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暮云对这次逃跑显然准备已久。
坐哪条船,几时发船,何时何地会面都列地清清楚楚。
“我会跟家里人说是去送送我朋友,到时我们再跟着一块走。路费的话我朋友愿意承担。”
“那得好好谢谢人家。”
“以后有的是时间。”
吕暮云捧着凉透的茶咽了几口,若有所思。
刘玉明瞧出来她心有忧虑,安抚道:“暮云,我们会顺利的。”
吕暮云听了,笑笑说道:“那是自然,我也是计划了好久,任何问题都考虑到了。不会有万一的。”
“这么肯定?”
“你还不信我?”
“信,当然信。”
吕暮云起身:“那就按我说的,两天后动身。在此期间我不会再来了,得让我爹以为我已经安分下来了。”
“好。”
一切似乎太简单了,但未必不是好事。刘玉明在心中安慰自己。
他突然想起有件事要问清楚,于是叫住了吕暮云。
“为什么……愿意跟我在一起呢?”
吕暮云破天荒地脸红了。
“不愿说就算了。得卿如此,夫复何求。”
吕暮云微微点头,迈着小步离去,慕地又回头说道:“我赠予你的那样东西你还好好保存着吗?”
是她!
只见吕暮云举起手凌空摇了摇,皓腕之上并无金铃,但刘玉明却能依稀听见。
两日后,一艘轮船渐渐靠岸,这是今日的末班船。在岸边休整片刻,等待旅客登船,补充完煤炭便开往英国。
熙熙攘攘人群中,刘玉明提着行李箱站在一根灯柱之下。手中的怀表显示四点差一刻,已是两人约定的时辰。再等等吧。
“真巧”柳长卿叼了根烟出现在了刘玉明面前:“竟在这见着你。”
“我在等人。”
“我也是。我朋友要去英国,恐怕不会回来了,我来来送送她。你呢?”
“跟你一样。”
“也不回来了?”
刘玉明点点头。
柳长卿叹气:“这世道。”
柳长卿跟刘玉明一道站在灯柱下,默默等待。邮轮靠岸,汽笛轰鸣,早已等候多时的旅客往轮船移动,而两人如磐石一般。
“玉明!”是吕暮云的声音:“抱歉,我来迟了。”
“没事,船也刚刚好靠岸。”
“是吗,正好人都到齐了我们走吧。”
到齐了?刘玉明有些诧异。
“我不走了。”柳长卿突然说道:“就是来告知你一声。我这次难得回来,想了想还是不走了,多在家陪陪母亲更好。”
吕暮云点点头,没做挽留。
“你们登船吧,我都打点好了。”
“多谢。”
柳长卿摆手:“客气。”
刘玉明想起了师傅的话,要小心柳长卿。吕暮云拉着他去登船时他最后看了一眼柳长卿——后者叼着烟,立在灯柱下,微微笑着。
“后来呢?”我问。
柳长卿的回忆到这就停了。
他举杯又止:“后来,后来的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第二天暮云被带回家,刘玉明的嗓子彻底坏了。”
“刘玉明怀疑是你告的密。”
“当时那件事确实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他的怀疑不无道理。”
我想了想:“他师傅不是也知道吗?”
“他不信。”柳长卿只说了这一句。
桌上已经摆了两个空瓶,而他的手里的酒也快空了。这架势颇有今日不醉不罢休的意思。我拿过酒瓶,晃了晃,已然见底。
“你明日不是要结婚吗”我问他:“是想醉死在我这?”
“醉就醉了,反正明日婚礼只我一人。”
我听着心里觉得要发生什么了……
次日我依旧去听戏,但在场的人心思并不在戏曲上——吕家小姐跟人跑了。在婚礼的前夜逃了出去,跟了谁,去了哪,没人说得准。
我想起那晚柳长卿说话时候的表情,活像只狐狸。也许他又帮那两人策划了一次逃跑。
我再也没见过刘晟,也不知道他在英国过得怎么样。至于柳长卿,他不计较吕暮云逃婚,依然跟吕家交好,吕父也一点点地让他接手家中生意。
依我看迟早会让他掌管全部的生意。
柳长卿时不时地会来我这喝酒,除了青梅酒其它的一概不要。他说他不喜甜,喝的时候却比谁都要豪气。唯一让我觉着遗憾的是没有给刘晟送一瓶,这都多亏了他。
“为什么又帮了一次吕暮云,惦记上人家的产业了?”这句话我不知问了柳长卿多少遍了。我依旧不死心。
“怎么,瞧不起?”
“商业的事我不关心。”
他回答了我:“我帮的是刘玉明,顺带收了吕家资产。”
我不信:“你和他相识才不过几日。”
“不,你错了,他也错了;他甚至都不记得了。”他笑了笑:“我与他相识已经十载,那串金铃就是见证。”
他神色又黯淡下去:“可惜了。”一仰头,酒入喉。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