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警惕起来，她踌躇道：“还想诓我？”
傅钦身体坐直，理了理衣摆，颇有闲情逸致地拿起折扇把玩，扇面是一幅山景图，有名家题字。他点点头，赞赏道：“果然好画好字好意境！”
将折扇收拢，握在手上，他笑道：“我还需要诓你？”
一水低头看着鞋尖，早上赶着露水未干就来了，鞋面上是已经干涸的泥印，她小声嘀咕着：“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这水盗剿了，你可就是功臣了。到时候，金银赏赐可一样不会少了你的，更别说现在一天一两银子当天就现付。我也就看在你我认识，不然这种事情，我可以找别人，你好好考虑吧！”
一水略一犹豫，狠下决心道：“好！你说什么事。”
傅钦正襟危坐，果断道：“我假扮你的家人，跟着你学向导。”
一水顿时愣住，然后才如梦初醒般将他上下打量了几遍，直摇头：“不行不行！你的样子不像，而且…”
傅钦不悦道：“而且什么？”
一水索性老实说道：“而且，我家只有个弟弟，大人您的样子，一看就比我年长嘛。”
傅钦皱眉，无奈想着：居然还有这么实在的人。
他故意要寻开心，面上只不动声色，道：“怎么？你很小？我做你弟弟还埋没你不成？”
一水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
傅钦赞许道：“嗯！你去门口等着，我收拾一下随你一道走。”
不等一水回答，几步进屋。
一水无奈—他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来做向导的，就像个来指挥的。
一水蹲在门，没精打采捧着下巴，眼睛也不肯抬一下，视线永远只在路过人的大腿以下。一水数着路过人的下身衣服和鞋子，都不是傅钦刚刚穿的。
破烂的衣服和一双泥靴，这个人已经停在前面半晌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本来就有点急躁，现在更是直接站起来，抱怨道：“你这个人…”口齿突然凌乱起来，她不住作揖道：“大人，您这个打扮，我真的没有想到，所以…”
“算了！”傅钦扯乱头发，对自己的装束很是满意，斯文俊逸的样子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落魄忙碌的普通船上人家模样。
一水细细琢磨一番，总觉得哪里少了什么，看到他脸时，她明白了。她从地上捡了一撮灰，捧到他面前。
傅钦会意，但着实下不去手。普天下就没有不爱美的人，他也不例外。别看平时他雷厉风行，杀伐果决，但碰上自己的事，难免犹豫。
他用指尖抓了灰，强忍着朝脸上抹，几道黑印杂乱分布。
一水点点头：“这样才像嘛！”虽然是正经的话，但内心已经笑开了，虽然在船上的人家都是辛苦劳碌的，但洗脸还是有空的。其中还有些人特别爱干净，她弟弟就是爱干净的人。
想到弟弟，一水又沉默了，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呢，就把一个男的领回去。说是远房亲戚？骗骗外头人就算了，家里人最清楚自己有没有这么个亲戚了。说是朋友？旁人势必追根截底，说来说去就更说不清了。
脑子里一团乱，路也走错几回，不是还没到，就是走过头。就跟那树上的叶子，自己力量薄弱，被风吹得上奔下走，始终不能安静下来。
自家船停在码头上，还没有人在上面忙碌，它在孤寂中等待着。还有时间来想想怎么跟一河说，读书人本来就有较真劲，要说的有理有据，让他挑不出毛病。
一水急得来回踱步，苦思冥想。傅钦则从容在舱内舱外查看，片刻便看完了。
“啧，我没以为会多大，但没想到会这么小。”傅钦拾起一根竹子，叹道。
“我也没请你来呀！”
“我不信找不到比这大的。”傅钦用手上抓的竹子点点船身：“不过这样才不惹人注意。”
一水烦心的太多了，对他的话只作充耳不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