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三人没有在程小牧身上花太多时间,他们手头的信息太少,不敢胡乱臆测,害怕乱了阵脚。
钱云忠不知道的是,杨策比他还重视程小牧!
因为阵法重器黑陶罐,是他的克星!
杨策最擅长的是什么?
阵法!
黑陶罐最擅长的是什么?
破阵!
此外还让杨策认真的,是程小牧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杀自己?
甚至连武道大豪朱平,都可以舍弃!
难道眼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自己,在程小牧眼中,比武道大豪还要珍贵?
最重要的是,我都没招你,你都能出这么大的手笔,现在你损失了一名强将,还不得不死不休!
这也是杨策决定待在钱府的原因。
他知道现在南长街外,肯定有不少魔众探子,就等自己出去,然后禀报程小牧!
“我到底哪里露馅了,让程小牧决定来杀?”
杨策费解,想不通。
突然,巫麟龙腰间的黑袋子抖动,被困在里面的恶童,巫光明道:“我亲爱的爹爹,儿子有一个非常美妙可口的消息告诉你,你要听吗?”
巫麟龙伸手抚了抚,叹道:“光明,你别急,我一定会让你摆脱鬼婴之身的!”
巫光明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幽幽道:“第一流派吗?你觉得自己算哪根葱!七次本源之力,一次比一次多,你凑的齐吗?就凭你体内的那点本源之力,撑死了再让我服用两次。《巫典》上说的,你忘了吗?走巫道第一流派的巫师,其实每个纪元,都至少诞生三名。他们为什么没能成神?因为生不逢时!他们所在的时代,天众强者就那么多,和如今一样,而且魔众魔众你找不到,好人好人你不杀,你永远都不会凑齐七次之数,因此我对你,从来都不抱什么希望!”
杨策和钱云忠吃了一惊。
巫道第一流派的法师,每个纪元都有三名以上?
不过想想也是,以本源之力为食,意味着走第一流派的巫师,他要杀的天众强者,至少七个!
在这个过程中,要么放弃,要么失败,要么被杀。
巫麟龙没有反驳,只是抚摸黑袋的手,轻轻用了些力,眼神柔和,道:“我知道,所以我在想办法。”
“不!不用你想办法,我有办法!”巫麟龙的音调陡然高亢,激动又疯狂,还有丝丝嗜血的杀意,沙哑道:“只要你照我说的做,你儿子不仅能摆脱鬼婴之身,还能立地成神,成神呐!”
闻听此言。
杨策神情剧变,眼神恼怒。
钱云忠脸色阴沉,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巫麟龙听了儿子的话,陷入震惊中,没注意到他们的变化,只是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而且你一直与我在一起,你知道的,我一定也知道……”
巫光明嗤笑:“就凭你?也配!有些天机,只有第一流派的法师,才能通灵到!”
巫麟龙脸色变幻不定,良久才有些相信,道:“什么办法?”
巫光明嬉笑道:“爹爹,法不传六耳,你看看这屋子里,刚好六个耳朵,要不我们出去谈吧?找个僻静处,好好谈一谈成神大计!”
巫麟龙怒道:“这里云忠兄、杨老弟,都不是外人!”
巫光明幽幽道:“那可不一定,或许他们已经把你当外人了呢!”
巫麟龙还想说什么。
钱云忠插话道:“老巫,你就按他说的做,出去谈,我倒要看看,谁是外人!”
巫麟龙略微犹豫,轻轻点头。
一瞬间,杨策紧张起来,头皮发麻。
他知道猜测成真,巫光明能感应到天机,知道杀了自己,可以成神,这就是超自然之力吗?
也太出其不意了!
还有,他微不可察的瞥了眼钱云忠。
他想知道,钱云忠脑海的天地圣旨,有没有被激活?
如果被激活,他的选择是什么?
他主动开口,让巫麟龙和儿子到外面谈,是为了支开巫麟龙,对自己下杀手吗?
不管怎么想,这种可能性,都是挺高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咳咳!”
杨策假装咳嗽,起身道:“人有三急,我出去方便一下。”
已经朝门外走去的巫麟龙,道:“茅房就在右耳房后面,我指给你去。”
哪曾想,钱云忠道:“恩公,你坐下来,忍一会儿,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巫麟龙惊讶的看了眼,没说什么,跨出门外。
杨策对钱云忠笑道:“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话说一半,他说不下去了。
钱云忠眼神柔和的看着他,轻声道:“恩公,是我无用,让您受苦了!其实早上您出现在南长街,我就感应到。当时您探察掌运宝物,我很欣喜,虽然在沉睡,还是努力分出一缕念头,想与您交谈,但哪曾想,反把您惊走了。”
杨策眼睛瞪大,没想到还有此交集。
原来如此!
不过也正常,可以进入掌运宝物的精神,只有栽种者。
钱云忠抬起手,对着他虚按,示意他坐下。
他略微犹豫,坐了下来。
兵来将挡,挡不住,就完蛋吧!
