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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英雄出年少

随即生来一计,施展轻功,身贴帐顶。李信往下看时,一人已撩开睡帐,只手便往睡被上乱抓。那人似乎感觉没人,低声道:“他娘的,这小子跑了?”另一人不信,又在睡被上乱抓一通,仍是没人,一气之下,将睡被甩出睡帐道:“看看床底。”二人点了火,在床底下寻起来,二人寻不着,臭骂道:“这王八羔子当真跑了不成?”另一人道:“深更半夜,十几岁的孩子吃了豹子胆?只身往街上跑?”那人道:“且别管他,寻寻银子在哪?他许是上茅厕了。”李信默语:“糟了,让他们拿去银子,我将后岂不要讨饭吃?”胆子忽壮了起来,于睡帐上跳下,双脚一蹬。二贼背上受击,皆一个踉跄,往前翻了几个筋斗。二人回神,见是李信,一人道:“你小子躲在哪里,倒教训咱们来了。”另一人道:“抓住他,让他交出银子。”二人飞扑上去。李信飞起身来,双脚又点在两颗头上。二人脚力不支,倒身在地。李信见是时机,返过身,于二人背上拍两下,二人被击穴道,全身酥软,动弹不得。李信此时醉意全消,制服了两盗贼,心中得意。仍闻外头吵闹不断,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但见好些人大声叫喊,往另处赶跑,默语:“他们不是在抓贼么?怎往别处追?许是此二贼耍了调虎离山计,佯往别处去,暗下又来到我房中。岂不知我已擒住他们,一伙人还在瞎起哄乱跑。”李信运足力道,双手挟起二贼,向人群跑去。李信看时,一蒙面汉手持短刀,缓缓后退。

其面前一群人,小心向他靠拢,身后一堵墙,已是没退路了。李信默语:“我当初还以为他们乱追人呢,原来另有一贼!今日可真凑巧,遇上两路贼了。”便放开手中二贼,一旁观看起来。李信借火光仔细瞧着,一人尤引人注意,右手捂臂,臂扎白巾,渗出鲜血。其八九是蒙面汉下手目标,蒙面汉行窃时,让他发觉,两人搏斗受了伤。透过人群,再看那蒙面汉,几乎已背贴高墙。墙根放有一只绳钩,许是蒙面汉翻爬之用,此后让人追赶,又想用它出去,只是众人追得紧,没法脱身。那蒙面汉已十分着急,想寻一人稀之处冲出,但那受伤之人似乎已察觉蒙面汉心机,大声喊道:“列位牢牢看住他,别让他冲了出去!”又听一人道:“大家不要怕他,上去打死他!”话落,几位手操家伙的人便欲动手。那蒙面汉忽然狂叫一声,往一处猛跑,双手推打。前头两位操棍者,与一位举火者已被击倒,后面一人也给他拨开了。蒙面汉正待脱身,那受伤之人眼尖,从旁赶来,一式勾腿,干脆利落,将蒙面汉连人带刀,绊倒在地。众人乘机扑了过去,剪起蒙面汉双手,捆了起来,扯了面罩。

李信见此戏已终,心下确实觉得好笑,这两路贼同时遇上会武之人,方才那受伤者虽非武道行家,却也懂些拳脚,原来做贼的也有如此苦处!提起二贼,走近人群道:“你们抓住一贼,我却抓住二贼。”众人见他小小年纪,提起两个大人来似抓鸡子般的轻松,皆感惊奇。一人道:“这位小客官的力气可真大!”又一人道:“能擒住此等无法之人,胆子也不小!”李信放下二贼道:“取两根绳子,捆住他们吧!”但见一人取来两根绳,正是小二,道:“小客官,艺高人胆大呀,我想你何以一人背着大堆银子游玩?有如此身手,怕它则甚?”李信道:“这位大哥原先告诫得对,我不知外界凶险,以后还得小心!”小二将两位一一绑好,仔细一瞧,用手指道:“这人我好像见过,哦,对了,他不是今日来店中喝酒的吗?”又见他们一动不动,问道:“他们怎不动弹呢?”李信解开二人穴道道:“我给他们封了穴。”小二道:“小客官是武学高手吧?怎不去官府求取功名呢?”李信道:“不敢,本人与官府无缘。”众人推推搡搡,将三人送上官府。李信仍感困倦,上房歇去了。李信回房来,檫亮灯,正待宽衣入床,忽见地上躺着两件物什。一柄轻斧,一把匕首,李信知是二贼留的凶器,拾于桌上,默语:“明日且将此物交给小二,充作审贼物证。”

翌晨,李信下楼用餐,见了小二,交上两件凶器,说明缘由。小二道:“小客官快用膳,待会儿同我等去领赏。”李信诧异,问道:“领赏?哪儿去领赏?”小二道:“小客官不知道,你抓了贼,立了功。县太爷说了,抓一贼,赏银五两。你抓了两贼,可获十两。我们一同抓获一人,均分起来,才两钱银子,与你是没比的。”李信哂笑默语:“我没去过官府,今日借机瞧它一瞧,开开眼界,看看官府是个什么鸟样。那十两银子也是要取的。”用毕早膳,与小二一伙人去了县衙。众人到得县衙,入了公堂,但见堂北高挂“明镜高悬”四字大匾,西东两侧各有“回避”、“肃静”招牌打着,招牌之前列了手操大棍的汉子。小二低声于李信道:“今日要开审那三贼。”李信提起兴致,要亲眼见见公堂审人。未久,两列汉子开始低声呼叫起来。李信只听得喂喂呜呜的,不知喊些什么。呼喊之声刚即响过,一脸色庄严、头顶奇异帽之人走上堂来,坐定案桌后、大字匾下,右手拿着硬木头于案桌上拍得怪响,帽旁两根条棒之样物什晃悠悠地抖得神气,耍着鸟威风喊话:“将犯人送上堂。”只看一阵问喝吓打,身旁小二上前交了凶器,之后似乎三贼各人纸上画了鸭,审案也就完结了。众人分得银两,皆回店去。散堂时,那位坐堂之人特地找了李信,嘉奖几言,还道是要为国尽忠,早日成材,往后必将鸿图大展,任得高职,做得大官。

