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影自怜的贝盛把愤恨的眼神投到卓家诸人,卓力阴恻恻一笑:“小子,也别拿这幽怨的小眼神瞪我,我这就来解救你。”卓力抢步上前,手掌翻出个起势:“就让我这不成器的小武者来试试你的不凡天赋吧。”
“震天拳。”不等贝盛抗议,卓力已然伸出手臂,同时化掌为拳,猛一下打在贝盛左肩。贝盛被附有元气的拳头击中,登时如鼓起风的布袋,飘起来又重重落下,最后摔在了墙壁上。这下好了,没有面朝下摔惨,变成背朝后摔痛了。
一阵痛感袭来,贝盛条件反射地去摸受到击打的肩膀,还好,没被打出一个洞。他试着转动臂肘,没断。他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能动了,身体又听使唤了。于是,贝盛的脸色同时出现了怒色和喜色,颇为怪异。
卓力这边,稍有停顿,一团气雾升起在他头顶。卓一雄的声音传来:“力儿,不可。只是切磋试探,不要召出元神。”卓力咬一咬牙,略一点头,答应了:“是。那就,点到为止。还有两招。”卓力踏前一步,头顶没有成型的元气便似烟雾缓缓散开去。
“贝盛,来了啊!”话音未落,卓力这下手臂倏然似长了许多,双手忽又摊开,拳头化作手刀,对着贝盛的侧颈力劈而去。
“追风手。”卓力的脸上浮现起了毫不掩饰的得意神色,他也是注意到,对方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寒芒。卓力心想:这小子什么臭表情,不服?但你又能奈我何?
卓力丝毫没有迟疑,手刀径直劈向贝盛。而后者突然做出了一个令他意外的举动:贝盛朝他扑了过来!就在卓力愣神间,贝盛身形往外一侧,和卓力堪堪错开了去。
想跑?卓力马上调整身形,换一只手重新劈向贝盛。贝盛摔在地上,擦着地砖向前还滑行了几尺。贝盛不待身体停住,曲起两手就去格挡卓力的攻击。
卓力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手上运足了劲,最终是劈在了贝盛的手臂上,痛得后者嗷嗷大叫。不顾贝盛的惨叫和咒骂,卓力接续着连劈了两次方才停下。
“平平无奇嘛。”卓力站在贝盛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这个只会在嘴上逞强的小子,对父亲之前给予贝盛的高度评价难以认可。
看到卓力脚下丝丝元气弥散而出,卓一雄瞧出了端倪,赶忙喝道:“糊涂小子,住手!”
卓力怕父亲还有其他的限制行动,只说“还有一招”,便运着气探腿扫向贝盛的脑袋。
“扫堂腿。”卓力这阵势,对于武者而言可能没什么,但对于像贝盛这种毫无武学根基的普通人,一旦中招,定然受伤不轻,不巧的话,被踢成白痴也并非不可能。
奇怪的是,电光火石间,卓力分明看到贝盛露出了一种可以被称之为讥讽的微笑,还有,贝盛一只手的手腕动了动。卓力心里一咯噔,警告贝盛道:“小子,无权无势的,还是奉劝你不要那么得瑟。”
贝盛分明咬紧了牙关。卓力不太确定,似乎贝盛这个反应不是针对自己的挑衅而发出的,也许,更像是在努力地做着某件事情?
没有得到令他满意的反馈,卓力不甘心。他继续出脚,嘴上仍不放弃进攻:“还有,别和那个阿桃走得太近。除非,等到你也能元神试炼成功了再想着泡妞吧。不懂低调的小子……”
阿桃,就是村里的槟榔西施,平常和贝盛挺聊得来。年纪比贝盛大一点,和卓力倒是相仿,没想到卓力对此还计较在心。
“是吗。”不等卓力洋洋洒洒的警告说完,贝盛身形猛然暴长,一只手高高抬起,那手中竟是蕴含着一道寒光……那是,万和金刚钩!这是他们万和教宗的独门暗器,怎么会在这小子手里?!
