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徐徐上漾,映至当空悬挂,倾洒下漫天彩芒,罩着下方笼去,却又被一道长险的峰尖横挡而下,下澈的光辉顿时被撕碎成片片璀璨的点点莹华,随意地披落在村中各处。
长峰的阴影迎着霞光重叠,在小村映出一个大三角的同时,也将一位恰好站在村子边缘的红衣少年的身形遮没了近半,呈光偏暗的脸颊上,有着一分隐藏的狰狞之色。
这一抹神情很是隐晦,四周的人们都无法看真切,只以为少年如往常一般,在默默地等待着雇主老头的责罚。
“臭小子,今天老子不收拾你,你以后还要反了天了!”
邋遢老头眼露凶光,手上拿着一条不知道从何处摸出来地鞭子,怒气冲冲地向许离走来,长鞭高高扬起,立时向着少年甩了过来。
红衣少年依旧低着头,也没有再去看眼前这位名作元治的雇主老者,更没有去看那飘来的鞭影。
周遭村民面色顿然一紧,还有人叹息着闭上眼睛,不想看那揪心的一幕……
只听得“啪”的一声!
众人心底霎时都弥漫出一种悲哀,好好的一个少年,而且又这么地懂事,为何就要遭到如此不公地待遇?
可就在大家将目光放向少年身上时,却是惊得合不拢嘴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只见那位一向在雇主面前唯唯诺诺地红衣少年,此时竟一手接住了细长的鞭子,尽管有一道红色地深痕在他掌心之处蔓延,可他的面色上却仍是呈现淡然,仿佛没有一点痛觉。
紧接着,那位红衣少年眉头一抽,手掌登时发力,轻盈地一挣,这条长鞭便瞬时脱离的老者的枯瘦指掌,轻飘飘地落入少年手中,被其很自然地接住了。
许离做完一切后,这才抬起头,再次打量起这位跋扈的雇主老头,眼睛不禁一眯,一道猩红色的光芒,微不可察地从其中闪过,不过一瞬后又消逝不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你……”元治瞳孔缩紧,愣神地望着自己那条被掣住的鞭子,一时间竟是有些发慌。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曾经在他眼中那么怯懦的红衣奴仆,此时居是有了想要反抗的趋势。
不但接下了甩过去地鞭子,而且还以一种很可怕地目光望着自己,老者知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征兆。
元治心悸地晃了晃脑袋,竭力地想要平复下脑海中翻滚地惊骇情绪,开玩笑,他年轻的时候也同野兽斗过,孤狼猛虎都被他斩杀过,又何惧眼前这样一个孱弱的贫困少年?
更何况,此人还是自己雇佣来的奴仆!
元治老头心中惊骇。
“小奴!你以下犯上!已是犯了大罪!不过念在村祝大人仁慈的份上,我可原谅你这一次,只要你明天依旧按以往那般勤快做事,我就不再追究你!现在,赶紧把鞭子还给老夫!”
矮小老者壮起胆子,枯瘦指尖直指着少年,说起话来倒是挺威风,可不知为何,这一番话语下来,他却是有些中气不足。
而且按以往自己的性格,奴仆若是敢反抗,他必然是大怒,随机叫人将其拖出去打个半死,而到了这一次,他竟是选择放过少年。
围在周边的村里人听了,也不由得是眉头一拧,诧异着这位大财主今天居然转性了?面对这样的犯难都打算就此揭过,这可不符合他平日里的风格。
不过看到这位瘟神居然是打算不追究少年的责任,村里大多数人都还是很高兴的,到底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谁都不想他就如此夭折。
可红衣少年仍然是冷眼凝视着矮小老者,锐利的眸子有一丝疑惑闪烁,显然是有点诧异这位凶恶的老东西怎么就突然回心转意了?
难道是发现了自己的修为泄露?
许离心思大皱,自己明明在进村之前就用特殊手段封印了灵光期的修为,怎么会有修为之气流露。
而且看这老东西的神色,如果感受自己有修为之气,恐怕早就逃之夭夭,根本不会在这里继续假宣威严。
这老头感受到的应该是修士身上本就所带的灵威才对。
红衣少年松了口气,如果现在就暴露的话,后面的事态倒是真的不好发展了。
以后还得多注意才行。
少年暗自警惕,决心以后要更加小心行事。
“小涛,还不快谢谢元老爷的好意,赶紧把鞭子还给老爷吧。”
一旁的大叔大婶们忙不迭地催促着许离,生怕元治突然改变主意,暴起伤人。
当然,若果要论火拼,他们自然不怕这个矮小老头,众人忌惮,则主要是此人凭借着丰厚的财力,雇佣了不少的打手,以至于无人敢相惹。
否则光是这灾荒年,这位大财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给惦记上。
“小奴毛涛谢过元老爷宽恕。”红衣少年心有不甘地拱手作揖,然后装作恭敬的将手中拧成一团的长鞭递给元治。
要不是为了掩藏,他怎会如此忍气吞声?
