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女孩舍弃马车，骑马前行——在之前的旅程中，和曙已被耀黎教会如何驾驭马匹。
就像这段旅程刚开始时一样，陪在和曙身边的只有小莫，而照顾小莫的也只有和曙。
非常幸运的是，目前暂时是日诏氏与反抗军的休战时期，所以小莫和曙两人并未接触到交战的双方军队。
又花费十多天时间，穿过几座被战争所毁的城镇，以及堆满尸体的疆场后，他们已经能望到远方那道在视野中绵延不断延伸着的天堑——六花绝壁，依旧修建在峭壁上的雄伟要塞——土雉城。
由于缺少食物与休息，一直以来载着两人的马儿在一天终于倒下，两人索性饱餐一顿马肉，并将剩下的肉切成片带在身上，又继续步行走了五日。
五日后的夜晚，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两人来到一座破旧村落。
在高耸的土雉城下有很多这样的临时村落，当日诏氏军队到来，村子中的人们便会在反抗军掩护下立刻逃往土雉城内——因为临时村落随时都可能变为交战战场。
这些村落存在的意义是从战场上回收物资，村民们将战争双方尸体上的盔甲扒下，掉落的武器捡起，运回土雉城交给军方。
要知道反抗军占领的六花高原面积还不到这片大陆的十分之一，其他地区都在日诏氏控制下，无论是矿产资源，粮食，还是人口，反抗军的力量都远远小于日诏氏。
所以反抗军必须在停战的短暂间隙中将战场上日诏氏为之不屑一顾的物资进行回收利用。
当天晚上，两名衣衫破旧满脸倦容的旅人迈着沉重步伐来到一个村子时，刚好有一名举着火把的妇人站在村口。
火炬将妇人满脸的皱纹以及花白的头发照亮，这是一名饱经沧桑的老人。
“年轻人，你们是要加入反抗军吗？”老婆婆在两人之前率先发问。
由于苛政，每天都有大批人试着逃离日诏氏统治，前往东方的反抗军占领区，然而在历经千辛万苦后，他们中十之八九都在路上死掉，只有小部分人能活着抵达东方。
而村口处这名手持火把的老婆婆已见过太多来自东方的逃亡者，所以在看到和曙小莫的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二者的身份，并确认般进行问询。
“您好，是的，我们是对日诏氏心怀仇恨的复仇者。”和曙如实回答。
“既然这样，孩子们，今晚不如来我家休息，你们一定很久没吃过热饭热菜吧，请让我为你们接风洗尘。”老人露出慈祥的面容，发出热切的邀请。
“诶，这，不这实在是太过麻烦您……”和曙推辞道。
“不！请一定要来！一定要让我好好招待你们！吃饱饭后你们再继续上路，再好好与日诏氏战斗……这，这是我这个老婆子唯一能帮反抗军做的事了……”
老人的眼神中同时露出坚毅与悲伤两种情绪，她恳求着说道。
“好，那就劳烦婆婆您了。”于是，和曙也不再拒绝。
说是丰盛的招待，但其实只不过是粗茶淡饭罢了。
和曙将身上携带着的剩下的全部马肉拿出，交给老人烹饪——在前几天，和曙与小莫两人便是靠烤马肉充饥。
在简易的茅草屋内，和曙狼吞虎咽的吃着马肉，喝着老人煮制的米糠。
他吃的越多，老人脸上便笑的愈加灿烂。
小莫则细嚼慢咽，吃的很矜持。
“吃肉啊，这几天吃的都是被我烤焦的肉，快尝尝婆婆的手艺。”看到小莫只喝米糠不吃肉，和曙主动将马肉夹给女孩。
“你们两人不像是兄妹，孩子你们应该是夫妻吧？”在桌子对面，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这样问。
“诶，不是的，我们只不过是……”和曙立即澄清。
而小莫的脸则略微有些发红。
“年轻人你不用在我面前说谎的，我看的出来，即便你们现在还不是夫妻，以后你们也一定会成为夫妻。
老婆子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要知道我可是有八个孩子啊……”
“诶？八个孩子？”一方面是为借老人的话转移话题，另一方面和曙真的对老人的话感到震惊。
面前的老婆婆，极为瘦弱，看起来被一阵微风便能吹倒，八个孩子？这也太能生了吧！？
“哈哈，”明白和曙在想些什么，婆婆开始解释，“当然虽然这八个孩子我都将他们使如己出，但实际上我亲生的孩子只有三个。
我也没有机会再生孩子，因为孩子的父亲与阿大阿二阿三他们都在战场上被日诏氏残忍杀掉。
阿八与他的哥哥们都是我从慈幼局领养的，被日诏氏杀死双亲的孤儿。
但是现在，除去阿八外，我所有的孩子都被日诏氏军队杀死，他们可真是群畜生啊。”
老人的笑容逐渐消失，声音逐渐苦涩。
原来如此，收养失去父母的孤儿抚育吗？婆婆她，真是个好人，和曙心想着。
和曙自己也是名被遗弃的孤儿，被养母发现时襁褓旁只有那柄雕刻着古老复杂花纹的匕首。
是伟大善良的养母将没有血缘关系的自己抚养长大——想到这，和曙内心对面前婆婆的敬意以及对日诏氏的痛恨愈发加深。
“那阿八哥现在在？”
“阿八他去上次的战场处搜集散落武器去了，我们会将这些被遗弃的武器交给反抗军。”
“那您刚才在村口位置，是为等阿八哥回来？”小莫问，看到老人点头后，她又继续问：“那您现在和我们在一起不要紧吗？”
“没关系的，”老人淡淡说：“上次战场距离村子较远，阿八最快也还需要半个时辰时间才能回来。”
岁月与时间夺走老人的力量使她无力挥舞武器，但却夺不走老人内心深处对日诏氏的恨意。
养育被日诏氏杀死双亲的孩子，并为同样对日诏氏心怀恨意的来自的东方逃亡者接风洗尘，这便是婆婆特有的战斗方式。
当然婆婆也爱着自己养育的孩子们，如果不是今晚和曙与小莫的到来，婆婆还会冒着寒风举着火炬一直等下去——直到阿八带着战利品回家。
在那之前，瘦弱的老人已经在村口站了两个时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