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握着门把的手一顿，片刻，她松开了手。没有出去，她转身朝着江亦然缓缓走了过去。
她坐回了刚刚的位置，因为她知道，江亦然是准备开口了。
“我父母死的早，他们死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妹妹，让我好好照顾她……”江亦然微微低着头，自我独白。
江亦然的妹妹乔安在国外的时候见过一次，按道理来讲，两兄妹相依为命，应该感情很好。可乔安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江亦然的妹妹和他不亲。
“我为了救她，和老鬼交易，被老鬼缠上。把她治好了，她却和我说，当时不应该救她，她会一生活在罪恶中……”
“你妹妹比你明白事理。”乔安现在终于知道是为什么原因，兄妹感情不好了。
江亦然这时微微抬起头，表情还有些诧异：“这叫什么明白事理，她是我的亲人，我怎么可能不管她。”
“可是你伤害的那些人，他们就没有亲人吗？”乔安厉声反问一句。
不知道江亦然是哪里来的底气，竟然这样理所当然。
“乔安，你说得容易，要是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可能就不会这么轻松了。”江亦然完全一副自信的样子。
“如果我身边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在他活着的时候，我会竭尽全力救他。可真的无能为力时，我会很坦然送他走，因为我绝对做不到把自己同样的痛苦，加注在另一个无辜的家庭身上……”
江亦然哑住了，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乔安看着他又说道：“江亦然，哪怕到了现在，你还没有一丝悔恨吗？作为一个医生，无德比无才更加可怕。”
就算是医术平平的医生，救不好人但也不会害人，可是江亦然空有一身才华，却从来没有做过医生该做的事情。
这样的人对于别人来讲，是一种灾难。
刚开始的时候，他就为孙彦民提供帮助，一直对唐昕芸实施催眠。
那时候乔安没看清他的本性，还一直相信他。裴凌晞倒是早就看清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
江亦然听到乔安说出这话，缓缓地抬起了自己包着绷带的右手。
“医生，我这辈子已经残废了，再也当不了医生了……”
“这是你自找的。”乔安一点都不同情他，态度强硬。
就算江亦然的手没事，他做了这些坏事，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当医生了。哪个医院会允许自己的医生，是手上沾了无数人鲜血的人。
可惜他这一生医术精湛，最后没有走上正道，害人害己。
江亦然木然的笑了两声，他微微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双眼空洞。
“徐警官说了，你要是愿意配合警方，交代出老鬼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可以给你减刑。”
江亦然的视线这时缓缓回到乔安的脸上，他点点头：“好，我都说，你待会儿出去了让警察进来，我全部告诉他。不过这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要是我死了，我在你心里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好像是江亦然最想知道的答案，乔安没想到他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她还是想了想，认真回答。
“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之前，我对你其实挺感激的。因为我在公海遇险，是你的帮助，让我在很短时间走出了阴影。那时候对我来说，你是值得信赖的朋友。”
乔安的心里早已有了裴凌晞，容不下其他男人。江亦然一直很喜欢她，她也知道，可就是因为这样，乔安从来没有给过江亦然任何希望，因为不想伤害他。
“真想回到那时候啊……”江亦然喃喃说了一句。
事情到今天，已经无法挽回，不过有乔安这些话，他觉得就足够了。
“最后再跟你说一件事，你父亲吃安眠药死的时候，我正好在他身边。虽然他是自杀，但那时候我要是救他，他可能不会死……”
乔安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狠狠咬着下唇。她对江亦然的恨，又多了一分。
“谁让他当时知道了我妹妹的手术，使用的移植器官不是正规途径来的，他还用这件事要挟我，单方面阻止我再对唐昕芸做试验。我想着，他要是真的死了，我也可以高枕无忧了。他临死时给你写了一封信，也是我换掉的。”
江亦然再说到这些事情，好像是在说天气一样平常。乔安知道，这个人没救了。
孙彦民死前留下的那封信，裴凌晞已经给乔安看过了。他们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也能想到，这件事就是江亦然做的，只有他有这个作案的条件。
现在他倒是坦荡交代了。
“好了，去叫警察进来吧……”江亦然说完这句话，对着乔安露出一个微笑。
这笑容带着善意，像乔安以前认识的江亦然。
乔安觉得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江亦然后面的人生，都要用来忏悔，只希望他不要再执迷不悟。
她站了起来，再次朝着门口走去，这一次她打开门，刚跨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一阵猛烈的撞击声。
乔安想要回头，却被一早在门口等着的男人抱住，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口。
“不要看……”裴凌晞低沉的声音响起。乔安猜到，江亦然肯定是撞到了哪里，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犯人把头部要害撞到了桌角上，当场死亡……”
身后传来了警察报告的声音，乔安在裴凌晞的怀里没有抬头。
“所以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忏悔。”乔安痛心说道。
江亦然不愿意用自己余下的人生，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忏悔，只是选择了这样极端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从裴凌晞怀里出来的时候，江亦然已经被警察带走了。现场留下的血迹也被清理，完全没有了痕迹。
徐警官把他们送到了门口，这时有个小警员跑了出来，说在整理江亦然的遗物时，发现他悄悄留下了一张纸，上面是老鬼这些年来所有的交易对象明细。
乔安和裴凌晞对视一眼，这人在最后，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徐警官交代手下好好保存证据，接下来这些和老鬼有交易的人，都是调查重点。
他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对着裴凌晞说道：“你弟弟裴圣勋的事情，有一个新发现，我之前一直想告诉你奶奶，可是我这边事情多，老是忘记，想起来打电话又联系不上她。”
“什么事？”和裴圣勋有关的事情，裴凌晞也好奇。
“之前抓了几个人贩子，他们在交待罪行的时候，竟然提起过你弟弟的事情，当年你弟弟好像不是走丢了，是被人贩子拐卖到其它地方了。原本是要卖过去换钱，但是到了那边之后，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把他弄丢了。”
“其他地方？那是哪里？”裴凌晞追问一句。
“是柳城。”
“柳城？”乔安突然轻呼一声：“我妈妈的老家就是那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