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子让差役把左寒星拎出来,然后让史勇办理移交手续。别看他们把左寒星拎过来,绑在树上就算完事儿,要再把他提走,就要走手续了。左寒星是连环作案,所有卷宗聚集到一起,各种证物诉状都要一一对应,还得一宗宗找左寒星对质。案卷上已经整理了一大摞,罪犯到案途径竟然写着投案自首。左寒星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是吊在树上,肚子上写着“我是采花贼”,身边再无一人,而且他还承认自己的采花贼,所有的案子都是他做的。而且,他已经收监了,这回丹阳子只能以上级提审的名义,把左寒星接收过来。丹阳子也心急火燎,抬头看看,这一天就算到头了,时间宝贵,可那老县令田不弃又严谨到不行,凌州县好几年没有案子了,大家都闲出屁来了,这回一来就是大案,就是抓罪犯的过程让人索然无味,居然是自首,连审案的难度都没有。半路闯出个丹阳子,又把犯人给弄走了,老田不弃得把工作做足,不然日后朝廷追究下来,也能把责任撇清。
走程序,田不弃用印,好半天才把手续办完,连左寒星都等不及了。他还以为是开刀问斩呢,等得饥肠辘辘的,也直着脖子喊:“给老子来个痛快的,老子要喝酒吃肉,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人理他,他带着刑枷,脚上砸着三十六斤的脚镣,小迷糊走过来,吓得左寒星一缩脖子,心说这小爷可不好惹。小迷糊倒是笑眯眯的,帮他整理整理头发说:“左公子,耐心等等,一会儿就给你准备酒饭,上好的烧酒,美食佳肴,修臻馆再叫几个歌姬。”
左寒星躲闪着,不住地说:“不用,不用,来口酒,来块肉,我就感激不尽了,凌迟,车裂,点天灯都行,下辈子我再不做坏事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得不说这会儿他说的话是真话,但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这小子还是一个冥顽不灵的坏种。小迷糊一摆手,两个差役架着左寒星出了县衙,直奔街上去了。
这时候,天交傍晚,斜阳余晖照在大街上,照得人脸都金灿灿的,整条街道的石头墙壁都折射着阳光,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太阳就落到太行山那边去了,凌州县的夜晚也就到来了。人们纷纷驻足,看着差役,左寒星,丹阳子,小迷糊,捕头史勇,一个个从身边走过。特别是左寒星,脚上还有大脚镣呢,粗粗的铁链在地上拖行,在石板路上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他们没想到恶贯满盈的大淫贼左寒星就这么被处决了,被人嘲笑的俊俏小生居然是华山仙剑宗的得意弟子,还是朝廷派来的大唐捉妖队,专门对付猪妖的。人们看着他们走过,硬着夕阳,浑身金灿灿的,仿佛金甲天神。一个两个,三个五个,一群人都跟在后面,形成一股人流,都要去送左寒星最后一程。不少人都带了刀和干荷叶,一旦处决了左寒星,自然是没有家属收尸的,人们都想割他一块肉,回来用瓦片焙干研成粉,给家里孩子灌下去,能够驱邪。那些苦主自然不是这么想,他们准备对左寒星食肉寝皮,这样也好,能保证他不会曝尸荒野。
人们走着,忽然前面的队伍停下来,因为差役把左寒星架到尚筵居的门口,人们都愣住了。尚筵居听着也不像杀人的地方,更不是杀猪的地方,这是个饭馆,而且不是卖大饼菜粥的小馆子,高大的门楼装饰着孔雀金蛇,敞亮的门窗,里面已经响起来自西域的胡乐,让人不由得就想翩翩起舞,就连左寒星都不自觉地扭动屁股,心情大好。不但众人愣了,左寒星愣了,小迷糊也愣了,丹阳子和史勇率先进屋,这当然是史勇派人事先安排好的。
后面,差役架着左寒星也进屋了,小迷糊殿后,人群就此闸住了。进饭馆肯定是吃饭,杀头应该去十字街,大家一时想不通,再往里闯,那两个差役挎着官刀站在门口来个二鬼把门。众人义愤填膺,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们找田县令去!讨个说法!”人群齐刷刷向后转朝着县衙涌去,金灿灿的阳光照着众人的背影,把大家的影子投射到墙上,齐刷刷颇有气势,雄赳赳地朝县衙涌去。
