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川邦突然灵机一动,拿起相机,将水烟壶往贾靓身前移了移,即兴给贾靓拍照。贾靓很配合,一副轻烟少女风度悠然、气定神闲的姿态,红墙、紫幔、青灯、绿衣、白腿、玉足、乌发、明眸、幽蓝的水烟壶、铂金的烟枪,混合出一位东方少女的异域风情。旋即,贾靓吐出一团水烟的迷雾,OK!戴川邦相机的快门一迭连发。
庄鸿雁与温妙可快一个月没见了,上次两人在一起,还是8月下旬庄鸿雁因为戴川邦不答理她,心情巨烦在“洞房鸿”喝大酒想挑事儿,被温妙可劝住了去她的温馨家园过了一夜。女人大多时候需要男人,但不排除在某些情况下从女人那里寻求默契,女人之间互补的力量,有时比男女之情更具感染力、更能打动心灵。表面上看,这是一种阴柔的叠加,本质上却比男女混搭来得纯粹,同性超然于异性之外的,是一种天籁般的错乱和飘移中的依恋。女人身体中都有孤独的指向,在特定环境下、在异常情感中,意味着两个女人会在孤独的指向中相遇。
庄鸿雁与温妙可的姐妹局定在了光华路和乔大厦的隐泉日本料理(Hatsune)。这是家台湾人开的日料,有一道很搞的手卷寿司令客人追捧,手卷取名为“119火警卷”,由特殊调制的米粒辅以鲜嫩的生鱼片精致而成,饭甘肉香,缀上千岛沙拉酱更是独具风味,再配置芥根蓝和寿司酱为佐餐小料,菜品的卖相十分诱人。同时,客人们点这道菜时颇具一种喜感—服务员,来盘119!这就是餐饮美食加入时尚元素文化概念之后所显出的后工业气质,当然也可以说是得瑟到家臭摆谱。如今这个理念社会呀,不玩概念等于被概念玩死。
庄鸿雁先到,找到了温妙可的订位,靠墙的一桌。她注视着餐厅的旧式木格窗,感觉很雅气,好像温妙可家里也类似这种装饰。正这时,手机有短信,一看是温妙可的:宝贝,晚来半小时,别急。庄鸿雁立即回:死等!
闲着无聊,她翻开一本《三联生活周刊》,看到“生活圆桌”上有篇大仙写的《职场无间道》,其中一段—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辞别了职场,回到了家园。他有那范儿,咱没有,所以还得跟职场混。我也能做到不为五斗米折腰,但你给我加到八斗米,我就折腰,要不我才高八斗呢。比如,你管我约稿,一篇500元我不写,你加上一块钱,501,我准写,那可是500元现金再加上一条Levi's 501啊!
庄鸿雁看乐了,心想这臭大仙真贫,一看就是北京爷们儿耍嘴皮子的劲儿,听说大仙老泡三里屯,还经常混China Doll,奔五张了还坚持跟妹妹蹦迪,找天跟丫混一回。
三里屯同里一带、3.3服装大厦后身、青年旅馆旁边,有一条宽不到10米、长也就50米的死胡同。死胡同不死,聚集着五家酒吧、一家快餐屋、一个简陋的号称是中亚风味的烧烤棚,还有两个烟摊和一个音像店。每晚这里都聚集着一批老外,还有不少中国妞,偶尔也有写字楼的激进白领和城乡结合部的土大款出现。
死胡同顶到头左转,南边还有一条半拉的死胡同,这回是真正的死胡同,走投无路就会看见西边的三里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可不是让你大晚上来这里急诊的,人家早关门了。再往东边瞅,一个铁质院门,进去就是著名的比利时啤酒花园—树(Tree)。这里有50多款比利时修道院啤酒(Abbaye),还有巨好吃的比萨(Pizza)。
吴华新在tree东屋最里面的一桌等着林商。晚8点,正是上人的时候,一帮又一帮老外奔过来吃比萨,座位很快满了。外国人饭点儿都在8点以后,喜欢将就餐和泡吧一并进行,所以他们吃饭的时间比较漫长,连吃带喝经常延续到深夜。
正这时,吴华新的手机来短信了,一看是林商的:晚半小时到,抱歉。吴华新急忙回:姐,不急,慢慢地。不过吴华新真觉着饿了,生扛着喝着冰水,看到人家酒吧的生意这么火,不由感慨自己的酒吧要不被停业整顿,肯定比这儿还火。
手机又有动静了,是他的90后非主流女朋友小袄打进来的,吴华新抄起手机,冷漠地吐出一个字:咋?小袄正在鼓楼“姚记”撮炒肝:我在鼓楼吃炒肝,你来不来?一会儿咱一块儿去“疆进酒”看痛仰的演出。吴华新:我不痛也不痒,不看。小袄:是痛苦的信仰,不是身上痒的痒。吴华新:那也不看,我没信仰,有信仰也不痛苦。小袄:靠,我哪儿点得罪你了,干吗那么事儿逼事儿逼的?吴华新:我就想一人呆着。小袄:不会是跟哪姐大约会吧?吴华新:管着吗?小袄:行,算你狠,晚上我就跟别人过,跟你丫永不见!
小袄的手机挂断,林商正好奔了进来:不好意思,等急了吧?吴华新赶忙起身相迎:不急,姐,你坐,服务员,点菜!
