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简陋破败,昏暗无光,一股稻草的霉臭味儿刺鼻,屋里根本连床都没有,是放了一堆稻草的通铺,几条公被破烂不堪,露着棉絮,地上一张歪歪扭扭的小方桌,房屋上面有个圆形不大的小窗户。几个人可算开眼了,云游四方,也不算没见过世面,却从来没住过这么破旧的房子。丹阳子有洁癖,这样的屋子脸门都进不去,冷着脸说:“我找他去!”玄机子喊住他:“三弟,我等来到此地不是来享福的,驿站有驿站的规定,我们住下便是。”玄机子把剑放在小桌上,回头温和地吩咐驿卒:“这位小哥,我们还未用饭,简单来些,多谢!”
驿卒离开,四个人把玄机子围住,七嘴八舌。玉清子说:“大哥,这也太不拿我们当回事了,堂堂捉妖队!”广云子:“是啊!师兄,我怎么睡?人家是女孩子。”玄机子整理完干草,坐下来,从腰间拿出散碎银子,递给广云子:“四妹到近处寻一家客店!”广云子托着银子在其余三兄弟跟前晃了又晃,然后得意洋洋地站在一边,四人虽然有通天地本事,但是师父有话,出门都是师兄管钱,有把开元通宝的铜钱就美得找不着北,更别提有几钱银子了。玉清子也学广云子扭捏作态,扭着,尖着嗓子:“师兄,师兄,也给我银子,让人家也寻一处客房!”
他学得肉麻恶心,众人都打了一个寒噤,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连平时一本正经的玄机子也忍不住。广云子捶了玉清子一拳,玉清子避重就轻,闪身躲过,广云子不罢休,继续追打。驿卒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进门就喊:“饭菜来了!”玉清子一下子闪到驿卒身后,差点把饭菜都洒了,倒是看到吃的,五弟扶摇子眼疾手快,把饭菜牢牢接过来。
扶摇子接过来的时候他,他欣欣然面露喜色,立刻变得一脸晦气。托盘上放着几碗糙米饭和两盘鸡毛小菜,还有一把长短不齐的筷子。大家还没吃过这么寒酸的饭食,都冷了脸子,不肯坐下。那驿卒放下饭菜还不肯走,手拿托盘一脸媚笑,看着几个人。玄机子看着端倪,打开钱包,几块散碎银子,挑挑拣拣,拣出一块比较大的银子给驿卒。驿卒还勾着头,看看没有更大的银块了,这才心满意足,随口阿谀奉承:“几位就是大地方来的,出手大方,谢啦!”他高高兴兴离开,留下的四子都用白眼珠看大哥,。
玄机子把饭菜摆好,筷子分好:“别闹了,吃饭!”几个人还是不动。玄机子一拍桌子:“都坐下!”几个人撅着嘴围坐。广云子用筷子挑起饭菜看了又看,实在不想吃这些饭。广云子捂着肚子说:“师兄,我胃口不好,先去找店房了。”
其他三兄弟都站起来。玉清子一下子跳起来说:“我给四妹引路。”扶摇子抓起灯笼:“我给师姐掌灯!”
玄机子询问的眼神看着丹阳子,说:“三弟,还是你体谅大哥”。丹阳子想编个理由,打手势让其他兄弟求助,但是他们幸灾乐祸,丹阳子摸了一下发型,说了实话子:“这饭太次,这地方太破,我不吃也不住,不住可以吧?”
这时候,忽然听到隐隐约约一阵弹琴唱歌声,声音甜美,充满诱惑。玄机子不由得心旷神怡,击掌而和。片刻之后,发现其他四人早就溜走。玄机子哼了一声:“娇气,有饭吃还挑!”玄机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在嘴里,又扒了口饭,嚼了几下,立刻吐了出来,把筷子碗都放下了。
驿站后院驿丞的住处,驿丞正哼着小曲,在换新衣服,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两张高大的烛台。驿丞正在为参加庆典准备,他往脸上擦点油,涂点粉,看看太艳了又擦掉,从锦盒里拿出一把华丽的折扇,比划来比划去。驿丞拍拍巴掌:“知秋,告诉吴大人,我随后就到!”外面远远传来一声驿卒的回答。驿丞以折扇遮脸,翘着兰花指,咿咿呀呀地唱起来,自然是荒腔走板,极难入耳。
广云子四人从洞开的窗户里看着可恶的扭捏作态的驿丞,交替一下眼神,缓缓蹲下。广云子拿出玉笛横在嘴边,吹奏迷幻曲,音符悠悠化作爬虫形状,一股脑从窗户灌入屋里。
驿丞听到笛声,眼前一阵迷糊,继而变得清晰,再看桌子上,吓得魂飞魄散。
高大的烛台不见了,变成两条耸着毒冠的恶蛇,桌子上的用具都变成蝎子蜈蚣,还有来回爬动的癞蛤蟆。毒蛇吐信,蝎子蜈蚣乱爬,看上去既恐怖又恶心。驿丞惨叫一声,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一阵悠扬的琴声随着夜色传过来,依然还有歌声,那么沁人心脾,入耳动听。
驿站公房的窗户被风吹开,窗外已经空无一人。
小桥流水假山,牡丹芬芳庭院,熙熙攘攘,狂欢的人们,男女又唱又跳,长长的酒案,摆满了美酒和方肉,各种果品。乐队拼命吹奏,吹笙,击鼓,横笛,不少手艺人挽着杂耍,喷火,耍刀,赢得大家的阵阵掌声。
吴耀德坐在主位上大喝大笑,对面的木桩上架着那只熊尸体。吴耀德敞胸露怀,露着黑黑的胸毛,正在大吹大擂:“我对着它胸口就是三拳,我这拳头开山劈石,把它打成内伤,它吐血而亡。”里正,乡绅们都听得入迷,一再给吴耀德斟酒。
一个不知情的小武官插嘴。小武官一脸迷茫:“那熊身上都是刀剑伤,哪来的内伤!”吴耀德一阵脸红,用手推搡小武官,骂道:“滚开,浅薄的东西,行不行我一拳打死你!”小武官被撵走了,吴耀德还是一脸不高兴,众人接着敬酒吹捧,说吴耀德堪比太宗时期的秦琼敬德,马上有人反驳说吴耀德可以跟开国猛将赵王李元霸,说得吴耀德这般厚脸皮的人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闻香而来的玉清子、广云子,丹阳子扶摇子等人被这盛大的场面镇住了。
他们在旁边的一张空桌上坐下,桌上有美酒和丰盛的饭菜,宴会上奏着时下正流行的乐曲,燕瘦环肥。扶摇子开始咽唾沫,手禁不住朝那只又肥又香的卤鸡伸去。
丹阳子急不可耐端起酒壶给自己斟酒喝,两人一个饕餮鬼转世,一个是酒葫芦成仙,一时间就迷失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