李信离了酒店,赶着上路,想及方才之事,默语:“那位审贼,与我谈话之人想必是县太爷了,他要我将后为国效力,做大官,这岂不是笑话?我是江湖中人,放荡不羁的,能一本正经地做得来官么?况且我已有壮大天龙之志,无入宦途之意,父亲的忧难还等着我去排解呢。”又想起昨晚之事,真够惊险快意,不知自己竟有如此胆气。李信骑马跑了半晌,来几座山下,山周清静,山道两旁多有树荫,正值劳累,脱了外套,下将马来,慢悠悠走着,不时看望山上景致。片时,隐闻对面一阵锣鼓声,似有许多人走来。李信走至道旁等候,远见四人抬来一顶轿子,前后两旁皆有人跟,一人打锣,一人敲鼓,一人吹唢呐,甚是热闹。李信知是娶媳妇的,曾在苍岩山下见过。花轿过了李信身边,只往前走了几步,忽停将下来。李信诧异,这伙人怎不往前走了?但见一壮年捧了两锭银,走上山去,到至半腰,喊起话来:“堵大爷,小的们要献上银子了。”片时,又见一伙人呼啦啦地下山,手操刀矛。一彪汉走上前,拿起来,交身后一人道:“我等正吃饭,闻得锣鼓声,知你们来了,你们也真有诚意,自送上银来。”壮年人道:“起先商议好的,从这儿过,留下二十两银子,现在可以走了?”那彪汉道:“不急,我等还没看新娘子呢。”其身后人跟着哄闹,“不错,看看新娘子”,“如此大喜之日,怎不请我等闹上一闹?”一伙人嬉笑下山,往花轿之所去。李信牵马入林,系一树上。走近众人,藏了起来,想看个之所以然。那彪汉走至花轿前,拉开帘幕,吃吃笑道:“这位娘子揭下头盖,让堵大爷与各位兄弟一睹芳容吧?”旁边一青年,许是新娘兄弟,急怒得似只大公鸡,圆瞪双眼,拳头捏得咯咯响。其身旁老者死死拉住,要让他忍住。不知轿里新娘羞恼成什么样!壮年人道:“堵大爷,你知道时辰已不早,大家急着赶路吃饭,郎家人也等着新娘,不如晚上你到郎家去喝个喜酒,闹闹洞房,不也痛快?”堵姓彪汉不加理会,径自掀开新娘头盖,逗看一番,不住发出啧啧之声,巴望不得上前亲一口。说道:“上郎家喝酒就不必了,你们赶着吃饭就快上路吧!我等且和新娘上山聊一聊,日落前自会送至郎家,那是什么鬼所在我倒忘了,哦,对啦,郑家庄,到时你们去庄口迎接便是。”壮年人急道:“堵大爷赏个脸!你如此一来,我们失了大礼,于郎家可交待不起呀!”一小贼道:“你这人是蠢笨还是装蒜?我们大王之意你还不知?他让你们留下新娘,给他做压寨夫人,你看着办吧!”堵姓彪汉道:“我还你二十两银子,外加三十两给送,这位娘子与我,不用嫁给那郑庄的臭软小子。也算你们家女人有福气,跟了我还愁没穿没喝?坐在山上享富贵,你看如何?”话声方落,那青年公子已扑上来,紧扭住堵姓彪汉。

彪汉只一脚,便将他踢了丈远。一小贼赶过去,脚踏胸脯,大刀放项,恫吓道:“你小子活腻了?这方圆百里,有谁敢动我们大王一根毫毛?”李信一旁看着,默语:“这伙山贼太是无理,得了银子还想要新娘,今日之事我管定了。”李信昨晚擒了二贼,胆子自是比前壮了不少,何况拔刀相助乃英雄本色,叫他如何能袖手旁观?即于大树背后现身,至众人前道:“你们这帮乌合之众,欺负弱小,还不快快让道放人?”彪汉见是一个孩子,交抱双臂,神态自若,似要管上这闲事,又听他口声叫得响硬,想是来头不小,道:“这位娃娃许是好抱打不平的江湖少侠吧?此事你还是别管为妙,老爷我今日有兴,不收你银两,白放你下山。若你我打起来,只怕我的拳头捅得几个窟窿,保全不了小性命。”那些送亲之人正遇凶险,情急万分,见来了个小孩救助,皆感惊奇,山中小贼只是怂恿彪汉快些打死李信。李信道:“你说你一拳能将我捅个窟窿,你尽管一拳打来,看我如何接拳。”彪汉道:“你小子好好接着,我且用五分气力,捅你翻几个筋斗,教训教训你这乌龟崽。我说过今日有兴,不想杀人,出拳之后,你给我快快滚下山去。”说罢,紧跨几步,闪至李信身前,右手一记直拳。李信看得准切,身子左移,右臂迅速拗住其肘。彪汉只觉右臂一阵麻木,弯折下去,随即又觉胸膛猛地被击,身子离了李信,退跑几步,险些摔倒。彪汉非但没打中李信,反倒挨了一掌,吃了一惊,知晓此娃娃不简单,当下凝神,脚上运力,紧跑几步,忽腾起身来,往李信胸门飞蹬。李信直想教训这强豪,暗下运功,等至彪汉靠近,一记狂风掌拍出。彪汉迅时让掌风卷飞得老远,摔于地上,受创不小。小贼们见大王当场出彩,愤怒起来,操起兵刃,攻打李信。李信镇定全神,耍起少林拳脚,手抢刀矛,脚踢小贼。不多时,小贼们尽数躺于地上。李信正待歇下,忽闻一人喊道:“少侠当心。”又觉身后似有一物飞向背心,不假思索,身子前倾,往后一踢。转头看时,一长枪飞了回去,恰好插在彪汉肚皮上,顿时一命呜呼。原来彪汉早从地上爬起,暗下用枪掷向李信,不料让李信打回,自身丢了性命。李信首次杀人,心中确无准备,但人死了,成了事实,心中只得担当。没想手开杀戒在此时此地。众人也吃了一惊,那壮年人道:“少侠真是神勇,多亏你拔刀相助,那堵大王恶有恶报、罪有应得!少侠赏个脸,随我们去郎家喝个酒、填饱肚子,我们也好谢你一番。”李信道:“不用了,我还是下山找个酒家。你们快起轿吧,新郎等着焦急。”又对小贼喝道:“你们大王已死,不要再占山为王、欺压百姓,往后好好从善。”一伙山贼刀枪弗拿的一溜烟跑了。李信拾起刀枪,尽数交了送亲之人。问起嵩山路程,一人告知,往南行约莫三十里可到。双方谢了,各自赶路。

李信骑马行过山路,来到集市,找了酒店,吃着饭菜,想及壮年人之语,其口口声声,呼我少侠,我原本一个出门公子,一日下来,便成了江湖侠客,我真像一少侠吗?想来也觉心足,他喜欢侠义之事,梦想做英雄侠士,今日却倒做成了。得意之处,叫来一小坛酒,痛快地喝起来。快到少林寺,盘算着如何上山:“我只当拜师学艺,有空闲或晚上再去偷谱,岂不妙哉?”思理得通顺,心下喜悦,又大吃大喝。

