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塔所在的矮山丘距离光铸壁垒有着小半天的路程,位于灾厄前线,但并不深入,是在这片荒原的边沿地域,视野很开阔。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亲吻山峦,荒原上笼罩着金色的寂静,猩红天幕消散后,这片大地的美丽景致正逐渐显露。
夏恩终于见到一路上苦修士对他描述的、未来一段时间内所要生活的地方。
他微微气喘地打量眼前被围墙保护着的三层塔楼——木质结构棱角分明,石质整体修补痕迹明显,但干净整洁。
可见其底层高大,二层次之,而顶上则是一个瞭望台,四个飞檐状似吼兽。整个建筑古朴陈旧,风格与光铸壁垒大相径庭,让人不由得感受到一段古老的异域历史。
“这里以前是一个哨所,很久以前。”奥尼恩斯随意地提了一句,看向夏恩,问道,“怎么样,对这里还算满意吗,夏恩。”
“嗯!我喜欢,”在两人真正独处后,面对苦修士,夏恩开朗了很多,他补充道,”亚当斯爷爷经常给我讲他们在人间的生活,我一直都很向往。”
“那就好。“奥尼恩斯满意地笑了笑,旋即轻轻说道,“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我们不得不离开要塞的原因吗?”
“因为我的身体……“夏恩黯然答道,他记得因为自己的异状在危机四伏的地狱里给亚当斯爷爷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到了这里真的可以让我变得正常吗?奥尼恩斯……“夏恩询问得有些迫不及待,回到人间后他对自己的身体异变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慌,这让他在热闹的光铸壁垒内极度不安。
但随即,他尴尬地发现自己好像从未正式称呼过眼前的长辈。
“叫我奥尼恩斯大叔就好,就像你称呼埃尔西一样。”奥尼恩斯带着轻浅的笑意,揉揉夏恩的头发,低身说道,“忘了告诉你,虽然我看着老很多,但实际上我和埃尔西同龄呦。”
如果不是看了日志,奥尼恩斯难以想象常年神色冷峻的埃尔西,其实还挺喜欢夏恩叫他大叔。
地狱半载,人间十年啊……奥尼恩斯唏嘘不已。
为了抚平男孩心中的忐忑,他接着说道:“你的情况埃尔西详细地记录在了日志里,我应该能解决它。关于那本日志的存在,我并没有告诉给任何人,放心吧孩子,它被珍藏在我的祷书里,哦,就是一种像书一样的空间容器,很神奇,我想你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
看着夏恩放下忧虑后有些跃跃欲试,奥尼恩斯补充道:“但不是今晚,夏恩,我们赶了几个小时的路了,而且之后有充足的时间去研究它。”
“等下有得忙,我之前可没预料到你的到来。今晚好生休息,明早我们就可以开始第一步。进去吧。”
夏恩高兴地应了一声,便跟着苦修士前往二楼忙碌着收拾出一个简易的卧室,等到两人安顿下来后,夜色已深。
旧木床头就安放在窗边,奥尼恩斯铺好了被褥,夏恩也换上了睡衣,不过并未躺下,他借着皎月眺望远处,但只见得一片模糊。自猩红天幕消失后,从前时不时游荡着恶魔的灾厄前线就幽静得有些诡异。
奥尼恩斯不由得太息,“抱歉,找到你之后我在那里等了一天一夜……他们并没有出现。睡吧,孩子,明天之后你就要开始书写自己的未来了。”
夏恩愣了一下,有些失落,侧过头跟奥尼恩斯互道了一声晚安,便躺了下来。等着奥尼恩斯熄灭烛火出去后,男孩眼里噙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滑落脸庞。
他无声的抽泣,直到彻底倦了,在不知不觉间入眠。
次日的早晨阴沉得一如往常的北境,昨日的晴朗仅剩些许余温。
奥尼恩斯将做好的早餐放在大厅的长条木桌上,他看见夏恩房门虚掩着,看来男孩比他预想的还要早起。他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走进去。
夏恩早已换好了衣服,正坐在床头,扒着窗口,默不作声。循着男孩的视线,隐约可见一片片残檐断壁。
“夏恩,”奥尼恩斯温和地喊道,“吃早饭了。有面包和奶酪。”
“好的,奥尼恩斯大叔。那些房子……”
“这片土地的故事太过沉重,以后讲给你听。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吗?”
夏恩下了床,小跑着跟随苦修士来到桌前享用早餐。不多时,奥尼恩斯见着夏恩恢复得不错,让他独自下楼去院子里随便走一走,熟悉周围的环境。
而奥尼恩斯收拾完毕后也下了楼,用一些透明的无色水晶以某种规律布置着一楼的大厅。
将近两个钟头之后,奥尼恩斯将坐在门口观望远处的夏恩叫进了屋,摆设着的水晶在大厅内已是随处可见,地上、角落、桌上、甚至梁上,错落的、立体的环绕着大厅中央。
夏恩懵懵懂懂地听从吩咐盘坐在中央,苦修士则庄重地站在他背后。奥尼恩斯在数个晚上彻夜冥思,并结合日志上埃尔西的一些推测,他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恶魔的力量与圣光之间是极度冲突的,要么恶魔被净化,要么圣光被熄灭,很难想象有其他可能。
当初尊者亚当斯用圣光将静止在半恶魔化不知道多久的夏恩唤醒时,不曾想到仅是片刻的将暂停多时的恶魔转化进程遏制住了,所以之后再对夏恩使用圣光法术时,便唤醒了沉寂的恶魔力量,引起了其激烈的反扑。
由于时间紧迫,尊者亚当斯虽然凭一己之力强行灌注圣光再次制止了恶魔化的进程,但这种能力是其他人无法复制的,甚至是难以达到的。
奥尼恩斯只得另辟蹊径,好在他找到了一种方法,但或许会持续很久。
“夏恩,现在我要尝试解决你身上的异变。”奥尼恩斯说,“简单来说,我会再度唤醒你身上的恶魔,然后换种方法压制它。懂了吗?”
夏恩额头慢慢沁出冷汗,他强忍心中的恐惧,咽了口唾沫,说:“我明白,奥尼恩斯大叔。”
沉默了一阵,奥尼恩斯忍不住道:“年幼的你绝无可能克制住恶魔的狂暴,但我希望你一定要记住自己是一个人类……在忍受不住的时候多回想那些长辈们对你说过的话……”
苦修士神色肃穆,再一次问道:“孩子,你准备好了吗?”
夏恩紧闭双眼,抛去杂念,然后坚定地颔首回应。
奥尼恩斯不再多语,双手合十,突然猛地分离,一团璀璨的光芒便绽放于两掌之间,紧接着他额头的眼瞳状圣纹劲射出一束凝粹的光线注入到漂浮着的光团中,直至其无声爆裂。
顿时,整个大厅光芒四射,无数光束灵动地分别射入不同的无色水晶,然后折射出更多较细的光线。
它们交错着、闪耀着,以几种绚丽的纹路布满整个一楼大厅高大的空间。夏恩被牢牢地包裹进了奥尼恩斯精心布置的圣光法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