要我向父皇进言……”梅子期一脸正经的说道:“十弟啊十弟,你是当真要把我拉下水啊!”
面对所托之事,梅仁省也是一脸严肃,双眼紧盯梅子期,严肃禀呈道:“我知四哥乃仁义之人!我母妃三年前自缢逸枫宫,她是否含冤,四哥心中定是清楚!”提起往事,梅仁省的怨愤之情油然而生,“再可怜我那三哥!本就患有腿疾……在孤山上守孝三年,饱经风霜!现在重回朝堂,竟被群臣排挤,沦落至白身!”
“因此,我誓要为母妃和三哥讨回公道!”梅仁省目露凶光的说道,又深切的望向梅子期,“我知道四哥无意参与这朝堂之间的争斗,一心只忠于父皇,忠于大琼!可仁省方才所托之事,也是为了我大琼开疆扩土啊,也不算是要让四哥有意偏袒于谁呀!”
在梅仁省如此激烈、诚挚的一番言词之下,引得梅子期不禁回想起岚贵妃和三皇兄的为人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