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贼左寒星吓得晕过去了,再加上大小便失禁。丹阳子爱干净,就不乐意再碰他,小迷糊对付这类事情有经验,他先去敲店家的门,三更天的时候店家睡得正香,被喊起来十分不耐烦。小迷糊出手大方,一块银子扫到店家的手里,马上店家被气得拉长的脸马上变成笑脸,有钱能使鬼推磨,千古皆是此理。小迷糊吩咐店家找来一个麻袋,把左寒星装进去,又喊来一个拉脚的马车,这类马车就类似现在的物流,但古代总是客货不分,他们就帮忙把左寒星抬到马车上,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就出发了。丹阳子也跟在后面,他的脚力追一辆马车自然不在话下。
天刚蒙蒙亮就到了凌州,城门刚开,他们就做了第一拨进城之人。凌州县城不大,进来城门直走就是县衙。县衙坐北朝南,门前有石狮子,冤鼓,门边有一个老柳树,探着脖子正好给县衙大门遮风避雨。
此时街上还没人,远远的有几家店铺,刚刚开门,还没有下板儿,伙计们正在洒扫庭除。开水铺和早点摊已经营业了,还冒着炊烟,秋庄稼已经进了场,人们都想睡个懒觉。马车到了县衙门口,小迷糊让人把口袋卸下来就打发他们走了。
小迷糊把左寒星从袋子里弄出来,这小子已经醒了,昨晚小迷糊把他乱叫早就扒了他的包脚布塞到嘴里。这会儿,小迷糊不怕了,他解下左寒星的腰带,然后把他衣服给扒了,只剩下个犊鼻裤,这种裤子现在也有,你可以看到日本相扑选手穿的就是犊鼻裤。然后用腰带子把他吊在柳树上,小迷糊人小力弱,只能把左寒星拉起来一点,让丹阳子帮忙,丹阳子嫌他恶心,离得远远的。这下左寒星可惨了,手被高高吊起来,脚尖勉强都点着地,像在跳《天鹅湖》,只是这只天鹅惨了点,被扒光了。左寒星就那么站着,小迷糊把他嘴里的包脚布掏出来。左寒星活动活动嘴部肌肉,开始告饶:“二位爷,饶命啊,你们问的我都说了,别呀!放了我,要多少钱都行。”
小迷糊一拳砸到他鼻子上,顿时流下血来,其实昨晚小迷糊两个时辰前,小迷糊已经给他削出血了,刚刚定痂,这会儿又出来。左寒星惊诧:“干嘛又打?”小迷糊笑眯眯地说:“放心,你没犯错,只是借你的血用用!”小迷糊折下柳枝,蘸着左寒星的鼻血在他的肚皮上写“我乃采花贼”这五个字,小迷糊的文化都是在要饭的时候在私塾门口听的,本来也不怎么地,再好几年没用,更吃了了,五个字错了三个,不过勉强可以。
小迷糊写完,很得意地左看右看,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对左寒星说:“你可以开始喊了。”左寒星怎么敢贼喊捉贼呢,不住地说:“打死我也不喊,你杀了我吧!”小迷糊真够坏的,他来到冤鼓跟前,往手心里吐了点唾沫,抡起鼓槌,对着冤鼓“咚—咚—咚”三下,真个县城都听到了。
这三声鼓,整个凌州城都搅和起来了,县令,捕头,差役,开水铺的伙计,掌柜,所有人都闻鼓起床,趿拉着鞋就往县衙门前跑。里三层外三层都围上了,都以为是有人喊冤告状,里面一看眼神不好的以为是吊了一头羊,白花花的,眼神好的,有文化的喊起来:“嗨,嗨,肚皮上还有字呢!我乃采-花-贼?”因为后面那三个字小迷糊写得缺胳膊少腿,让人念着没自信。没文化的还生气说:“你问谁呢?我又不识字。”认字的这个大概也是二把刀,怕自己念了白字丢人,他也含糊说:“难道不是?”他突然两眼放光,声音高了八度喊:“哦,这个小子是采花贼。咱们凌州的这些命案都是这小子做的。”
这一声喊,就像是一个炸雷,人家瞬间从看客变成了生力军,纷纷用石头砸向左寒星。凌州是山城,墙上地上到处可见石头,石块,鹅卵石也不少,纷纷砸过去,左寒星没处躲,没处藏,只能捱着。开水铺伙计来的时候手里攥着铁通条,烧得通红,这会儿不知道被谁夺了去,应该是命案的苦主,一下子扎到左寒星的身上,一股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再有一会儿,左寒星就要被折腾死了,县衙的大门打开,不少差役推搡着人群,闯进来。左寒星才算勉强保住了性命。