词曰:

莫怪江湖子,甘愿出门旅。

欲想好武艺,须得费心机。

小觑山水恶,此生无悔意。

路上不平事情多,演上侠客戏。

李信用完膳,伏桌上打了几个盹。解了马,径直往嵩山驰去。李信找了少林方丈,道:“弟子千里迢迢赶来少林寺,只求学得一些武技。”齐然方丈道:“小施主为何学武?”李信道:“强体健魄,卫己保身。”齐然方丈道:“小施主是从未学过武呢,还是懂得几多?”李信道:“根基颇熟。”齐然方丈道:“你且演来几下。”李信道声“献丑了”,耍了一番拳脚。齐然方丈看了,道:“我且放你去旧弟子处学练,你算计要在此呆多久?”李信道:“三月上下。”齐然方丈道:“也挺短少的,到时我再瞧瞧你进展如何,若无大进,我且不放你回去。我们少林寺是不送无获之人下山的。”李信道:“弟子明白。”齐然方丈引李信见了传功大师齐机。此后李信便在齐机手下学艺。李信很快结识了几位友伴,让他们讲寺中之事,引看各景致。而要紧之事,是想知晓藏武谱之所。李信见得藏书阁,一弟子告知,那里收有少林各武技、佛经、礼法。李信记于心上,一有空闲,便可来此,偷看武谱,只是藏书阁有僧人看守,须做得无声无息才好。当晚,李信弄来几块白布针线,缝至半夜,做成软鞋,虽粗陋不堪,而套于脚上,走动起来,毫无声响。李信心悦,安神入睡了。

李信从小于名师之下习武,又有霍天传艺,小小年纪,武艺高深,旁人却想此不到,少林寺众师徒真以为他谙熟根基之功,并不知其所图。李信巧于伪装,俨然一位初学者,其实传功大师只要打出上一招,他便知下一招打法。等到一趟过来,李信已尽数了然于胸。嵩山少林拳脚打法与盘山少林大同小异,况且李信一个武学老道,学此等低浅之功自不费力,但他却装得钝手迟脚、气喘吁吁,当真天衣无缝,任何人都看他不出。

如此过了几日,李信早已待不住,当晚穿好衣鞋,佯作上茅厕,离了众睡觉弟子。走至室外,静神运功,及内力运转流畅,小心踱至藏书阁,远远看见阁内,灯火通亮,一僧侧坐门口。阁旁也有一列列僧人,来回巡夜。李信默语:“我若进了藏书阁,外面人自不见阁内动静,只是那侧坐之僧,及我拣书之时,见得书谱跳动,岂不感到怪疑。我且进去,看看再说。”心下纳闷,走入藏书阁。李信看时,阁内三个搁柜,以外往里而列。定看门口一个,都是些佛经佛理的书样。李信暗喜,武谱既不在此处,则无须担心让看门僧见觉。走至第二搁柜处,看得是律法礼节之类书样。又走至里头一个,心下顿时爽悦起来,但见好些武谱:狂风掌、降魔掌、罗汉拳、金刚腿、金刚指、龙虎罩。李信默语:“这狂风掌、金刚指、龙虎罩都是大圆球教过我的,原来大圆球也会少林寺的技艺。”翻开《罗汉拳》、《金刚腿》,与盘山少林拳脚相差无几,便放回原处。又翻开《降魔掌》,研看片刻,觉得招式变化无穷,鬼神莫测,着实精彩。李信往另一行寻去,看得《五郎棍法》,此武技也在盘山学练过。再看时:伏虎爪、擒龙手、罗汉真经,李信一一翻看,爱不释手。正待再翻看下去,觉得此行武谱颇多,若尽数阅览,花费时辰。便往上一行看去,有达摩真经、无量真经,李信只消研看片时,便觉佛法佛理掺杂太多,术语太强,难以悟通,想及霍天之语,若对这些书强行潜习,恐于己有害。想起时辰不早,默语:“现下我回去,明日有闲再来,且先修降魔掌,再修其它技艺,至于那达摩真经、无量真经就无须修练了。”想毕,回房去了。

此后,李信每晚必至藏书阁。日间空闲,照样进访。阁中默看一阵,记于心中,出来后,打练深化。过得三月,李信神鬼弗知的学会嵩山少林寺大半武技。李信默语:“我已许诺在此待三月,而今多半技艺学到手,该作辞下山了。三月偷偷摸摸的伎俩,到此一个了断。之后,西往华山,续作武贼。”李信心下笑着,走至齐然方丈处,说明来因。齐然方丈让李信演上一段拳脚。李信量体裁衣,打了一段精妙拳术。方丈点头称好,讲述一番为善为德之言,放李信下山了。

李信驰马下山,卸下已久的紧张辛苦,决意路上好好玩一番。想起家中之事,不知环英现下干些什么,父亲定是很忙,母亲许是做鞋衣,那霍大伯八九上集买酒吃了。已寄了几封家书回去,他们至少有个安慰,不必整日为我担心。李信到至一平原处,但见两旁绿荫,精神清爽起来,下马歇上一阵。放眼四看,一群白羊远处空牧,眼前树底坐了四个孩子,蹲在一处,拿动石子,似在下棋。原来这四孩子出外牧羊,闲着便下起棋来。李信看他们下得正兴起自在,一胖仔忽走现出来,手里操鞭,吆喝:“这些穷鬼,叫你们好好放羊,却躲在一边逍遥快活,老子窥你们好久了,早晓得你们不老实。”说罢,一鞭甩将出去,恰打在一孩子背上。那孩子疼得大叫,正想跑开。那胖仔喝道:“谁都不许走,乖乖站这儿。”四孩子一声不吭,立于原处。胖仔便往四人身上乱抽。李信默语:“这胖小子人小鬼大,说什么他是他们的老子,还心狠手辣地打人。他们又不是畜生,怎能让这厮狂打?我一个少侠岂能旁观这不平之事?”想毕,上前两肋插刀了。李信将胖仔推开道:“你这蠢猪也该打够了,人是血肉之躯,不是铁打的,让鞭子抽得不疼么?你倒是自己抽抽自己,感觉滋味如何?”那胖仔见有人推自己,盛怒道:“你是谁?我怎没见过你?”李信道:“我只是好管闲事的过路人罢了。”胖仔道:“你给我滚一边,省得我抽你。”李信不动声色。

