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无我容身之地！
这就是杨策眼下的处境和想法。
“别动！我是二等神卫邵阳，现在怀疑你跟一起伤人案有关，请配合我的调查！”
正自茫然间，一道仿佛掺杂了冰碴子的厉喝，在杨策耳畔响起，让他打了个寒噤。
他抬头看，是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还有衣服，是有许多破洞的暗红长袍。
他想起来了，这人就是在算命摊处，和自己肩膀撞了一下的神卫！
没想到他一直在找自己，而自己傻啦吧唧的自寻死路，奔人家老巢来了！
跟神卫回去？
他可不傻，再进神殿，就算能自证和也非仙的清白，也逃不过金袍殿主的杀手。
想一想，一个修为十几年不曾进步的修士，突然隔壁住了只弱小的蚂蚁，只要捏死蚂蚁，就能一步登天，成为万人供奉的神明……
他是做，还是不做？
就算不做，蚂蚁也不敢冒这样的险！
杨策心乱如麻，灵觉告诉他，眼前这位名叫邵阳的神卫，实力在七阶下品，只要再进一步，觉醒了，就能获得人人艳羡的“大师”称号。
这样的修为在人间，已是出众。
他一个三阶小修士，就算阵法能让他越阶而战，可现在物资匮乏，越两阶就是极限，和邵阳动手，没有胜算。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他决定用一招“掩耳盗铃”，成功最好，不成就是命！
他捂嘴轻咳一声，装作没看见邵阳，也没听见邵阳说的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么继续往前走，即将和邵阳擦肩而过。
“聋哑人？”
邵阳愣了下，随即愤怒的想起和杨策的第一次见面，杨策还和他打过招呼。
“这家伙，把我当白痴吗？！”
他恼怒出手，抓向杨策的肩膀。
但气力刚出，就生生刹住，脑海出现一道传音：“暗中保护他！打探出他的落脚点！名字！他受一点伤，你以死谢罪！有什么异常，用传音珠跟我联系！”
一颗拇指大的珍珠，凭空出现在邵阳面前。
他连忙抓住，朝神殿深处看了眼，然后望向即将消失在人群中的杨策背影，好奇他的身份。
和三殿主是什么关系？
“有用？”
杨策边走边惊讶。
“‘掩耳盗铃’是无赖之法，是在自欺欺人。”
“按理说邵阳不会中计，但他为什么放过我，莫非他是聋哑人？”
“不对，他刚才还说话的！”
“管他的，不抓我就知足了，真抓了，我欲哭无泪！”
滑稽的一幕出现了，杨策在前疾走，邵阳紧跟在后，两人心中都充满了对对方的困惑。
“有人跟踪？”
这时杨策生出一个念头，回头张望，却没发现可疑人物。
他相信自己的灵觉，虽然和修为一样锐减，但灵觉这种东西，已经和直觉相融，对异常情况的感知非常敏锐。
他想来想去，觉得邵阳的可能性最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速度加快，专找人多的地方钻，并且离开宽广的御道，在一条条街道上穿梭，但被跟踪的感觉还是若隐若现，让他有些气馁。
不过也正常，境界差距太大。
七阶修士，不管是武者，还是法师，都能形成属于自己的简陋气场，用来战斗华而不实，跟踪人还是可以胜任的。
“快让开！堕落者来了！”
突然一声焦急的大叫在背后响起，“堕落者”三字让人群乱起来，四处奔跑。
杨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周遭一个人都没有。
他回头看到一个头发蓬乱、浑身鲜血的持刀大汉，在屋顶上蹬蹬蹬的奔跑，脚下瓦片都被踩碎。
大汉身后，有两个穿黑色拘魔卫制服的青年在追赶，并且最前面的青年快要追到他。
情急之中，大汉从屋顶跳下，落脚的位置就是杨策所站的地方。
“让开！”
他见杨策碍眼，在跳的过程中大喊着举刀。
这要是被砍中，必定分尸。
杨策汗毛炸起，赶紧在地上来了个驴打滚，避开这致命一击。