捕头就是昨天的那个虬髯大汉,名字叫史勇,他走到左寒星跟前,用手扇了扇臭味儿。一名差役拿来通缉告示,上面有画影图形,史勇对着他,看看图形,怎么也不能把面前这个赤条条,浑身是伤,头上几个大肿包,身上还扎着一根铁通条的伤员和之前那个长相英俊,而心狠手辣的采花贼画等号。
左寒星不想玩了,他就想赶紧坐牢,判成死罪,如果能给他个痛快最好,这样活着太难了,自此遇到华山丹阳子和那个十来岁的小孩小迷糊,让他三观扭曲,生活信念毁灭,感觉生而为人太难了。左寒星忽然咧开嘴说:“我就是左寒星,我是就是采花贼,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他把史勇吓了一跳,但是所有事不能听他一面之词。史勇记得曾经有被害人报案,发现他左大腿里侧有个大痦子,上面有黑毛,史勇让人扒开去对照,果然不假。
既然验明正身,必然要收监,史勇就让人把他解下来,看他直挺挺的不会动,他不知道左寒星被丹阳子封了穴道,但是程序不能少,依然叫人拿铁链锁了,就让两个差役架着走。这就进了大门,前面就是正堂。看热闹的自然不肯半途而废,就一股脑地跟着。忽然有人喊:“史捕头留步!”史勇心里忽悠一下子,这个时候可别出岔子,回头看,原来是个伙计,是开水铺的,龅牙刘三。刘三粗布短衫,满脸烟灰,朝着他露出大白牙。史勇问:“你有什么事?”那伙计说:“他身上的那根通条是小人开水铺的,拿不回去,小人交不了差。”史勇说:“那对不起,嫌犯身上所有物品,都要作为呈堂证供,如果果真是你店里的家什,莫非你也跟本案有关?来人,给我锁了。”
这下刘三慌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直挺挺地跪下。这时候,有一个财主模样的老人说:“史捕头,没刘三的事,刚才是我抢了他的通条,小女被这淫贼奸淫致死,我恨不得咬死他。全是老儿我的错,还请不要难为刘三。”
史勇一看是凌州的大户,跟知县关系莫逆,平时也没少孝敬,就不再难为。刘三这才仗着胆子,到左寒星跟前去拔那根铁通条,也不知道老财主使了多大劲儿,刘三拔了两下没拔动,最后踩着左寒星的身体,用尽吃奶的劲头儿才拔下来,自己还摔了个腚墩儿,惹得大家哄堂大笑。那左寒星当然也痛得大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一通条把直接楔进他的肩胛骨,他的这个膀子以后会不会残废,还得看天意了。左寒星也想不了那么多,进了县衙,肯定是死刑,如果是砍头,也算祖上积德,凌迟是最有可能的,要把人用小刀割三天三夜,把肉剔干净尽剩下一副骨架还不能咽气,那是何等绝望的滋味儿。
左寒星不敢奢望老师无头鬼韩存通来救他,三鬼派将就的就是阴损毒辣,不计后果,他们绝不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卒涉险。丹阳子和小迷糊敲过鼓后,就走开了。
他们来到早点铺,吃早点的,卖早点的,都去看热闹了。他们就吃起自助餐来,吃完了卖早点的还没回来。丹阳子就压了几枚铜钱在碗下边。他们刚出门,丹阳子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丹阳子一回头,竟然是母猪岭的独眼龙,用破斗笠把脸遮住。小迷糊亲热地喊:“大叔,你怎么来了?”独眼龙像是陌生人一般看着小迷糊,小迷糊说:“才一天,你就忘了我了?”独眼龙这才恍然大悟:“我的天,是小迷糊,你,你鼻子长出来了?”小迷糊说:“假的,是大哥给我弄的。”
独眼龙很生气说:“胡说,什么大哥,叫爷爷,不能乱了辈分。”独眼龙又挤出笑脸对丹阳子说:“爷爷,你看看我这个眼睛能不能修?”