胖仔二话弗说,往李信身上狠抽过去,李信看准,捉住长鞭,嘻嘻作笑。胖仔抢鞭弗动,恼羞起来,放下长鞭,寻了石头,便往李信脑门上闪。李信避开,好在石头未闪中后面的人。李信见这胖仔凶蛮无礼,骂声“你这没教养的”,倒拿长鞭,往胖仔******上狠抽。那胖仔抽得跳将三尺高,哇哇大叫,却又拾了好几块石子,尽数往李信身上掷去。李信将石子一一打飞。胖仔见李信有些身手,惊怕起来,想趁机溜走。李信早看他不惯,赶至其身前,挥甩长鞭。胖仔只被抽成一阵颤栗发抖,哭爹叫娘,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回家。李信也不追赶,自语:“这蠢猪不知抽人多少回了,不教训他一顿,他还不晓人是肉长的。”走至四人前道:“你们看痛不痛快?我替你们出了一口气。”四人见李信帮自己,亲切起来。一大孩子道:“这位哥哥快些离开,他要带人来了,到时你会吃亏的。”李信道:“你们莫怕,今日我还要为你们出口大气,等他们来好了。怎么,你们是替那胖子家做事的吧?”一瘦孩接话道:“他是地主的儿子,我们都是做工还债的。”李信道:“我猜也这样。”四人不做声,仍为李信担心。李信见四人望着自己,说道:“你们怎不说话?来,交个朋友,我叫李信,中书省的,你们什么名字?”那大孩子道:“大哥哥还是走吧,你虽有武艺,可他们是大人,人又多,你打不过的。”李信道:“你们放心好了,我说过要为你们出气,我若打不过他们,骑马跑不就是了?”众人听得,颇感放心,围着李信,谈起话来。李信问道:“那胖小子常打你们么?”瘦孩子道:“好几次了,他无事生非,骨头里作痒,我等只得忍气吞声啊。谁叫他是地主的儿子,我们都是做田的。”李信道:“你们为何不学武呢?有谁欺负你们,你们就像我一样教训他呀。”

一缺齿孩子道:“话虽如此,可我等没钱,又寻不着师傅,怎么学啊?”众位谈得兴起,远见一伙人赶来,先时胖仔领前头,后头十数人挽袖握拳的,气势汹汹。李信道:“他们来了。”四孩子看得,慌忙跑入羊群,佯做牧羊。那胖仔走近,指李信道:“就是他,你们给我好好打。”李信叉腰上前道:“是来打架的么?”说罢,脚踏大石,运足力道,那石头已慢慢陷入草地下。续道:“你们都看见了?识相的快磕一个响头,给我爬回去,不识相的尽管过来,让我打个半死。”那些打手看得,心里惊悸,不想这小子如此神力。李信只冷眼以待。胖仔一旁唆使:“快打呀,你们不是很会打么?教训得那小子,自会有赏银。”一伙打手便往李信身处赶去,李信提一口气,凝住神,快拳快脚的便在众打手身上开了花。一伙打手还不知怎一回事,却尽数捂胸捧腹的,活像一群癞蛤蟆。胖仔道:“你们挺着,他就那么几下子,等他打累了,把他捉住,看我如何收拾!”一伙人又站起身,斗向李信。李信哂笑道:“我倒想瞧瞧你们如何捉住我。”一式伏虎爪,钳来一人,举起身子,旋如麦磨。众人皆被恶击。李信停下来问道:“你们还打不打?”那人早已被玩弄得天晕地转,筋骨无力地软了身,一伙人反被激怒,叫冲李信。李信飞身。那伙人扑个空,转了身,又哇哇扑来。李信见状又飞了出去。如此耍玩一阵,那伙人已气喘吁吁,李信却面色不改。李信于胖仔道:“这到头来,是你等累了还是我累了?”胖仔急怒,跑至打手间道:“你们这群饭桶,平素打起人来狗威风十足,一个武小子都奈何不了,往后我家若来了会武之盗,不是白送金子银子与别人么?”一打手道:“公子爷,这小子很厉害的。”

胖仔忽给了他一耳光道:“呸,你们是自己无用,还想哄我?一个似我一般大的孩子,能厉害到哪里去?这好比我读书一样,从小到现在,先生说我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箩筐,我问先生认得几多,他说我家大屋子都装不下。这习武不就与读书同一个道理么?你以为我不懂?”那打手哭笑不得,任胖仔打骂。心下却鄙笑,常道是十人十样,你这人懒惰蠢笨,贪玩厌学,多年自识不来一箩筐字,可怎能拿自己与人家比,人家也和你一样么?李信暗笑,走至胖仔身前。本想让他向自己和四孩子磕几个响头。谁知那胖仔见李信走来,以为要打他,害怕起来,慌忙逃走,李信正待追去,见他只跑了几脚,“噗嗵”一声,狠摔地上。原来他跑得太急,让一石头绊了。李信赶将过去,又听得他大哭起来,许是摔得哪处疼痛,只是声音含含糊糊,甚不清晰。李信看时,但见他张开嘴哭,望着自己,好一阵子也合不拢觜。李信默语:“莫非他摔落下巴?”只手碰他下巴,刚一触上,那胖仔忽大叫起来,哭得更响。李信吓那一跳,默语:“糟了,他下巴真给摔落了!”众人看得,皆已知晓。李信计上心来,恫吓道:“你下巴落了,我听说很难医好,恐你往后休想说出一句话来。”胖仔听了,害怕起来,更是卖力地哭。李信道:“我兴许能把你下巴医好,不知你能否答允一个条件?”胖仔点头,示意快讲。李信道:“我若将你医好了,你就向我和那个牧羊仔磕三个响头。”胖仔连连点头。李信道:“那好,你忍耐一下。”只手便摸索他的关节。胖仔早已疼得大叫。李信摸索一阵,托着下巴,里上一拍。那胖仔努动几下肥嘴,竟让李信胡乱地弄好了。胖仔随了李信,走向四个孩子,心不甘情弗愿地磕完三个响头,又带着众打手,狼狈地窜走了。李信直是得意,于众孩子笑道:“如何?我说过要为你们出口大气吧!”众孩子佩服万分,称羡李信武艺了得。李信与四人一阵侃谈,便也作辞别离,上马赶路了。