闺密这一事先张扬的流行事件,正在新绿的嫩枝上普遍发芽。随着21世纪女性日趋感性、知性、独立、傲立,闺密抑或闺蜜正加紧向流行趋势靠拢,妇女已不是能顶半边天了,而是要扩张半边天。
有些女孩,她们的结婚、离婚,已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也不以男人的意志为转移,更不以父母的意志为转移,而以姐们的意志为转移。以前叫姐们儿,现在叫闺密,她们绝不是拉拉,但有准拉拉倾向。对男人越失望,女人之间才越亲密。
在北京东区一带,也就是东三环至东五环的大片区域,闺密部落已悄然集结,所谓“恨嫁村”便是闺密心志的切实写照,而“不入洞房入空房”更是不少单身、独身、洁身、守身女子逆时而动、傲然自赏的孤绝境界。
大批单身女子在寻觅伴侣和婚姻受挫之后,自然会把注意力转到闺密身上,与其在一个没谱男人那里受到打击,还不如撤回闺密身边寻求安慰。不要一说到闺密就以为两个女子之间有暧昧的“同志”倾向,真有不少女人,她们跟男人只能是肉体沟通,跟女人才能达到心灵共鸣。
男人之间一般吃大肉喝大酒时才有共同语言,像《编辑部的故事》中张国立跟葛优分分钟起腻的场面比较少见。女人就不同了,两个女人之间,一旦混默契了,基本就互为精神寄托。男人之间不少要靠利益维系,可能表面上有点儿哥们儿义气,骨子眼里摆脱不了流氓假仗义。女人之间则不同,互相使坏也有,但内心深处还是以同病相怜为基调。因为在闺密状态下,两个女人很容易将命运锁定在一起,即便日后有男人介入,她们也经常回归曾经互为依托的美好闺密时光。
作为男人,你会经常听到女人们说,我们闺密说点儿事儿,你该干吗就干吗去。这时候你确实该安静地走开,也不要再躁动地回来,今晚,这个闺密的场子已跟你无关。这就是女人闺密群的强大势头,在她们玩美了、混开了的时候,男人要么撤,要么呆在角落里等待召唤。
不过,闺密之间的长期依托也有负面作用,就是当两个人混得都不好时,容易互相影响,一个女人本来已经脆弱了,再加上另一个女人的脆弱,这样的人生根本没法儿要了。或者,一个女人已经在怀疑人生,再加上另一个女人的怀疑,这人生就更加不正确了。所以,闺密之间,特别是遇着大事儿的时候,得有一个明白事儿的。
隐泉日料大堂突然响起一串日语—私密骂甚(すみません)!庄鸿雁抬头一看,温妙可正往这边走来,并跟女服务生很有礼节地说着日语。温妙可刚落座,庄鸿雁就喊:快点菜,饿疯了!温妙可:谁没饿疯呀!就你饿疯了?庄鸿雁:那点呀,快。
温妙可连菜谱都不看,就跟服务员开始点菜:119。庄鸿雁:火警呀,点菜叫什么119,又没着火!女服务生忙解释:119是我们这里的一种手卷寿司,跟火警没关系。庄鸿雁:瞅这菜名起得一得瑟,还911美国牛排呢,还918日本肥牛呢。
下面的菜,温妙可全用日语跟服务生点,搞得庄鸿雁一头雾水:姐你都点啥了?温妙可:点的都是好吃的—什锦生鱼片、大虾天妇罗、网烧牛肉、三文鱼奶酪炸串。庄鸿雁:哇噻,听着就靠谱。温妙可:还点了瓶三得利荞麦烧酒。庄鸿雁:姐真日本范儿,以后能不能带我逛趟日本?温妙可:可以,等我的日式餐吧走上正轨了,咱就去。庄鸿雁:耶!我姐真好,今儿个说好了是我请。温妙可:这哪儿成?日餐永远是我请。庄鸿雁:那好吧,下次我请姐吃云南菜。对了,刚进来服务员跟你喊的什么“私密骂甚”,是啥意思?温妙可:不好意思,感谢光临。庄鸿雁:我还以为服务员跟你聊什么私密话呢。
菜上酒来,庄鸿雁一通狂撮,温妙可并不动筷子,望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相:my god!庄鸿雁:别买尬了,你也吃呀,太他妈香了!温妙可:我看你吃就饱了,真跟刚从旧社会过来似的。庄鸿雁:这不是在姐面前无拘无束么。
温妙可轻巧动着筷子,吃相从容恬静:日餐得品,细嚼慢咽,才能享受美食味道,像你这么暴撮简直在毁美食。庄鸿雁终于停筷:我是饿极了,就不讲究了。温妙可:这么粗嚼滥咽,也不利于消化,而且容易长胖。庄鸿雁:姐你是不是嫌我胖了?温妙可:你还不到三十,瘦点儿当然好。庄鸿雁:反正我不刻意减肥,吃饱喝好,再说线条。
温妙可倒了两杯三得利烧酒:来,好久没见,喝一个。两人碰杯,庄鸿雁一口干掉。温妙可:不会慢慢喝呀?庄鸿雁:好久没见还不干一个呀?见着姐高兴呗。温妙可也干掉:我最近累死了,全被那餐厅闹的。庄鸿雁认真瞧了瞧温妙可:我发现姐变瘦了,更加骨感了。温妙可:还骨感呢!快成皮包骨,风一吹全散架了。庄鸿雁:对了,你男朋友咋样?那个外国孙,瑞典中年。温妙可:他回国了,不爱在中国过国庆。庄鸿雁:啥时回来,不会就此跟你掰了吧?唉,温妙可叹了口气:也跟掰差不多,他让我跟他一起回瑞典,我手头这么些事儿,能走吗?庄鸿雁:那他万一不回来了,或者回来不跟你了,咋办?温妙可:能咋办?就这样呗,我跟鬼子,基本都是不欢而散。
庄鸿雁凑过身来:丫床上活儿厉害吧?温妙可:不知道,这你也问?庄鸿雁:好奇呗,姐多招色糖喜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