钱云忠就像在讲故事,道:“当时感应到恩公,我就想快点醒来,但我修炼的功法很特殊,尤其是在寿元将近阶段,沉睡后,不到一定时间,很难苏醒,于是我借用金鳞,也就是巷口那件掌运宝物,我抽取它的气运之力,试图破开功法束缚,早日给恩公提供帮助。我努力了整整一天,就在不久前,快成功了,但恩公您出现,调用气运之力,让我苏醒的时间,比预期还要慢些。幸好,我出现的还算及时。”
杨策尴尬的挠挠头。
钱云忠忽然道:“恩公,您知道巫兄的小儿子,也就是那个想杀您的巫光明,他为什么会变成鬼婴吗?”
杨策摇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我觉得,巫老哥对他的儿子,充满愧疚!”
钱云忠叹道:“巫道和神道有些相似,都要和鬼物邪种接触,尤其是像麟龙这样的大巫师。他一生都在救人,在这个过程中,自然惹了不少难缠的敌人,其中一个叫邪君的黑巫师,就是他的宿命敌。邪君耗费数十年时间,收集被他杀死的鬼物、邪种、敌人的最后念头,炼制出一颗无比阴毒的丹药,偷偷的给他已经怀孕的妻子服用,而后掳走。十个月后,又送回来。这时候,腹中的孩子已经成型,拥有清晰的意识,也就是巫光明。”
杨策听得眼神冰冷,对这个叫邪君的黑巫师,无比痛恨,沉声道:“这种人就该杀!”
钱云忠苦笑:“谁又不想杀呢?可惜邪君做完这件事后,就从世上消失了。我和老巫调用了所有能调用的关系,都没能把他找出来!”
杨策道:“巫光明是鬼婴之身,他还算人吗?”
钱云忠摇头:“不算,是阴间躯体,如果传说中的阴间,真的存在的话。”
杨策像是明白了,道:“原来如此,巫光明把所有的罪,都归在了巫老哥身上。”
钱云忠叹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嗯?”杨策眼神不解。
钱云忠道:“巫光明刚出生的时候,鬼婴之身还没成型。邪君把他母亲送回的时候,留下一封信,说用一百名男童的新鲜血液浸泡婴儿,再用他们的灵魂清洗婴儿的初生意识,不仅能把鬼婴之身除去,还能让婴儿拥有极高的修行天赋。”
杨策怒道:“巫老哥怎么可能这么做嘛!”
钱云忠叹道:“是啊,老巫怎么可能这么做?他救了一辈子人,怎么可能为了儿子,去杀百名无辜的男童!”
杨策迟疑道:“因为这个,巫光明就无比痛恨他的爹爹?虽然可以理解,但我觉得他的恨意,还是太浓了!”
钱云忠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双手负后,挡住一片月光,杨策坐在阴影里。
他道:“不管是黑暗国度的暗黑术士,还是光辉大陆的恶棍坏蛋,杀人都追求一个艺术性,即杀人诛心。诛心,有时候比杀人还要可怕。邪君为了折磨老巫,做的可不止这些。他知道老巫不可能杀死一百个无辜男童,所以让人送来了一百个被他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孩子,不快点救治,就会死去,与此同时,还有一封信。”
杨策皱眉:“信上写什么?”
钱云忠道:“邪君又说了一个方法,只是这方法很耗时间精力。老巫要是救儿子,就救不了一百名快死的男童。救男童,就救不了亲生儿子。”
杨策听得遍体凉意,喃喃道:“所以巫老哥,选择的是百名男童,放弃了巫光明……”
钱云忠突然怒道:“但老巫刚救不久,就知道自己被耍了!这百名男童,他们的伤势被邪君动了手脚,只是看起来严重,暂时不救,反而会变好。”
杨策道:“这不刚好,巫老哥可以去救他儿子了!”
钱云忠轻声道:“哪有这么简单,邪君在孩子体内,种了专门针对老巫的毒,让老巫短时间无法动手救治儿子。”
杨策的呼吸有些粗重,对邪君杀人诛心的手段,既愤怒,又心寒。
“当老巫决定救百名男童的时候,他和巫光明的关系,就不再是父子,而是仇人。毕竟百名男童根本不用救,他去救,反而耽误儿子的时间。”
钱云忠叹了口气,扭头看着杨策,道:“鬼婴之身很可怕,会自动聚集天地间的负面情绪,这些情绪犹如钢针,一刻不停的折磨他的精神、意志,仿佛一个人被扔在寒冰、火焰里,日夜煎熬。老巫说的没错,巫光明的心性还是不错的。换做是你我,都有可能在这几十年的折磨里疯狂,变成厉鬼!”
面对他的眼神,杨策鬼使神差的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钱云忠眼神复杂道:“恩公,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了!”
哐当!
杨策惊得后退,把脚下的板凳绊倒。
钱云忠继续道:“不要惊讶,也不要奇怪。我体内的本源之力,是您给予的。您调用气运之力的时候,您的气息,还有隐藏的天机,都毫不保留的让我知道!”
杨策手捏成拳,怒道:“你想做什么!”
钱云忠笑道:“做我能做的……”
他朝杨策走去。
浓浓的影子。
罩住了。
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