李信疾马一阵,看得路上一碑,刻画“渑池”二字。李信默语:“渑池县我早有听闻,原来此处便是渑池,不知大圆球绘在图上没有?”拿开图看,渑池恰绘于华、嵩二山之中,西往华山之程已行得一半,眼看日头落山,须得寻一处宿夜的所在。李信思索毕,鞭马继续赶路。夜幕之时,来至城内。牵着骏马,慢悠悠地寻起酒店。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李信看时,路旁一大楼,千灯万火,红红绿绿,楼顶正中挂着招牌,写着“春红楼”三字。门口几个涂脂抹粉的年轻女子,挥巾舞帕、笑模笑样的与过路人搭话。李信默语:“这大楼好气派,内头吵吵闹闹的,可是个酒店?看那门前几个女子,似在卖弄情骚,又不像寻常酒家。”纳闷间,恰一青年男子靠身走来,李信截问道:“打扰这位大哥,此楼是个什么来头?”那男子正想心事,见有人问话,看着李信,又瞟了春红楼一眼,轻笑道:“青楼啊!”说罢,忙着赶路。李信不解,赶后问道:“青楼是什么?”那人没好气道:“妓院!”李信仍疑惑,赶上又问:“妓院又是什么?”那人被问得厌烦,顾过头,神色怪秘鄙夷,嘴掠嘲笑,喝道:“问你爹娘去!”二头弗回地走了。李信让他喝骂得僵硬,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想自己遭如此戏辱,巴望不得上前揍他一顿!却也不愿多生事端,只得心下咒骂那青年。李信仍望着春红楼,门前慢步,一女子见得李信,走来拉他,妖笑道:“这位后生好俊!去楼上乐一乐吧?”李信见这些女人怪异样,心里本疑惑不快,听他称自己长得俊,心中倒又愉悦。也不知楼里有什么鬼神事?可是吃住之所?倒不如上去看看,又有何妨?”李信将马交了楼下马仆,背上包裹,上楼去了。

刚迈门槛,一半老女人迎前来,嬉笑道:“哎哟,是个小客官啦。姑娘们快来,谁来侍侯这位少爷?”一群艳娘蜂拥过来,嬉皮笑脸,你一言我一语,弄得李信心慌无措。李信默语:“不知这些女人要做什么?此店也当真奇怪,怎雇了如此多的女人?”只听那半老女人问道:“小客官相中了哪位姑娘?”李信越发怪疑,又不是嫁郎娶媳的,谈什么相中不相中?此店也太有情调味了。又见旁边几个男人,都是女人陪着,问老鸨道:“这吃菜喝酒的,也要她们陪着么?”老鸨不解其意,道:“想的是,小客官吃着酒菜,让一姑娘陪着,不更有情调么?”李信觉得奇怪,默语:“就让一个姑娘陪着吧,我出外来,还未和女人说过话咧。”当下拣了一位漂亮艳娘,上楼去了,只是那艳娘总拉自己的手,好不自在。几次都让他甩开,不想这些女人如此喜好亲近男子!艳娘笑道:“少爷是首次到这些地方?”李信问道:“你怎知道?”艳娘只笑不语。两人上楼,又见一对男女,拥拥抱抱。李信直看不下眼,自语:“这狗男女太放肆了。”艳娘将李信领至一房,等候酒菜。不多时,酒菜尽已端上。李信大口吃喝起来。艳娘道:“少爷何必如此匆忙,细斟慢酌,那是最好。不知少爷年方几何?”李信道:“十五。”艳娘娇笑道:“哟,才十五咧,我还以为小少爷有十七、八呢。”说罢,扬起双臂,往李信脖子上搂。李信大惊,慌忙坐开,责怒道:“你们这些女人怎如此脸厚?”艳娘一时惊愕,道:“脸厚?我们做妓女的也要脸么?这位少爷不是来寻欢的?”李信道:“妓女?什么妓女?我寻什么欢?”艳娘听罢,忽哈哈大笑,随即捂胸捧腹,狂笑不止。李信见她眼泪都已笑出来,直是搅得心寒,赶至前,只手指她京门。艳娘似觉侧腰一阵痛麻,全身酥软的动弹不得,惊慌道:“你要做什么?我怎么动不了?”

李信又问:“你为何发笑?”艳娘急道:“你快给我治好!”李信道:“你先讲述一番,我方与你解穴。”艳娘哭笑道:“我们这些女人都是卖身的。就是你给我钱,我陪你睡觉啊。”李信颇吃一惊,自语:“世上原来也有这等事,我当先还以为是酒楼呢。须得离了此等肮脏之地。”语毕,便解了其穴,拿好包裹,急急出房。那艳娘见李信叽里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且似避瘟神般地窜出房门,回想原时李信之语,又大笑起来。李信听得笑声,颇感羞辱,只想快些离开。疾走一阵,笑声隐没,才定下心,默语:“怪不得方才街上那位年青人没好气的与我讲话,不想此是肉钱交易之处,叫他怎好陈述与我听?日后可要多些心眼,免得当场出丑。”再走几步,又见先时那对男女,坐在床头,搂头抱颈,猥言亵语,房门弗关的,也不怕让人瞧见。正有一肚子气没处泄,何不借此两人消消气?看自己恰穿了白装,便将包裹揣入怀里,运功隐形,轻步入房。李信走至两人前,小心捏起女的几根头发,轻轻一拉。那女的痛得尖叫,骂那男子道:“你手指扯住我头发了,蛮牛!”那男子不明,道:“不小心,不小心,轻一点便是!”两人方又搂住,李信于男子头上扯动几下。

那男的痛叫道:“你扯住我头发了!”女的辩道:“没有啊,我分明在搂着你脖子嘛!”两人颇感蹊跷,相互望看。李信又于两人头上各扯一下。两人同捂后脑,痛叫起来。男子道:“莫非我俩头上有毒虫?”两人又手慌脚乱,在对方头上寻起虫子来。寻得一阵,莫说虫子,虱子也寻不来一只。女子惊问:“这是怎么回事?”那男子也已惊怕起来。李信忍笑,轻至一边,扬起女子外裳,置于空中,悠悠飘旋。一对男女正值疑惑心惊,忽见衣物飘动,吓得魂飞魄散,只穿单衣,“有鬼,有鬼”的叫唤出门。李信见两人如此慌乱,不想两个像模像样的大人,竟惊吓成这样,当真丑态百出!觉得一肚子窝囊气泄得痛快,当下迈出房门,往楼外走去。又见方才招呼自己的女子仍在门前寻客,默语:“这女人也够狠,连我十五岁的小男人都不放过,不报复她,心里还真不舒服!”寻了一节尖头枯木,靠近那女子,照着她屁股,戳了下去。遂扔了枯木,离开了。那女子忽惊叫起来,摸摸屁股,又见四周没人,叫骂着:“哪个乌龟孙子、王八羔子锥老娘屁股了?”过路人听见皆笑。

