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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向往的生活

祸不单行。

林狄雅的手机摔坏了。

她就像一个落水的人,张着双手四处乱抓。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浮在水面上的木头,结果腐朽不堪,承担不起她的重量。掉在地上的手机就是那截木头,却坏掉了。抱着最后一丝不肯面对现实的倔强和不甘,她想再看看咪咪的朋友圈,却发现手机开不了机了。

上大学时,母亲给她买的手机以这种方式退出舞台,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不过这给了林狄雅缓和情绪,冷静下来的时间。时间给她送来了空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空间,而是让心灵独处,灵魂平静的空间。

林狄雅擦了擦仍很湿润的眼角,从沙发上站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

伤心的时候,有的人喜欢借酒浇愁却越喝越难受,有的人喜欢逛街购物却在回到家时心疼花了那么多钱,有的人喜欢嚎啕大哭一场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而哭,有的人喜欢大吃一顿,将所有的不快塞进肚子中,交给肠胃消化……

林狄雅就是最后一种人。她煮了两包泡面,放了三个鸡蛋,两根香肠,又加入许多香油,全部盛到一个铝制小盆中,端到客厅的餐桌。她返回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凉的雪碧,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刚出锅的泡面冒着腾腾热气,雪碧碧绿色的瓶子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水珠,这两样温度截然不同的食物搭在一起吃,有时确实一种美妙的享受。

林狄雅吃泡面的时候,发出呲溜呲溜的响声,喝一口凉爽的碳酸饮料又发出满足的叹息,和平常那个婉约的女孩一点儿都不一样。若是林蔓菁,或者李凡昌看到她这个样子,估计惊得下巴都会掉下来。

空调使得并不很大的房间非常凉快,还有能带走热量的冰镇饮料,但林狄雅依然吃得满头大汗,几缕湿溻溻的头发贴在她的额头上,鼻子尖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脸颊红得好像在发烧。她全然不知,一秒不停地吃着泡面,仿佛这是最后的晚餐。

按照她吃面的速度,不到十分钟,那个银色的铝制小盆就见了底。对,没错,见了底,连汤都没剩。林狄雅拿起只剩四分之一饮料的塑料瓶,后背倚在椅背上,仰起脖子,一口气喝了将剩下的饮料喝了个精光。

嗝——,一个超乎想象响的声音经过林狄雅的喉咙,通过她的嘴巴迸发而出。若是屋子里还有其他人,那个人一定会以为某种凶猛的野兽闯进来了。

当事人却毫不所知,没有露出一星半点不好意思或者羞涩的神情,而是揉了揉微微隆起的肚子——任谁吃那么多食物,肚子都会鼓起来的,结果又打了个嗝。

四家八叉地在椅子中坐了一会儿,林狄雅身上的汗水没有被徐徐凉风带走,反倒越来越多了。她拿起空荡荡的瓶子,瞄了瞄茶几旁边的垃圾篓,煞有介事地扔了过去。

砰——,咣当——,当——,当——,当——

塑料瓶子砸在垃圾篓的边上,掉到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滚向门口。噗嗤——,林狄雅望着这并不好笑的一幕竟笑出声来,而且越笑,声音越大,笑得前仰后合,从椅子上滑到地上。最后她哭起来,眼泪向两条小河似的从她的眼睛中淌出来,模糊了眼睛,模糊了眼镜。

哭着哭着,她累了,趴在地上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黑黢黢的,看不清墙上的时钟。出于习惯,她去找手机,才想起手机已然坏了。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从地上爬起来,摸到墙边,开了灯。

时钟的时针指在八和九之间,分针指在七上。八点三十五!

