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暴雨忽至,电闪雷鸣,雨点像那打在铜盘上的珍珠在树叶上跳舞,这雨来得突然,下得令人心慌。莫许一进屋就没好气,他在外面淋了会儿雨,正打算洗澡,却不想桐月明先洗了,脚上的湿冷瞬间变成一股无名火,在心里抓挠。
桐月明在浴室里听到了外面的声响,猜到是莫许回来了,猜到外面的天气,莫许必定是想洗澡,所以他匆匆洗完就出来了。
“洗澡跟个女人似的,洗那么久。”莫许拎着他的衣服进去时,嘟哝了几句,他对桐月明的敌意从他被叫去和珠儿讲话时升级了,他就是想此刻要是和桐月明交好,岂不显得自己下贱,既然已经骑虎难下,那还不如与他继续交恶,等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就直接辞职,还显得自己有骨气呢!
可桐月明不想跟他对着干,事实上莫许的臭脾气根本影响不到他的心情,在他眼里许家的那棵古木樗树才是他心里的烦忧。
人一旦心里有更烦的事情,其它烦恼就不值得一提了。
“喂喂喂……雨这么大,你开啥窗户……”莫许一出浴室就开始宣战,可桐月明只是关上窗户,应了声:“这窗户原本就是开着的,我只是过来关的。”
“那你还磨磨唧唧的站在那,真是干啥啥不行。”莫许倒头就躺自己床上,掏出手机讲电话,虽不指名道姓却含沙射影的把眼前的桐月明贬得一文不值。
他见桐月明不再说话,料定他此刻处境鼻自己艰难,否则也不必那么怂。他暗暗想桐月明说不定就是怕事,让自己提早走了,毕竟他在许家时间比桐月明长,要走也是他先走,想到这里他越发得意,在电话里把白天承受的心理压力变着法子说了出来。
“我想他也没什么能耐,不然也不会忍气吞声那么久了,那些没用的人,最喜欢装认真,假努力,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别人的同情,我呸……什么能耐都没有,还想跟我平起平坐……”莫许正说道兴头上,一道闪电劈了过来,屋子里的灯灭了,莫许的手机信号也没了,他得意指示道:“我去……怎么回事?桐月明,你去看看哪里跳闸了!”
“那你就呆在屋子里,别出去了!”桐月明这话原本是出自好心,单莫许觉得他在讽刺自己,故而气得直跺脚,“怎么,你不服气啊!”
“没有。”桐月明不在搭理这人,总觉得他命不久矣,就不与对方计较,此刻雷雨来得凶猛,他正好想出去看看。
桐月明第一次见莫许,就觉得他天生嘴毒心恶,眼神凶狠,虽不是大恶之人,但因出言如刀片,心狭隘如针孔,注定命里有横祸,所幸此人无后,不然必定因口舌牵连后人。
所以桐月明对莫许颇有些同情,但此人确实是招人恨,所以才对莫许爱理不理的。
“这有些人想帮他,都觉得不值!”桐月明来到电闸室,果然总开关被雷电劈到跳闸,但好在没烧坏铜线,他一拉闸门,照明就恢复了。
“这雷电好吓人啊!”珠儿穿着睡裙跟个鬼影似的站在门口。
“哇!你才吓人呢!”桐月明被猛地出现的人影吓到了。
“吓人……你又不是人……不过这雷雨真的吓人……”珠儿因为雷雨心烦意乱的,就出来走走,结果她看着桐月明来到电闸室,也就跟着过来了,桐月明自个人也不喜欢雷雨,所以没察觉到珠儿的尾随。
“我懂你的不安……我也是一到这种天气就慌神……以前在蜀山也是最怕雷雨天……但那时候能躲在自己的家里,什么雨什么灾……都不可怕……”
“不知道是哪位道友在渡劫?”珠儿似笑非笑,她觉得脚有点虚浮,硬撑着站稳,这场雨令她心绪不宁。
“唉!只怕是有妖邪要趁着雨势跑出来了!”