李信也不理会,暗中现身,走至马棚,向马仆要了马,来到街上,续寻酒店。背后还听得那女子骂天骂地。方走几步,见一叫花前头讨钱,生出怜悯,走过去,掏一锭银,放他怀里。那叫花看得,颇吃一惊,问道:“这位少爷是给我这银子的?”李信道:“对呀,这银子不就在你身上么?”那叫花看看大银,愕然一阵,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上叽里咕噜,念念有词。李信扶住他,让他起身。叫花非但不起,反将头磕得更响。费了好大工夫,才将他搀起。只听叫花道:“这位少爷以后升官发财,多子多孙,长命百岁,三妻四妾,有功有名,利禄齐全,大富大贵……”还待要说,李信止道:“好了,不用如此夸我,你饿了就快买些东西吃去。”叫花道:“我且去了,少爷好走,少爷慢走!”说罢,飞也似地来到摊上,唤来一碗面,狼吞虎咽起来。李信静心思索,倒似看破红尘,六神呆滞。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万事万物都脱不了营生,设想自己身无分文,只人流浪,且无一技之长,岂不像叫花一样睡路乞饭?一番肠断心惊,深深一吁,不敢再想,赶紧寻店。

翌日晚辰时分,方睡醒眼,想是昨日劳累困顿,不觉睡到现在。膳食后,牵马街上,看僧看佛地游荡。至城口,见好些佩刀差役,聚于城门,一人手里拿图,一面看图,一面看人,似在查寻何人。李信走过去,谁知那两差役看察李信一番,竟呼人来抓他。李信还不知怎么一回事,已被那两差役捉住,押人带马,回往城里。李信吃了一惊,问道:“你们为何抓我?”一差役道:“少说,公堂见分晓。”李信去过公堂,不想让县爷打打喝喝的,难说还会坐牢!向另一人,笑言笑语道:“这位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呀?”那人看了李信一眼,道:“这位公子,你该倒霉了。县爷说你得罪了邻县一财主之子,那财主是与两位县爷有往来的,昨夜他们遣信来,知你从此过道,要我等抓你回去。”原来这财主之子就是李信昨日遇上的胖仔。他带众打手窜回家后,长话说弗上两句,下巴又掉了,把财主心疼得要死,请来郎中整弄一番,才将那鸟下巴端好得一本正经。那财主家从未有人欺上门,昨日他儿子让李信治了一顿,跳井吊颈,也咽不下这口气,送了一些死狗礼与县令,几人修一封信,画好李信面相,让人抄小道,赶夜路,送往渑池县衙,要死要活也要把李信抓回来。李信听得明白,道声“得罪了”,运功定神,挣脱双手,几式金刚腿,踢倒数人,一跃上马,往城外跑。只听一差役道:“这小子果真好身手啊!”一伙人本不愿拿李信归案,也不追赶,任他跑远。

李信远离了渑池城,途上逗玩几日,来至华山,拜了杨静掌门,花两月时日,故伎重演,学得“北斗剑法”、“身空搏”、“西岳神功”三样绝艺,又辞往峨眉山去。

此值季夏时节,天气热得厉害,李信只便清早与晚午时分赶路,虽如此,在酒店、客栈屋内,还是躲不过热气煎熬。只怪先世后羿,好事做一半,为何不留下一个小日头,偏偏存悬一个牛头大日!

李信到至峨眉山下,又犯起愁来:自己虽出华山,竟未想起峨眉派纯纳女子,并不接受男子,纵然进得去,恐好些技艺也不适习练,枉赶了几日辛苦路,或要拐道往别处了!坐在马上,不时转来转去,过得一个时辰,也拿不出半点主意。犹豫间,见一女孩走下山来,腰扣衣盆,盆里装着衣裳,是下山洗衣裳的。女孩见了一神采奕奕的公子,骑着高头大马,亦新奇、亦害羞,靠前小声问道:“这位哥哥是来做什么的?”李信下马,看那女孩,也不隐瞒道:“实与姑娘说,我是习武之人,错来到此,而今想及山上不纳男子,故犹豫起来。”女孩见李信爽快,便无嫌忌,笑道:“这位哥哥非要拜师做徒不成?”李信思索道:“也不然,能长待在山上就行!”女孩双眼闪动,诡笑道:“你既有此意,在一旁偷看她们练功,也未不可。我家有落身之处,你晚间可宿在我家,只是我家人每至卧云庵用膳,你非久居于此,若不然,像我家人一样,替姑子扫扫地、浇浇菜,她们有救度之心,自会供你食用,而你今日来明日去的,就想不出什么好借口。”李信道:“这个容易,我下山寻酒店便是。姑娘客气大方,美德也!恐我如此一来,有劳你家人了!”女孩道:“不打紧的,我娘不会介意。”李信谢了女孩。女孩又道:“我且下去洗衣服,你也随我来罢!”李信跟去,与女孩说些名子、年岁之事,两人一见如故,谈得九分亲切。

这女孩姓樊名文吉,与李信同岁,晚生于他,山上有母吕氏和兄樊开平。文吉涤衣毕,两人收住闲话,上山去了。李信见了吕氏,有礼招呼。但见双眼深陷,纹皱刀刻,饱经风霜。文吉讲述一番李信之意。吕氏笑道:“公子不惜千里求艺,真有志气。我家丫头心眼好,伶伶俐俐的,从小喜欢帮助别人。公子有甚难处,尽管说知我俩好了。我看公子不像一般人家子弟,又懂事又耐劳,能做得人上人!”李信连声道谢。吕氏又道:“文吉呀,你为公子空一间房,安置床塌,哎,只是这茅屋破小,要委曲李公子了。”李信道:“哪里?委曲了你们才是!”吕氏道:“你和文吉说说话,我往园里看看菜。”说罢,离了茅屋。李信问文吉:“你父亲和你哥呢?”文吉沉凝片时道:“我哥兴许砍柴去了,我父亲六年前就死了。”李信一惊,道:“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文吉续道:“我家原在岷江,六年前,家里起了一场大火,父亲为救我两兄妹逃出火海,让大火烧死了,当年家乡闹灾荒,我们母子女只得一路乞讨,后来遇本汕师太救度,领我们三人上山。”李信听毕,叹道:“生之多艰!”忽闻隔堂一阵脚步声,文吉道:“许是我哥回来了。”只听那人喊:“文吉呀……文吉,在家吗?”文吉应声走出,李信跟着出去。只见一小伙满脸春风,破旧衣服,袖口至肘,提个肥胖野鸡。小伙正待说话,见了李信,问声文吉:“他是谁?”文吉介绍一番,两人打了招呼。

