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行驶中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夏初扬微皱了下浓眉,刚想发问,司机老刘已经开口报告了:“少爷,前面停了两辆机车,把路堵了。”
“哦?”他斜斜半躺在后座上,随手翻着一本杂志,沉静俊朗的脸上表情淡漠,“不要浪费时间,掉头吧。”
“可是,有两个人正从机车边朝我们走过来。”老刘继续道,“他们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
夏初扬正在翻阅书页的手没有停下来,“别管他们,掉头。”
话音刚落,车外已经有人在“咚咚”地敲着车窗了。
速度还真快,居然已经到了车前。夏初扬无奈,只得坐起身,伸手按向窗户的控制键,一张陌生壮实的黝黑男生脸孔徐徐落入眼内。
“夏初扬?”那男生挑眉问道,灼灼的眼神紧盯着他的脸。
“是。”
“很好。”他咧嘴呵呵笑开了,“等你好久了,下车吧!”
“等我?”夏初扬微愕道。他分明不认识车外的男生。
“是,等你。”那男生见夏初扬一脸迷惑的样子,忍不住又敲了敲车窗催他道:“如果你是明德的学生会主席夏初扬,那就请下车吧!”
他们是为他而来的。
显然,不下车他们是不会让行的。
夏初扬略思考了一下,便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旁边还站着一个体格健壮的男生,见他下车来,朝他吹了声口哨,“不错嘛,加长版豪华Lincoln接送,夏主席的派头真不小啊!”说完还顺手拍了拍面前的黑色车身。
夏初扬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心里思忖着他们为什么来找自己?
两个男生跟自己年龄相仿,穿着清和的校服,显然都是清和的学生。自己与清和的同学平时并无来往,两所学院最近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纠纷……
放眼望去,不远处路上横着两辆呈一字形的重型机车,正好将并不宽阔的路面堵了个严严实实,显然是有意为之。车身上还斜靠着两个男生,显然跟面前这两个是一起的,此刻正冷冷地盯着他们这边的情况。
“清和的机车四人组?”他一下想到了他们的身份。
“不错,是我们。”一男生道。
“还算是有些眼光。”另一男生点点头。
不太妙,似乎是找茬来了。
清和的机车四人组在机车界的表现平平,却以打架、群殴著称于各院校之间。
夏初扬用手扶了下鼻子上的银框眼镜,努力保持脸上的平静,环顾他们道:“请问你们找我什么事?”
“单挑。”
“啊?”
“在我们四个人当中任选一个,跟你单挑。”
“啊?”
“听明白了吧?那就选吧!”
“一定要选吗?”
“废话!”
“可是……”
“没有可是,单挑需要理由吗?”
夏初扬偏头略想了想,摇了摇头。
在明德,在清和,甚至于在本市的任何一所学院里,单挑,不需要理由。
这是一项很奇怪的传统。试想,在这世界上,做哪件事情之前不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呢?尤其是打架这种事情,那就更需要有充足的原因了。可是,在这里,不需要。
已经无法考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事实确实就是,在这里——单挑,不需要理由。
似乎他已经没法拒绝了。
夏初扬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洁白整齐的衬衫,嗓子里低低地叹了口气,斯文而优雅地慢慢捋起了袖管。
“你选哪一个?”对面的男生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不耐烦道。
瞧他一副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秀气样子,明显是家长和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优等生,从小到大,还不知道有没有跟人干过几回架呢!眼前的这副架势,估计是心里没底,在故意拖延时间吧!又或者,心里在想着什么逃跑或者呼救的方法吧!
“随便。”他捋好袖管,抬头淡淡道。
“随便?”那男生眉头挑高,随后又了然地点了点头。是啊,随便哪一个都无所谓,反正他必输无疑。
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对付他都是绰绰有余。
“那就我吧!”那男生抬起双手握成拳,轻压指关节发出啪啪的轻响。他身边的男生见状沉默着退回到机车旁边,与那边两人一起端详起这边的情景来,明显一副气定神闲看好戏的姿态。
夏初扬和对面的男生两人目光相接,各自朝前迈了一步。
好戏开场喽。
后面三人嘴角弯上,眼里露出期待而雀跃的神情。
气氛如紧绷的琴弦,直等着他们两人谁先拨动。
声响,弦动。
拨弦的却是由远而近的轰轰机车声。
大家不由朝声音处望去。
声音由远而近,转瞬即至。
红色的哈雷机车倏地熄火停在了夏初扬的身边。
后座的女孩一边跨下车,一边拿下了头盔。
一头简洁蓬松的自来卷短发,一张精致冷艳的绝美面孔。
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舒眠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嗨,各位!”口气却是懒散又冷漠。
原来是校友——大名鼎鼎的明德校花舒眠,夏初扬微微点头示意。
舒眠却朝他冷冷地道:“麻烦你让开!”