“我也觉得不太妙,你白日里不是说古木有灵,不知道是什么灵……”珠儿觉得后颈发凉,可紧接着前面一阵喧闹,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去。
两人也听着动静赶了过去,没想到是莫许在叫嚷着,跳跃着,他整个人兴奋异常,谁也拦不住,最后还是桐月明按住了他,白合叶给他打了镇定剂,他才肯安静下来,但是他的双眼始终没有闭上,仍闪烁着瘆人的喜悦目光。
“怎么回事?”珠儿问道,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白合叶用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说道:“他恐怕是疯了,我已经给院长打了电话,许院长应该很快派人过来了。”
“怎么会疯掉,他刚刚还好好的。”桐月明百思不得其解,他觉得莫许是该有横祸,但不应该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白合叶继续说:“可能他有隐瞒的病史,今天雷雨这么大,估计是被刺激到了。”这时白合叶手机铃声响了,其他人都静悄悄的听她接了这通电话。
“喂,您好,许院长。”
“是的,现在情况已经镇住了,就等您派的人把人接走。”
“好的,我知道了。”
大家都不知道白合叶于许贺莘说了什么,但看他们处理事情有条不紊的样子,珠儿越发觉得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毕竟一个人突然疯了,怎么可以这么镇定?
“鬼魂……是鬼魂让我跳舞的,不跳舞会死掉到……”镇定剂的作用一减弱,莫许的脚就不停的跺了起来,白合叶拉着珠儿往后退了一步,“许小姐,莫许情况那么不稳定您还是回房休息吧!”
“他是我的员工,我得看看是怎么回事?”说着,她推开白合叶的手,来到桐月明身旁。白合叶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无视,心里顿时恼了!
才半个小时,许贺莘派来的医生就把莫许带走了,一场暴风雨说停就停,被控制得好好的。
“是鬼魂的命令,不可以不听话的……”莫许被带走了,走的时候手指仍指着许家,众人都被吓到了,到了第二天珠儿收到了五封辞职信,全是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走了!
可是那第二天的天气是那么明朗,樗树的叶子在太阳下透着嫩绿的光,仿佛经过一夜雨水的洗涤,这棵树又得到了新的能量。
“许兮沫已经走了,家里还有什么鬼魂吗?”珠儿在阁楼上发着呆,望着迎风摇曳的樗树。
“鬼魂不在屋里,而在屋外。”
“是那棵树。”
“我听说许家以前有个女护士也出过类似的事情。”
“我也听说过,一开始以为是和许兮沫有关,但如何许兮沫已经归了冥界,这次的事不知道是何人作祟,不知道与我家主人有没有关联……”珠儿心事很重,昨晚一夜无眠,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我以前在蜀山的藏书阁里见过,说樗树遇雨则亏,需灵力补汲,方得永生,而曾有人借助樗树这种力量,锻炼不老药,由此生出了樗树灵,此灵专爱吸恶魂,但专挑小恶之人下手,大恶之人反而不敢动。”昨晚看到莫许的症状,他才想起樗树的特性。
“莫许正是这样的人。”珠儿揉了揉太阳穴,这阳光刺得她眼前一片黑,闭了眼睛还能瞧见点点光斑,隐约觉得自己在树下,不由得觉得寒凉。
“是啊!”桐月明长叹一口气,这树灵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真要对付它不可怕,可怕的是培育它的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假借自然之物害人,就不怕触怒自然吗?桐月明话还没有说完,其实他还知道树灵有了自己的意识,它第一个要吸取的灵魂,必然反噬制造它的人,人总以为自己可以操控整体,却忘记了自己也是整体的一部分。
“要毁了这棵树吗?”珠儿的精神欠佳,还干咳了几声。
“先别这么做!我看还得有人疯一回,才能看出究竟?”桐月明替她把窗户关上,扶着她下楼了,这丫头正浑身发烫,昨天的雷雨果然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