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到了,你们有想好给老者送点什么吗?”
“才发的工资,我买瓶酒孝敬他老人家吧。龙哥呢?”
“哎呀,我都是当父亲的咯,看看今天小孩怎么送我吧。”
“哈哈哈哈……”
下午六点,厂房到了下班时间,工人们陆陆续续走出厂房,三两结伴,有说有笑,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这里上班的工人,年龄下至十九岁,上到四五十,几乎都是男性。对于男性而言,没有年龄上的代沟,哪怕是二十岁和五十岁,只要关系好,照样称兄道弟。
年龄小的都在盘算着拿着刚发的工资给自己的父亲买点啥,年龄大的则期待自己的孩子哪怕只和自己说一声“父亲节快乐”。下班的人们怀揣着各式各样的心情,向家行走。
和三两成群的人们相比,井志宇就显得形单影只,不,应该说是井志宇故意躲着众人,自己一个人往家走。他耳朵好,一路上众人的闲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对于他们讨论的父亲节,井志宇的感受,只有愤怒,烦躁和羡慕。“真是括噪……一个二个的……”井志宇目光凶恶,低声自语着,“父亲节”三个字对他而言,尤为刺耳。
到了家门口,井志宇终于平息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恢复了平常。他拿出钥匙,插进防盗门,旋转,打开了房门。“爸,我回来了。”井志宇声音不大,打开门后,这样叫着。尽管已经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回答他了,可井志宇还是习惯这样喊一下,因为,从去年的六月份到那一天,井志宇一直如此。
斜对着门口的大卧房,应该会有个中年男人虚弱地躺着,在拉着窗帘昏暗的房间里,盖着厚厚的被褥。待井志宇这样喊一下之后,他便会高兴地回应着“乖回来啦!”“饿不饿,吃点东西。”“等妈妈回来,再给你做好的。”等等。井志宇就会坐到床边,和男人简单交流一些奇闻趣事。
现在,卧室的床铺干净又整洁,窗帘大开着,房间明亮,而这张床上,少了一个人。即使过了半年没有人躺,这张床依旧这样整洁,一尘不染。井志宇轻轻地摸了摸床铺,然后来到了客厅。
这个家,少了一个人,多了一张黑框的像片。
井志宇拿起柜子上的遗像,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照片里,男人的笑容,是那样的栩栩如生。和大多家庭不同,井志宇只有23岁,就永远的失去了他的父亲。
还没有来得及和父亲说更多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让父亲看到自己的成长,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找个女朋友,让父亲过过眼。苍天无情。从那天之后,井志宇砸了家里所有供神的东西,自此以后再也不敬鬼神。
所以,井志宇听到“父亲节”三个字是那样的刺耳;所以,井志宇打英雄联盟的时候被骂到父亲到时候挂机和对方喷到底。
两个月之前,井志宇出门去超市,因为疫情期间井志宇忘记戴口罩,被一大叔指责。井志宇笑着道歉着,并从身上拿出备用的口罩戴上,态度非常诚恳。事情到这里本应该就结束了,然后,那大叔转身离开时,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话:
“这是谁家的废物爹教出来的东西……”
就因为这,井志宇举起超市外的桌子把对方脑袋来了个万朵桃花开,并且揪着大叔的衣领,狠狠说道,“他是你这辈子都没资格评判的人物。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骂我可以,你没资格说他任何事情。记住,你没资格。”
眼看着井志宇快要把人打死了,路人赶紧报警,井志宇被带回了派出所。派出所的警察了解事情原委之后,认为虽然大叔有错在先,但出于人道主义以及伦理道德,井志宇下手太重,应当拘留并且赔偿医药费。井志宇对警察,只有一句话:
“老子这辈子就不可能赔他医药费,他没这个资格。要不你们把我枪毙了,要不关我无期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井志宇到底没有赔医药费,警察把井志宇整到三江农场的监狱关了一个月才放出来,之后井志宇好不容易找到现在的工作。他的性格确实有些极端且自私,但井志宇不认为自己有错。他觉得如果时间再回到和大叔发生口角的那一天,他还是会抄起桌子,并且下手还会更狠。
话说回来。
像平常一样,井志宇擦拭去遗像的灰尘后,他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每当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之后,他都会在沙发上先休息一段时间。往往这个时候,井志宇就会轻闭眼睛,然后开始想象。
很多人都有过的吧,井志宇也一样。作为一个中下阶层的普通人,什么也没有的井志宇只能用想象来填补现实中无力的空虚感。小的时候井志宇会想象自己天下无敌,拯救世界。等长大了点,到了中二病年纪的初中,井志宇会想象自己穿越到动漫或者网络小说里,干一番伟业。等到了高中大学甚至走向工作岗位,他一天到晚只想象着自己有用不完的钱,到处挥霍。
现在嘛,井志宇的想象世界,普普通通。没有夸张的能力和机遇,有的,只是他希望的——他的父亲、舅舅依然健在着,只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幻想世界而已。
不多时,井志宇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里。每天这个时间段井志宇都会这样想象,八九点钟的时候,他的好友就会准时微信联系他打英雄联盟。游戏可以让井志宇暂忘现实里的一切烦恼,如果再加上一根根的香烟,那就真是太好了。井志宇日复一日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枯燥,且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