夏初扬挑眉,眼神中有疑惑。
舒眠却懒得理他,又朝着对面的男生道:“谁先来?”
“啊?”
“我要跟你们四个分别单挑。”
“啊?”
“谁先来?”她不耐烦道。
对面的男生一步步朝后退去。
四人一齐背靠机车面对着舒眠。
“为什么啊?”有人小声地问道。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舒眠啊,明德本届的校花,连续三次蝉联本市青少年组的散打冠军。和她单挑?胜算……实在是小得可怜。
“单挑需要理由吗?”
四人沉重地,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
“建议你回自己车里去。”舒眠向着夏初扬低低道,“这儿不适合你呆着。”
夏初扬忽略掉她语气中的不屑,看看眼前的情形,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朝着自己的座驾走去。
经过红色机车时,他忽然驻足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谢谢,红大。”
黑水晶般纯净无绵的眼睛对上她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眸。
她一怔,他却已经越过她,拉开车门坐回了车上。
“老刘,倒车,掉头,既然此路不通,就绕道换一条吧。”
“是,少爷。”
黑色的车身优雅平缓地调头离去。
舒眠向来是明德的焦点,走到哪里都有无数的目光跟随,追随的、仰慕的,甚至于嫉妒的,她从来都是冷漠以对,永远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人送外号“冰块美女”。或许,这就是校花所独有的骄傲和自信吧。
而今天,她的神情比以往更冷更冰。
冷天行小跟班似的跟着舒眠进了校内的桃源餐厅,一路上不停地抬头侧脸偷偷打量她,希望能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缓和的神色来,可惜,眼都快看斜了,还是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嘶——”她夸张地吸着气拖了张凳子坐下,叫道:“好冷啊好冷啊……”
舒眠自顾自地坐下,正眼都没有瞧她一眼。
“呃,那个,”碰了个软钉子,她只好继续自我解嘲,“冰块,怎么今天你的温度这么低啊,都快赶上南极的陈年老冰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讲完自己都觉得超级无趣加无聊,她只得讪讪向勤工俭学的学妹招招手,叫东西来吃。
“舒眠?”故作夸张的惊讶男声在耳边响起,“你也来这里吃饭啊,好巧!”话音未落来人已经自顾自从邻桌拖过一张椅子来,“不介意我跟你们坐一桌吧?”
冷天行瞧来人已经一屁股坐下来了,撇撇嘴道:“好像舒眠每天都在这里吃午饭呢……而——且——全明德的同学似乎都知道呢——”她夸张地拉长了音调。
这家伙太不识时务了,居然在这个时候跑过来搭讪,开场白又是这么的低趣乏味,简直比她刚才的冷笑话还要差劲。
“呃,呃,”季书均——堂堂明德的学生部部长,一米七五身高的大男生,居然涨红了脸,“那个,那个,我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哦,耳根都红了。
学妹适时送上餐点,舒眠目不旁视,低头自顾自吃了起来。
季书均本来就脸皮薄,又讨了个没趣,只得站起身道:“哦,你们先吃吧,我忽然想起来学会生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办,先失陪了!”说完便起身逃也似的匆匆走开了。
“好吧。”待季书均离开视线,冷天行终于抵抗不了舒眠的冷处理,讨饶道:“我道歉,我郑重道歉——因为昨天的事情!”
没反应。
她只得继续道:“昨天不让你动手,其实是另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对面的人终于抬起了头,“冷天行,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也没多少啦……”她垂下头。
“那昨天为什么要去为那个夏初扬救场?我们跟他向来没什么交情的。”
“那个,是因为……”
“啊,我想到了!”舒眠突然大叫一声,打断冷天行的话,引起旁边一干注意的目光,她忙又低下头,凑近低低地道:“你不会是跟他在偷偷交往吧?”说完便一脸期待地望着冷天行,等着她的反应。
“当然不是!”她哭笑不得。她和他?怎么可能!
那个是夏初扬,是考试永远排在第一位的优等生,是每天出入都有豪华轿车接送的学生会主席,而她,冷天行,只是在学校里默默无闻的一介平凡女孩。
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绝对比南极和北极之间还要遥远。
更何况,她冷天行喜欢的男生是要有自己独特性格的男生,可不是像他那样,永远都是一副柔和温吞的样子。
“那为什么?”舒眠仍是一脸怀疑的表情,“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