咱们先不说这帮愤怒的百姓如何向田不弃施压,单说他们进了尚筵居,这饭馆是凌州最大最气派的饭馆,消费之人非富即贵,史勇当然是平趟了,田不弃来不一定好使,史勇来肯定好使。何况田不弃自恃清高,根本不踏这种地方。他们来到最大的房间,纸的隔断门,食案,竹席,坐垫,食案上放着食鼎、金盘、银壶、金杯,象牙筷箸。
左寒星被人按到案前的坐垫上,他正迷茫着,忽然咔咔一阵响,刑枷打开,脖子双手自由了,脚脖子上三十六斤大脚镣给卸掉了,浑身轻松,松得让左寒星无法相信。丹阳子,史勇,小迷糊都笑着,小迷糊还给他倒了杯酒。左寒星怯怯一笑,接过咕咚一口喝掉,觉得还是梦,这酒也不辣呀!看看杯底,猩红色像血,应该是梦。左寒星什么都还行,就酒量不行,一杯西域葡萄酒下肚就蒙了。既然是梦,左寒星胆子还大起来,对小迷糊说:“快,给老子夹菜。”小迷糊忍着,给他夹肉。左寒星心里乐开花,就加了难度说:“不是要给我找娘儿们吗?在哪呢?我看看!”小迷糊可气坏了,上去“啪”就一个耳光。这下把左寒星打醒了,小迷糊说:“你这贼骨头,要不是你作案,凌州何至于连个漂亮的女孩儿都没有?”
左寒星赶紧爬起来,磕头如捣蒜。丹阳子又让他坐下,再给他斟酒,这次他再也不敢喝了。丹阳子说:“左寒星,你罪恶滔天,可以想想你的下场。”左寒星点头,他岂能不知道,就说:“有话好说,何必让您破费!”丹阳子说:“我现在有一条路给你走,你走不走?”
左寒星想攥住救命的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丹阳子的衣服,求生的眼神让人动容,他问:“生路?”丹阳子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绝无生还可能”,左寒星的手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但是,我可以让你不会死得那么快,并且不那么痛苦。”左寒星又燃起希望,问:“能多活几天?”丹阳子说:“可能是三五天,也可能是三五个月。”左寒星又问:“砍头?”丹阳子一笑说:“还能更干脆,我药囊里有阴山孔雀屎,一针毙命,留个全尸。”左寒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干了!”丹阳子说:“不悔?”左寒星说:“不悔!”
他的话刚一出口,丹阳子,小迷糊,史勇就拖着他外走。左寒星不解:“饭还没吃呢!那一鼎鹿肉炖的多烂!”丹阳子说:“来不及了,我让他们一会儿给我们送到客馆,我们三个边干活边吃。美酒佳肴都带着。”左寒星行动不便,那史勇倒也卖力,一下腰扛起左寒星就走。左寒星大叫:“你们有的吃,我吃什么?”小迷糊挥拳吓唬他说:“你饿着,从现在开始,你只拉不吃。”
左寒星被扛在肩上,嘴里还不停:“你们还没说让我做什么呢?”
小迷糊顺手捞了一块肉,又热又滑,左右手倒腾着,然后放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做什么?做新郎!”史勇扛着左寒星在街上快步走着,左寒星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开始挣扎,嘴里不住地说:“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不干了,不干了。”丹阳子问:“为什么不干了呢?”
左寒星说:“是不是要我做猪婆子的新郎?”小迷糊说:“恭喜你,猜对了,我再告诉你,我刚才在你喝的酒里放了佐料,你要是不答应,七天,你全身就烂透了,而且从你的那个部位烂起,你再考虑一下哦?!”
左寒星愣了一下,不再说话。
他们走到县衙前面,看到一群百姓正群情激奋。史勇说:“走角门进去。”他转身看着左寒星进了胡同,小迷糊踮起脚尖看着台阶上正满头大汗应付百姓的县令田不弃,感觉好笑,他吐吐舌头,也跟着丹阳子钻进胡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