林狄雅吃了一惊。她以此时已是后半夜,没想自己才睡了两个多小时!视线从时钟上移开,她感到口干舌燥,想起自己吃了那么一大盆泡面,不禁哑然失笑,有气无力地走向沙发,颓然地坐下来。

她又尝试打开手机,一点儿惊喜都没有。又叹了口气,她站起来,去拿笔记本电脑。手机已成了现代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和食品、衣物一样重要,对一些人来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此不得不感慨一下线上购物为无数的人提供了便利,尤其是那些能够一天内将商品送到顾客手中的电商。只需滑动手指就可以购买心仪的商品,剩下的事情只需等待了。

林狄雅看着电脑屏幕上各种各样的手机,一时间看花了眼。从她使用一台手机四年之久可以看出她不是一个“电子党”,她对如今各种所谓的拍照手机、游戏手机等一点儿概念都没有。比较了四五个品牌的手机后,她决定买一台拍照功能突出的手机,而且自带美颜。下了单,付了钱,她没有立刻关闭电脑,而是漫无目的地浏览新闻和资讯。

心不在焉地看了半个小时,林狄雅关了电脑,这才感觉到浑身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喜好干净的她自然无法忍受,站起来朝卫生间走去,准备洗澡。

那天晚上余下的时间就从花洒中喷出的水,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林狄雅洗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直到全身的皮肤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白,粉嫩粉嫩的,她才关了开关。站在雾蒙蒙的镜子面前,她用手擦了擦上面的水汽。

咦?里面的女孩的是我吗?过肩的湿漉漉的乌黑头发,浓浓的眉毛,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眼睛——还是双眼皮的,称不上挺拔却笔直的鼻子,不算大不算小的嘴巴,最最重要的是脸上的皮肤……皮肤好像没有那么黑了!

你还在吗?喂,你还在吗?林狄雅茫然无措地呼唤,好像在跟什么看不见人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要是被别人看见,恐怕要以为她疯了。

沉默了三十多秒,林狄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有些失落地看了一眼渐渐清晰的镜子,转身去拿挂在挂钩上的毛巾。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朦胧胧的镜子闪过一道微弱的蓝色光芒。

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吹干头发,林狄雅走出卫生间。因为睡了那两个多小时的缘故,她一点儿都不困,再说时间还有点儿早,她又回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一到周六,各个卫视都被五花八门的综艺节目占据。相亲、唱歌、搞笑、亲自、吐槽、运动……不一而足却也有重复之嫌,但仍给广大的人民群众带来无数的欢乐,短暂地让他们忘却烦恼,忘却压力,沉浸在盲目欢笑之中。

林狄雅很少看娱乐节目,能够说上名字来的明星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然而今晚她侧身躺在沙发上,被电视机屏幕中的影像逗得乐不可支,时不时地大笑起来,好几次甚至笑得流出了眼泪。

看的时候无比高兴,看完却又几分空虚和寂寥,就像从一场虚假的奢华盛宴中回到现实中。

林狄雅擦了擦干涸的眼角,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这个电视台播出的是一档休闲的娱乐节目,几个当红的明星、主持人、小花在某个偏远的地方,没有太多的才艺展示,更多的是和普通人几乎毫无二致的日常生活——做饭、吃饭、劳动或者工作、再吃饭、聊天、谈谈人生、畅想未来……

这个节目没有给林狄雅带来太多的欢笑,却给她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她并不是羡慕那几个明星光鲜的外表,让她艳羡的是那种自由——宁静偏僻的小山村或者水乡,屋外下着蒙蒙细雨,一个人倚窗而立,远离尘嚣,望着远处朦胧苍翠的群山或者灰蒙蒙的水塘,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啊!

痴痴地看着电视机屏幕,林狄雅差点儿从沙发上跳起来,抛下工作,忘记友情,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寻一处世外桃源,过一种优哉游哉的生活。

可是她能吗?

好像她能,又不能。

能是因为只要她是真心向往那样的生活,肯放弃大都市能够提供的各种便利和舒适而不抱怨,不后悔,人人都能去。不能则是因为当一个人以习惯了自己的生活地点,生活方式,换一种哪怕看起来多么美好的生活,新鲜劲儿过去之后,仍会怀念之前的生活。

话说回来,一个长期生活在大海边上的人,见到一个第一次看见大海的人激动兴奋的样子通常会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让你激动的呢?

人人往往向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林狄雅关上电视机,房间里安静的只有心脏怦怦跳的声音。她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整个好像陷入计算机的待机状态,既没有关机却也没有运行什么程序。

当墙上的时针、分针和秒针同时指在数字十二上的瞬间,她像被唤醒的后台进程立刻运行起来,执行事先设定好的任务。而林狄雅的任务离开沙发,关上灯,躺到床上。

至于能不能睡着就没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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