是夜,三人点火,烤起野鸡来。文吉对李信道:“明日我带你游玩山水,观观寺庵,你会大开眼界的。”李信道:“正妙,早闻峨眉山色秀丽。可我天龙帮苍岩山也很美的。”樊开平道:“天龙帮?就是中书的天龙帮么?”李信点头应是。开平道:“天龙帮帮主叫李天木,上年红日帮围攻天龙帮,本汕师太前去解救过。你是天龙帮的什么人?”李信道:“李天木之子。”兄妹二人颇吃一惊。李信续道:“你们万不可让本汕师太知晓,若不然,她转诉知我父亲,会把我送回苍岩山的。”三人取下烤鸡,分享野味。李信扯下一片肥腿,送往灯下缝衣的吕氏。吕氏心头高兴,看这颇通世故人情的孩子,亲切地摸他。李信回至篝火处,说道:“你们没去过华山,那里峰崖才雄险!有落崖峰、玉女峰、朝阳峰、莲花峰,还有五云峰、云台峰,许多。”文吉问道:“你去过华山?”李信道:“自然,我在华山学过艺的。”兄妹俩又羡慕又嫉妒。文吉道:“险则险矣,有我们的峨眉山高么?那万佛顶高有千丈,明日你去攀爬一番,如何?让你半晌也到不上顶。”李信知其意,叹道:“是呀,我的苍岩山比不上你们的峨眉,华山呢,也比不上你们的峨眉呀!”两人听得,直是心足。谈至夜深,方回房入睡。翌晨,文吉领李信山中观景,两人将临卧云庵,但见一尼姑走来,尼姑喊道:“小文吉,你牵的这个是什么人?你朋友么?”文吉略惊,应道:“是,是山下的朋友……哦,他想看看你们习武,行么?”尼姑看李信道:“可以啊,难得有如此好学的后生!每日晚卯之时,大家在太子坪打练,这位小施主可一旁观看,要有恒心咯!此正值卯时,你们一去便可见知。我有些事下山。”说罢,快步往山下走。文吉心里直乐,于李信道:“我还以为要偷学呢,不想她们如此宽怀!”两人粗看一番卧云庵,又行一阵,隐闻尼子娇叱声,及近,只见成千上万的姑子,晨光之下,打练武艺。或列伍行操,或单人潜习,或两人斗拆,或双伙对阵。李信自语:“此壮观之景,不下于盘、嵩二少林寺。”已过一时,文吉早不耐烦,拉了拉入神的李信,道:“我们去看看别处。”李信转头,想来心事:须向文吉问起藏书经武谱之处,万不可露出破绽,也不能让她知晓。揣测藏书之所,或在卧云庵,道:“我们再往卧云庵一游!”两人重返卧云庵。李信道:“你且讲讲里头摆设!”文吉牵李信入内,向本汕打了招呼,在庵中一一观看。不出所料,书房果设在极西一间。李信既已看得书房,心下快意,与文吉赏看另些佛寺去了。

及夜,李信穿好白装,佯上茅厕,隐入卧云庵,在西房翻寻武谱。李信默语:“此些武谱是女尼所习之技,不知有无男女兼练者?若只适女子习练,可就糟了,我岂不白来峨眉一趟?”拿了一样《观音千手》,看来看去,怎也不顺通。似觉招式急快,变换太繁,又软软柔柔的,甚不适自己口味,刚一合书,忽想起霍天临别之语,他曾叮嘱,要知晓变通。我素练刚猛之技,难怪不合柔艺!原先在华山,正是撇开少林风格,而学来与其迥异的华山技艺。何不放下现有之刚猛习气?慢慢渗透新理念才是。想毕,又翻开《观音千手》,细心玩味。研至心领神会,不住暗自惊叹:此技看似柔软,非得浑厚内力支撑不可!又翻看别样,盘算一番,决意学练观音千手、纯虚剑、飘渺功、玉神术四样绝艺,其它不必练。且于搁木之下划下记痕,省得往后寻找。李信回至茅屋,吕氏及两兄妹真以为他去了茅厕,便不言语。躺至床上,思绪翻滚起来,脑内不时闪念刚、柔二字。以今夜所见,峨眉派武艺乃性柔无疑,观音千手、纯虚剑、飘渺功、玉神术一概不论,皆非刚者,柔、柔……李信苦想,不觉入睡了。

却说李信昨夜一阵沉睡,今早还在睡梦中,已被文吉一个劲地叫醒,拉他要下山采莲。李信见日头未出,道:“时辰尚早,我还想睡哩。”文吉道:“这热天气的,耽搁了就要熬日头。”不等李信再睡,把他从床上拽起,又讽道:“你这么一个懒虫,不知你是怎样练功夫的?快快整理洗漱,今日定让你玩个开心。”李信苦笑,草草洗漱了毕,犹带睡意,一步步捱下山。前面文吉不断回头叫他。李信落后,一着急,睡意大消,又忆起方才文吉嘲讽之言,起意给她来个惊奇,教她往后休得小觑自己!意到心到,气力紧至,施开轻功,呼呼往前飞。李信刚起,精饱气盛,又天气清新,功力发挥极好,不觉得意忘形,一口气飞了好长一程,早把文吉抛在后面。文吉忙着赶路,忽见一物头上飞过,定睛一看,不是李信又是谁?唬了一跳,好俊的功夫!他虽年少,观其娴熟老练,这娥眉山上又有几人胜得过他?文吉便一路小跑向前。不易赶上,李信早已倚在一颗树旁等她,脸上极神气。文吉喘气道:“乖乖,了不得,以后要刮目相看了。”李信笑道:“方才不是说我练不了功夫么?”

文吉歉道:“何尝是会练?简直一个武林豪杰!”两人走至河边,见无数荷叶、莲花,稠稠密密、红绿映衬。李信看得入兴,倒想起一句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只惜此时无艳日,若有,岂不恰应合了这两句话?难怪是好诗!此境此景、此情此意一概写全。已看得足瘾,忽又想起一事,问道:“不是采莲么?没有船怎么采?”文吉道:“我早准备好了的,这还用你问?”李信道:“你看荷叶如此稠密,恐船只受阻。”文吉道:“放心好了,平常我们还不是照样采?面上密,底下疏的。”李信又问:“你说准备好了,如何不见船儿?又说‘我们’,则是何意?你哥这时侯不是砍柴去了?却和谁一道弄这玩意儿?”文吉欲回话,忽听附近有叶片摩动之声,即笑道:“你瞧,这不来了么?”说罢,只手指向驶来小船。李信看时,果然一只小船开来,船上似乎几个孩子,只是穿梭荷叶之中,隐隐约约,甚难辨析,及近,才见一男一女。文吉拉着李信,靠前道:“我来给你介绍。”指女孩道:“这位是赵水云。”女孩微微一笑。又指男孩道:“他叫高仁。”男孩抿嘴,似笑非笑,又忙着低头,不好意思。文吉续道:“水云是铁卵家童养媳,今年十四岁,铁卵子比水云小一岁。铁卵是很热心的,就是平常不太爱讲话。”又对两人道:“他叫李信,中书省的,来我们峨眉学艺。”女孩寻话招呼:“你以后就叫我云儿吧,仁弟弟和文吉姐都是这么叫我,我生下没几日,就被送到这高家庄,从不知道我家在哪,也不知亲生父母是谁。只听干爹干娘说我姓赵,中秋生日,有字书留说。我仁弟弟有个外号,叫铁卵,你以后就只管叫他铁卵。”说罢,咯咯笑起。