丹阳子不想跟他们开玩笑,就问:“你怎么下山了,你们山神奶奶怎么样了?”独眼龙小声说:“我们奶奶也在凌州,去找那个什么鬼去了。对了,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前面有什么热闹?去看看。”
老独眼龙也是个好事之人,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然后朝县衙那边走去。丹阳子和小迷糊也跟过去。正在这个时候,凌州上空,有两个黑影一前一后赶来,不断发出兵器的撞击声。前面的正是三鬼派无头鬼韩存通,拎着丧门剑逃命,后面是穿红挂彩,巨大的身体正是母猪岭的大当家猪婆子。所有人都不看左寒星了,看飞人大战,只有左寒星睁着一只没被打肿的眼睛抬头看,然后热泪盈眶,谁说三鬼派无情无义,这明明是师徒父子,老师救自己来了。可能他被人打傻了,脑子不清醒,韩存通哪里还顾得上他?
韩存通正被猪婆子纠缠,无计可施,打又打不过,讲理又讲不通。猪婆子干什么来了?就是找韩存通要人来了,韩存通来着徒弟找猪婆子合作,结果不欢而散,猪婆子还看上左寒星了,认为是韩存通棒打鸳鸯。后来丹阳子上山,其实是猪婆子把丹阳子当做左寒星了。反正猪婆子糊糊涂涂,疯疯癫癫,只要是帅小伙儿哪个都行。韩存通见她找上门来,认为她回心转意,就跟他商议共同对付丹阳子。结果猴吃麻花满拧,猪婆子不关心什么华山派还是蛋黄派,人家只是要过日子,找个上门的女婿。
猪婆子手使着一根特殊的家伙,就是山神庙前面一根镔铁的旗杆,也有鹅蛋粗细,两丈多长,上门有个尖儿,下面光秃秃的,有几百斤重,不是所有的猪妖都使钉耙的。这玩意儿对别人来说就是庞然大物,在猪婆子手里就想跟擀面杖。韩存通虽然会驭头术,在猪婆子跟前可不敢施展,万一被那大旗杆划拉一下子,脑瓜子就碎了。
一妖一道在凌州县上空打斗,韩存通就像到地面,地面聚集了无数的百姓,大家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仰着头,张着嘴。韩存通往下俯冲躲避,猪婆子的大旗杆横扫千军,把一间房子房顶“跨擦”一声打碎了。破坏力太大,再打下去,老百姓不知道要死多少。
丹阳子抽出云纹剑,飞上天空,暂时接了猪婆子一招。韩存通已经黔驴技穷,跟头歪斜地落在房脊上。猪婆子打了半天也想喘口气,也想落在房顶上歇会儿,落了一下,脚下一软,哗啦一声房顶就是一个大窟窿,连这三次,让她也觉得挺无趣的。正好有棵大树两人合围粗细,她落在上面,这才稳住身形。这下,丹阳子,韩存通,猪婆子三人形成品字形对峙,三足鼎立,一时难辨,对面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