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珠儿思绪不宁的时候,就想把自己沉入水底,夜幕中静谧深沉的湖水像冰一样冷,可是它隔绝了外边的一切,所以哪怕知道自己无法呼吸,却仍享受着沉溺的感觉。
可是,真实的一切并没有因湖水而消失,珠儿是只不会游泳的猪,她只是在等待着,等着某个人,把她拉出水面,甚至希望那个人像个勇士一般,为了她跳入冰冷的湖水中,把她救出来,比起享受绝望窒息的美,她更渴望光与温暖。
黎子纾终究是出现过的,他并没有舍弃那段回忆。但是,珠儿的身体仍在战栗,她太冷了,并且思绪不宁,此刻她正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告诉自己安静下来。
桐月明一早便去找黎子纾,他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然后用张纸写了些字,折成小纸鹤送了出去,如此似曾相识的折法,黎子纾应该会来。
果不其然,才十几分钟的功夫,黎子纾气喘吁吁的出现了,他比桐月明想的要潦倒些,哦!也是,一个没有工作又失恋的男人,嫩个精神到哪儿去呢?
但是黎子纾的衣裳还是干净的,这是他最基本的体面了。
当桐月明打开门的时候,黎子纾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克制的失望,“你是……”
“桐月明,现在这房子的主人。”
“你也姓……桐……”
“是。”
“那你也是……”
“是,我是只小狐,修为不甚太高,所以现在有些事情还得请您帮忙。”桐月明做了个邀请动作,对于眼前的客人他很是尊重。
“不……我……我不大愿意再介入这些事情了。”
“那你就不该去见珠儿。”
“我想我那时一时迷失了,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不过那天我并没有看到她。”
“事实上,那天她就在你对面,可是你们竟然……不在一个空间……应该可以这么说。”
“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你,也许是她,当你俩在梦里重逢时,有什么东西找上了珠儿。”
“那场梦很诡异,坟墓、戏台、纸人……”黎子纾努力回忆着,想着他能想到的一切。
“哦!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约会地点……”桐月明说道,因为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穿了出来,屋子瞬间变得亮堂,桐月明的脑海里闪过一串又一串的字符,思路似乎因为光的到来而变得清晰,“我喜欢这样的天气……”他喃喃自语的,“总比湿冷的雨天好~”
“我总是在回忆,在梦里的时候,我总是在回忆,我并没有注意太多梦里的东西,现在想想珠儿的样子都是模糊的,我似乎根本看不到她的脸。”
这两人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可这一瞬间又撞在了一起。
桐月明嘴角含笑,他舒适了转了转头,一副解开疑虑的样子,从容的跑去拉开了窗帘,那帘子是前主人留下的,不免让黎子纾睹物思人了。
“是我的回忆造成的吗?”
“不,是你的冷漠。”
桐月明说珠儿的症状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带来的副作用,他这么说有点含糊了,其实是珠儿察觉到了黎子纾的冷漠,尽管她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可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感受,那种冷漠使得害怕受伤的珠儿把自己封闭了起来,“锁影”就这么找上了她。
此刻的珠儿像一把生了锈的锁,就算找到了钥匙,也打不开,她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又一个空间,自动疏远了那些可能会伤害她的人,锁影一向狡黠,它总是伺机寻找那些心灵最最卑微的人,桐月明可料想不到骄傲又蠢萌的珠儿会有这么重的负担。
“她想得太多了!”黎子纾久久回了句话,是啊!那只是一场梦而已,他还很好的和珠儿交流了,只是他的心思在其它地方而已。
“我想你得和她解释一下,你的回应是最好的解药。”桐月明把黎子纾带回许家,一想到要和珠儿重逢,他似乎又有些抗拒,因为他已经不想再介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可是珠儿等着他善意的回应,他们曾是一起患难过的伙伴。
许家的院子给了黎子纾一种压迫感,他不是很能适应这种环境,尤其是他此刻不修边幅的样子,这让他觉得有些窘。
“会不自在,证明你还是想活出点人样的,所以别在这么折腾自己了吧!”桐月明并没有直接带他去见珠儿,而是让他换了一身衣服。
此刻珠儿正昏睡着,铜锈的痕迹已经蔓延到了脖子处,许贺莘的药失去了作用,锁影侵蚀了她的身体,黎子纾关上了门,可门的声响有些奇怪,很快这种奇怪就表现了出门,从门锁那儿渗出一层灰色的水雾包围了整个房间,黎子纾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十分痛苦。
“珠儿,是我!”他艰难吐出几个字来,把手伸向了那个往湖的深处坠落的女孩。
珠儿也伸出了自己的手,黎子纾顺势把她拉了出来,两人一起跃出了水面,四周静悄悄的,连点声响都没有。
黎子纾带着珠儿来到了岸边,这儿的芦苇枝足足有人那么高,黎子纾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出路,两人便找了块石头坐着。
“我等你好久了!”珠儿离他远远的,不肯坐下。
“对不起,我当时不该一心二用,不该忽略你的感受。”
“我不喜欢听对不起,但是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可是……你该走了……”
“一起走吧!”
“不,我愿意呆在这个地方,它不会让我受伤的,即便是躲在水里,我仍可以活着。”
黎子纾站了起来,此刻他还喘着气,这地方的空闲十分稀薄,芦苇像个会吃人的怪物一样吸收着他的生命力。
“我得带你离开才行,这个世界是虚妄的,它正在慢慢腐蚀你。”
“我不想离开。”珠儿又固执的重申了一遍,“你快走吧!”
“那,我们一起留在这儿。”
“你会死掉的。”
“你也会,珠儿,我见过了太多死亡,我不希望自己一觉醒来之后发现,我又失去了一个朋友。”黎子纾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总是能被留下来,就是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嘛!可为什么又要让我遇见这些事情!”
“你讨厌我……”
“不,我不讨厌,我只是害怕又被隔开了,一起经历了很多,最后却被说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得离开……我不想这样了,珠儿,我怕你有一天也会因为我们不是一类人而疏远我。”
“何况,你的锁影是我带来的。”黎子纾万分愧疚的低下头,锁影对普通人的身体无害,可是对于一个寄宿在人类身体的猪灵来说,就是剧毒,一个没有灵魂的身体就是最好的宿主,当锁影发现珠儿体质特殊后,便从黎子纾身上转移到了珠儿的身体上,它等着珠儿彻底绝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