大汉砍了个空，落地后愣了下，等回过神，追杀他的青年拘魔卫，已经一剑刺中他的肩胛骨，向上一挑，再下压，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无力的倒地。
即便这样，青年拘魔卫还是没有松懈。
砰！
一脚踩在他的脊上。
只要他敢妄动，就会碾断，让他残废。
“啊！”
大汉惨叫。
因为青年拘魔卫继续用力，剑穿过他的肩胛骨，把他钉死在地上。
“多谢！我叫荆白，你呢？”
做完这些，青年拘魔卫对杨策道谢，然后介绍自己身后的少年拘魔卫，叫刘宗。
杨策略微犹豫，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好奇的看着地上被定性为堕落者的大汉：“他是怎么回事？”
荆白恨恨道：“他叫胡飞，情绪值是74，这就算了，关键是他猪狗不如，连妻女都杀！”
“不！不可能！你在说谎！我怎么可能杀，杀……”
原本还想逃生的大汉胡飞，听到荆白的话后，立马恐惧起来，大叫道：“你说谎！告诉我，你是在说谎！你是骗我的！”
荆白恼怒道：“你闻闻自己身上的血，看是谁的！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赵怀玉那混蛋也是白痴，竟然信你的鬼话，明知道你情绪值超过60，还是答应你的请求，让你和家人吃了团圆饭。在吃团圆饭的过程中，你突然发疯，失去理智，把妻女砍杀，破门逃出！”
“不可能，我爱她们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对她们动手！”胡飞恐惧的大哭，浑身发抖，心都揪起来。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但脑中的血色记忆在翻滚，一些破碎的画面闪现，让他越来越接近那个真相。
人群这时让开一条道，一名黑衣青年抱着一个小女孩的尸体走来，放在胡飞面前，叹道：“这事怪我，我不该优柔寡断，应该把你直接抓走的。”
“啊啊啊啊！！珍儿，珍儿！”胡飞挣扎着伸出手，绝望的抚摸小女孩脸上的刀痕，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突然扭头看向黑衣青年，目眦尽裂道：“赵怀玉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抓走！为什么允许我和家人吃团圆饭！你这个杂种，是你害死珍儿和晓云的，你该死！你该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赵怀玉默然。
荆白挑眉，眼含杀机。
少年拘魔卫刘宗怒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队长好心好意让你和家人吃团圆饭，你看你做了什么，还敢怪队长仁慈！如果队长心狠，不让你和家人吃饭，你是不是又会骂他铁石心肠！”
“啊啊啊，不，不不，不！！！”胡飞痛苦惨叫，闻者动容。
刘宗十分气愤，还想发怒。
赵怀玉对他摇了摇头：“确实是我的错。按照司里的条令，一个人的情绪值达到60，不管有什么事，都必须立刻抓走，是我违反规定的。”
人群中的杨策叹了口气，这一幕就是“三体制度”的执行过程和原因。
一个人情绪值达到60，就是堕落者，必须被抓起来，不然会滥开杀戒，殃及无辜。
胡飞的情绪值是74，超过70，所以抓捕他的是拘魔卫，或者神卫，比如邵阳。
如果在70以下，抓他的就是捕手营的捕手了。
堕落者的可怕之处，还在于他们会把自己做过的坏事，全部忘掉，以一副委屈巴巴的面孔见人。
要不是赵怀玉把他的女儿尸体抱过来，荆白说的，又有几人信？
“珍儿，爹爹对不起你啊！”胡飞哀嚎，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挣脱荆白的剑，抓起地上的刀，对准脖子一划。
噗！
鲜血喷溅。
他惨然一笑倒在小女孩尸体旁，紧紧的把她搂在怀中，似乎想用自己的体温，把她复活。
