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抱着树枝，不时看看脚下，离地一丈高有余，简直像猴子一样困在林子里。下不去，又安定不了，心里正叫苦不迭，怒骂不停。
张府通明的火光中，有一身黑影越过众人，往这边冲来。
一水心中一喜，忙越过主干，慢慢往前面挪动。树皮不堪重压，簌簌剥落，几次重心不稳，险得跌倒，幸亏及时抱紧主干。
傅钦双手环胸，静静等候着，似事不关己。
经过半天的盯梢，一水本就体力不支，再加上腹内空空响。经过几次趔趄，终于在跨了一大步的关头，身体失衡，整个人往一侧倒去。
傅钦倒是不急，隔岸观火片刻后，方跑向主干，身体一跃，在主干上借力一蹬，整个人仿佛腾空般，稳稳站在树枝上，紧跟在一水后面跳下来。
人就要触底，免不了受伤的可能。越来越近，没有回旋余地，已经能看到腐叶下的虫子。一水绝望哀嚎，双眼紧闭，用手挡在前面，骂了一声：杀千刀的…
话未说完，顿感呼吸不畅，脖颈处一道模糊泛红的勒痕，丝丝生疼。是衣领被人从后背拽着，整个人凌空摆荡的结果。
虽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还是没少了一摔。看一水已经从惊恐的神色中缓和，傅钦力道锐减，手上一松，一水还是蹭上地上一团鼓起的腐叶。她刚才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块凸起的腐叶下面聚集了可观的虫子。她刚着地，就立刻弹起，不停从头拍打到脚。
心里的感谢瞬间被怒火取代，一水愤怒叫喊道：“为何不提前说一下？”
“这个距离，我以为你可以忍受。”傅钦语气冷淡，眼神坚定。
一时不能分清他是故意松手，还是当真只是考虑不周。
“罢了罢了，”一水手一挥，爽朗道：“好在没事！我们现在怎么办？”
傅钦沉着道：“添一把火，静观其变！”
一水似懂非懂点头，小跑跟上。
“怎么添一把火？”一水喘着气问道。
“虽然姓张的死了，但张家余威还在，那些大夫都半强迫接了银子，除非不想在本地开诊，否则不会说出真正死因。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他的死法告诉应该知道的人。”傅钦步履不停，娓娓道。
一水脱口而出道：“陈坊主？”
傅钦不语，算是默认。
“那我去舞坊一趟，你去哪里？”一水停下步伐，望着他。
“你现在倒是比我还急。”傅钦淡淡一笑。
一水急了，含糊嚷着：“事情办完，你好回京城呀。你可不要耍赖，说好了的。”
傅钦再不答话，故意让她发急，引她不停追问。一路吵闹，行至舞坊门口，遇到舞姬们外出。
乐姐在旁再三叮嘱，不放心地交待这交待那。见一水，则招他们过来，又指指舞姬们，一水了然点头。
待舞姬们出发，则转身走来，笑道：“今天是路过还是特地来呀？”
“可以说特地也可以说路过，因为要来舞坊，才走这边；因为走了这边，就看到舞坊。反正终归是想到了姐姐，所以才来看看。”一水说话有礼有节，使听的人如春风吹面。
乐姐手帕遮唇，娇媚尖笑：“亏你运气好，来的都是时候，我正好都得空。”
乐姐在前，一身纤秀体格，走路轻盈携风，领他俩往她的住所走。
她的住所在坊主的前面，与其他舞姬同在一个院子里的其中一个房里。
傅钦在院里逗留，留姑娘们闲聊，他一个男子，总归不方便。
聊了片刻，一水借故，暂时脱身。
她招傅钦过来，手套他耳朵上，人凑过去，轻轻道：“你帮我拖着。”
“乐姐，乐姐！”一水拍着门，口中叫喊着。
里面的人，不堪其扰，急忙赶来开门，口中冷冷道：“你找错了，她们住在前面的小院。”
一水一敲脑袋，恨道：“真对不起，我弄错了。不过—”她指着面前脸庞圆润，嫩滑如剥皮鸡蛋的女人，兴奋道：“我见过你，见过你跳舞，可好看了，可美了。”
被夸的不好意思，女人抚上有些红润的皮肤。长久的不跳舞，人像石头般沉重，女人知道自己骨骼的僵硬。
一水细心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身材丰满，穿戴讲究，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平时享受惯了的人。
直白的眼神让女人扭捏起来，她有意岔开话题，便问道：“来找乐姐儿玩吗？”
“嗯！今天听人家说张大善人死了，说死的可惨了。浑身都红，血管都凸出来了，最恐怖的—”一水靠近说道：“他眼睛也没闭，真正的死不瞑目。”一水能感受她身体一怔，人也呆了。
又轻松说道：“不过没事，跟我们没关系。对吧？”
女人面色惨白，闻言，讪笑附和：“对对对！小妹妹，你去找乐姐吧，我这还有些事。”
“嗯！”
注视着女人前脚进屋，后脚砰关上门，上了闩，一水转身往小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