文吉也笑,李信跟着轻笑。男孩只顾低头,抿嘴微笑应付,两眼看水,也不抬头看人。李樊二人上船。文吉稳健利索,坐好了。李信没走两步,却摇摇晃晃,身子有些不听使唤。原以为船上和走路一样,小船稍稍漂动,他就快摔倒了,好在文吉急忙把住,才稳稳坐好。文吉道:“在船上要放轻,不像地上。”李信收住惊慌,笑道:“我还是首次坐船哩。”前面高仁长竿一撑,小船飞离水岸,往河中窜去。李信急忙捉住船舷,以防身子倾倒。四人在河中采了许多莲,不停说笑。唯独高仁沉默寡言,偶尔也只说一两句。文吉向李信道:“别看他此时这样儿,没几****和他混熟了,你就知道他心里有多亲热!”李信知她指高仁,点头微笑,又见水云望远处发呆,趁问:“云儿在想什么了?”水云回头应道:“我在看一枝好花。”说罢,用手指了指。李信跟着望去,果然一枝好花,硕大饱满,紫红欲滴,头上还刚刚绽开,十分诱人。只听水云道:“铁卵,把船开到那儿去,我要那枝花。”高仁听毕,欲开船过去,李信道:“不用了,让我来吧。”高赵听了,正有疑惑,忽见李信腾身,大步流星的在荷叶上飞走,不消时,右手举着那枝花,迎面飞回,停身船上,将花交给水云。这里高赵二人看得目瞪口呆,水云好久才接过荷花,惊奇之意,把赏花的兴也盖了,不住称赞,武艺非凡!文吉早领看过一次,此时并不觉得奇怪。高仁这下问话:“你怎会有如此武艺?”好像凡人不可能练就似的。李信笑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嘛!”赵樊二人没都过书,不解其意。文吉问道:“什么意思?”高仁接话微笑道:“此时,我可懂了!”说得李信又爽笑起来。

文吉见无人回她,又急问:“你们只顾笑,怎么就不答我话了?方才他说的,到底何意嘛?读了一些书,就如此好卖关子了?”李信道:“叫铁卵讲给你听罢。”高仁道:“讲的是好本事要靠苦练,就像他一样。”文吉道:“胡扯,我明明听他讲什么梅花香,哪里又扯上练本事了?”高李听了直笑。李信道:“没读过书的人就是不懂。”文吉不屑道:“什么了不起的,不说你们读书人自以为是,反倒说我们无知了?”高仁道:“那可是句好话,不可唐突了。”几人玩笑一阵,采撷一阵,不觉日头高升。装好莲实,各自归去。

赤少心,轻舟踏波星。时说笑,真纯友情。红荷赛艳,亭亭倚,清光映人影。娇面孔,乐绽容颜,你荡我摇,彼此相争输赢。

数几飞鹜,匆匆急急趋来回。吞晨晖,年年日日,不知逝岁,似此水,逐天无尽里。忘已迟,醒觉方归,满载欢喜,披叶掉竿徐行。

——《采莲令》

李信出门未膳,便让文吉一人上山,自己寻酒店去了。且说高赵两个回家,忙着取莲子。高仁之父高发见了道:“送些给你干爹干娘去。”两人应着去了。原来高仁小时,母亲杨氏断奶,送到村中一个姓秦的妇人家中寄养。秦氏其夫高瞻启。高仁长大识事后,认他们两个干爹干娘,以谢养育之恩。高仁父子都是单传,高发只有一妹,已嫁。高发虽姓高,但祖籍并非在高家庄,那时高发之父一路迁徙,来至此处,便定居下来。两人送毕刚返,高仁远见家门外,聚集些许人,问赵水云道:“莫非地主家的来收债了?”水云掐指一算,道:“上次借高贵家十两银,止今差不多三月了,说快真快,他们就来收钱了。”两人走近,果然是高贵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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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宏大的江湖,朝廷积威日重,神秘机构朝廷九衣设立日久,武学似乎不是终点,不过这一届的九衣似乎与以往不同。天下平静日久,神秘少年一路追查身世之谜,游江南、过京畿,一宗二十年前的惨案真相逐渐浮出水面,九衣纷纷卷入,诡谲的江湖、快意恩仇、儿女情长的江湖,古老的学宫,众多人物的角力,究竟谁是最大的幕后黑手?
  • 夜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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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系统,可以忍,毕竟容易成为大能棋子。”“没有老爷爷,没关系,毕竟有被夺舍的风险。”“这个世界的人脑子都不对劲,能接受,毕竟作者自己就是逗比。”“但是啊……你有本事弄这么多古装美少女,你有本事把我的作案工具还给我!倒是还给我啊!!”穿越到玄幻世界但自己也成了古装美少女的某人跪在瓦片上,激动的拍打着桌子,然后在一声闷响中拍断了祭拜先祖的供桌,香灰馒头撒了一地。夜小楼同学感觉头更疼了。注:搞笑向#二次元梗#玄幻#变百#
  • 都市召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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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拥有两个召魂的小人物,却莫名陷入了一次次不由自主的争斗当中。亲情,还无法寻觅。爱情,却败于现实。几乎一无所有的他,又该何去何从?(不出意外的话,一天最少两更。请大家放心收藏。)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从超越柯南开始

    从超越柯南开始

    诸葛大力当妹,开局就炸!名侦探柯南与非自然死亡,混合世界,双主线并行?校园青春妹,暴风雪下的紫湛庄,24名单连环杀手,持续一整季的谋杀...银河级推理,烧脑警告!!!
  •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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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个天使就是你

    下个天使就是你

    她寻他千年,只为曾经的承诺。她忍受地狱之苦,只为重新见到他。她受尽别人嘲笑,只为等待。当她来到tva学校,遇见了一个跟他有相同眼睛的人,他总是在不经意间给她错觉,让她看不清自己,她慢慢陷入。另一个人总是给她温暖,她却无法承受。命运似乎总在开玩笑,这份复杂的感情又该何去何同。……她只想做他的天使鸟,默默守护着他……
  •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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