他眼神心疼的看着女儿，喃喃道：“我们一家子，在阴间团圆……”
胡飞的自杀惊呆了很多人，胆小者纷纷退后。
荆白默然。
刘宗茫然，十恶不赦的堕落者，会自杀？
赵怀玉轻叹口气，弯腰把胡飞充满痛苦、失去生气的眼睛合上。
人群中，邵阳看着赵怀玉的背影，念头杂乱。
他和赵怀玉是老相识，也是老对手。
神卫和拘魔卫每月都有任务指标，为了完成指标，他们之间有激烈的竞争。
邵阳和赵怀玉在各自的机构中，都是中层人员，队长级别，而且分到的任务目标往往是同一人，所以产生过许多矛盾，但他们对彼此是敬重，也是好奇的。
赵怀玉对堕落者的态度是仁慈、宽容、同情，认为堕落者也是苦命的人，应该给予善待，堕落者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都会满足。
邵阳不同，他认为堕落者都该死，应用铁血手段震慑。凡是他负责的堕落者，敢反抗的，都会被立地斩杀。
这两种迥然不同的处理方式，让他们对各自好奇，对方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对堕落者是这种态度？
邵阳经常嘲讽赵怀玉优柔寡断，迟早会酿成大错。
赵怀玉总是苦口婆心的劝解，说堕落者本性不坏，只是运气不好，你善待他们，他们也会善待你。
“现在，你后悔吗？”邵阳低语。
赵怀玉因善良付出惨痛的代价，他并不高兴。
他心知肚明，用铁血手段对付堕落者，也不是好的方法。
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赵怀玉能向他证明，善意对待堕落者是有用的，但现在赵怀玉的失败让他茫然，堕落者只能来一个杀一个吗？
这样杀下去，何时是个尽头？
忽然邵阳眉头皱起，感觉自己忘记什么事了，接着神情剧变，疯狂寻找杨策的身影，但哪里找的到。
在他乱想的功夫里，杨策不见了！
……
在附近的一座三层楼阁上。
一名腰段优美，容貌出众的红衣妖娆妇人，精致的玉手扶着栏杆，平静又魅惑的眸子眺望远处一滩血泊中的胡飞，轻轻松了口气。
她扭头看向旁边身材矮小，唇上架着两撇小胡子，活像只老鼠的猥琐老汉，笑道：“胡飞已死，天魔雾的秘密保住了，不会被拘魔司的走狗查到，你还不走？”
猥琐老汉的腕上各套有一支墨黑手镯，他手捏着右边的小胡子扯动，手镯伴着他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笑声来回晃动：“我看中一个好苗子……”
妖娆妇人突然蹙眉，幽怨道：“希望我们看上的不是同一人！”
猥琐老汉大笑：“既然夏小妹都这么说了，老哥我就大方一次，不夺人所爱，只希望在亲王面前，能为老哥多美言几句。”
妖娆妇人无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猥琐老汉笑笑，转身离去，一步十丈到了楼梯口，连影子都捉不到。
妖娆妇人伸出玉指。
“咚咚咚！”
三声下敲击栏杆。
暗中走出一个脸色灰白的瘦削青年。
她指着远处一个已经走到人群外的青年道：“去接触一下他，把他接引到组织里。”
瘦削青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眺望，记住那人的相貌气质，却没立即离去，而是贪婪的深呼吸。
虽然没吸气声，但那用力的表情，充血的眼睛，都说明他在偷窃妖娆妇人身上的体香。
那股子疯狂，活像只饿急的狗。
“啪！啪！”
妖娆妇人似是恼怒，用力拍打瘦削青年的脸，接着手指滑落，在他唇上意味深长的戳了戳，笑骂道：“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还不快点去，做好了，有你舒服的！”
“是！主人！”
瘦削青年大喜离去。
他走后，妖娆妇人瞥了眼他刚才站的位置，啐骂道：“臭男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