许离悄然地瞟了一眼那丑恶老头,眸光逐渐冰冷,已是有了些许杀意在其中荡漾。
待到做成事情,为这具躯壳的原宿者解决了村中的隐患后,此人,必死!
“好,老夫今日便原谅你的过失,现在你只需去给老夫将谷仓打干净后,即可以回你家中去了。”矮小老者摸了摸手中递上来的长鞭,将视线凝向许离,如此吩咐道。
红衣少年的面庞似是抽搐了一下,而后勉强躬下身子,仍是作抱拳状,声线干涩地应声道:“小奴即刻便遵从吾主之意,前去整理谷仓。”
暴戾的气息,如潮水奔涌在心头,仿佛要爆溢出来。
试问,哪一位修士,能够忍受着被一个普通凡人呼来喝去地使唤?
换做是谁,都会顷刻间暴走。
许离的耐心,已经被紧逼到了极致,他甚至敢笃定,若是这个老东西再敢出言吆喝一句话,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心中的杀意出手将之擒杀,到了那时,哪怕他暴露也是在所不惜了。
“好,你尽快去。”所幸的是,元治没有再得寸进尺,他背着干枯如柴的手,做作成一副平和的模样,对着少年道。
见此,红衣少年方才忍住心底奔腾如潮的戾气,装作成一副很恭敬的样子,再次躬身着对老头深深地敬了一个大礼。
紧接着,红衣少年悄悄地蔑了其一眼,快步地向着记忆中的谷仓方向行去,脚步没有半分停留,他怕自己再待在这里望着这位元治大财主,会再也忍不下心头的那口恶气,直接对其含怒出手。
可他那迅速离去的样子在他人眼中看来,却像是在逃离元治的制罚,害怕其兴致再起。
“好诡异的小子……”矮小老头那褐黄色的瞳仁里,逝过了一抹不明就里的色彩,而后他埋下花白邋遢的脑袋,阴影囊在他的脸庞上,显得无比阴森。
可在他没看到的远处,倏地有一瞬芒色在黑影中一闪而过……
……
许离三步并作两步,红衣带倏忽飞舞着,他很快地来到了谷仓之处。
少年环顾四周,只见一重重收割的谷稻堆叠在此处,摆放得杂乱无章,甚至于有些许稻谷已经开始糜烂,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
此处接壤着井口的置于之地,毗邻山岸,此地的这口井,却并不是因为地下水构成,而是由雇佣奴仆们的长久劳作挑来的水流,倾倒在这里,也就使得常年水分浸入大地,造成这片地域水分过盛,形成一处近似于沼壤的地方。
看待这一幕,红衣少年眉头一皱,如此多的粮食堆放在这里任凭其腐烂,看来这位元治老爷的生活还真是挺奢侈的。
宁愿干守富贵也不愿分享给别人,这就是这群大财主们的个性么。
许离不悦地眨了眨眼,面庞上又是闪过一抹狰狞,他捏拳紧握,指骨刺得掌上肌肉发白,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地回忆。
那是一个碧波形成地画面,他亲眼看着,一位形着奇特的男子,怀揣着无上荣耀与地位的同时,将魔爪伸向了另一个可怜的男人,他那怪异的嘴唇如抹了血一般猩红,吸啮蚕食着他人的一切。
红衣少年那阴暗的神情中,可怖之色更甚。
“姓郭的,我总有一天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扬起了头,仰望迫近黄昏的当空,嘴唇翕动,似是呢喃,又似是誓言。
忽地,名为许离的少年却是警觉到了什么,视线不经意地偏移开一角,他兀地看见了一个披拂黑衫的稀古老人,正凝眸望着自己。
少年视野偏转的角度并不大,他只是略微矮头,凭借余光瞟见,以至于那位望向许离的黑衫老者并未觉察,仍是目光灼灼,丝毫不知晓少年已然发现自己。
此人便是那位村祝了。许离默不作声,心中却是思绪转动,
不过,村祝怎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个问题,他开始有些紧张,难道自己的身份就这么轻易被其看破了?
“不大可能,我从一进这海埙村就一味忍让那元治,并未显露出任何破绽,饶是他身为隐魂境,也绝对看不出我的隐藏的气息。”
红衣少年想到这儿,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悄然的将脚步尽力地向着黑衫老者的方向靠拢了些许,然后施展手段,开始探测老者体表浮动的修为。
可是下一刻,他瞳孔突兀缩起!
“灵光后期?怎么可能?”红衣少年表面上不做声,心中却是震悚,此人的修为,与自己想象中的偏差不是一般的大!
难道是被法器隐藏了真实气息?
少年拧眉,随即却又是摇着头掐断了这个猜测,他自认探取他人修为的手段比这黑衫老者更甚一筹,应当不会蒙蔽了自己的目光才是。
可是不过一个灵光后期的修士,为何要布置这集气之法,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因何?如果是为他人作布置,那个人完全不必唤一个修为仅是灵光期的人来办,毕竟以灵光的修为,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将所有布置糟蹋,那样只会得不偿失。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