卓力的“你”字还没说出口,紧咬牙关的贝盛从牙缝里爆出了低喝声。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叱——”,贝盛靠着凝聚在手掌的全身力量,把那所谓的万和金刚钩穿透了卓力的靴子,深深地钉进了地砖中。
整个大厅里变得安静了,其间只有贝盛如牛的重喘,以及卓力齿间“你、你”的颤抖声音。卓一雄也是被贝盛突然凶猛的反攻惊得瞪大了眼睛,几秒钟过去,没有看到从卓力脚下流出什么血液,这才放下心来。
心神稍宁,卓一雄想了想,把贝盛前后的行动想明白了。力儿使出第一招震天拳后,自己悄悄植入贝盛体内的特殊元气已散到它们该去的地方,贝盛恢复了身体支配权。之后,在力儿以追风手去劈贝盛的时候,贝盛假装攻击,实际是快速地拔出了之前力儿发射出去的暗器,藏在手中后,再用手臂勉强接下了力儿的手刀。最后,在听到力儿报出第三招是一记腿功后,贝盛马上把那暗器掉了个个儿,并且运足了力气,在力儿出腿后凭借蛮力,甚至把那钩子插进了地砖中去了!还好,看样子那钩子刺穿力儿靴子的位置,刚好是脚趾的缝隙。这样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听得李管家长出一口气,卓一雄和他目光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分惊讶与凝重。李管家尽管没有把整个过程分析得如同卓一雄一样透彻,但他至少也看到了贝盛以毫无武功根基的身体资质,反将了这桀骜鲁莽的二少爷一军,其聪明与狡猾程度,不可谓不令人惊讶。想要替二少爷出气,情理上又说不过去,谁叫二少爷非要找贝盛切磋呢。
卓力那边,却是方寸大乱了。他正奋力地想要拔出插在脚趾缝上的钩子。没想到,钩子插进地砖太深,竟是纹丝不动。慌乱中,卓力竟是忘了催动元气以提高手掌的力量。
卓一雄喝止了卓力的动作,让李管家前去帮忙。李管家微一晃动手掌,两指一夹,轻轻夹出了钩子。李管家淡淡看了眼贝盛。贝盛也盯着李管家的动作,他暗自遗憾,竟然这么凑巧,没把这小子的脚板刺个窟窿出来,真是可惜了。
贝盛先于卓力爬起来,之前费了太多气力,现在站都站不稳,微微摇晃。
卓一雄坐在了主位,先是一笑,开口说道:“贤侄果然有过人之处,以力儿几年的修炼功底,在你手上占不了便宜。以贤侄的聪慧,怕是力儿使全了‘万和九式’,也难保一定能胜得你去。”
刚被浮起来,惊魂方定的卓力涨红了脸。羞愧难当,又不好发作,只能在心里恨自己没学会更高深的武功。不过,他嘴上还不服软:“嘁,不过蛮力而已。”
贝盛看都懒得看卓力,他对着卓一雄自嘲一笑,淡淡说道:“我爷爷是个铁匠,我也学了些蛮力。”
“不止有力量,还有聪慧。如果说你的力量有你爷爷的传承,那么你的聪慧怕是你的父亲遗传给你吧。”卓一雄瞪了眼卓力,对贝盛一番恭维。
再次提到父亲,贝盛抿了嘴,不再说话。
短暂沉默后,卓一雄再次抛出橄榄枝:“贤侄,当真不愿入我们演武堂修习武功吗?”
“多谢了。但我不喜习武。我更喜欢赚钱,然后,享受生活。”贝盛语气淡如冷水。
“哎,你到底还是年轻啊,目光不够长远。有钱固然是好,但倘若没有自保能力,有钱赚是否有命花呢?我觉得你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现在你不愿入演武堂,就随你吧。以后你若改变主意了,随时再来找我。”此话当中,已有些警告意味。
贝盛才不管你是什么意味,他心中的念头就是,赶紧离开此处,不想看到这些人。
见贝盛没有松口,又闲聊几句,便让李管家送贝盛出了宗祠。看着贝盛头也不回地离开,李管家摇头叹息折回演武堂。他知道,贝盛这一走,就是自愿断送了前程,甚至于,性命。
“父亲,就这样放这小子走了吗?他可还有很多嫌疑没有讲清楚呢。”卓力很是不甘。
“想留下他,你有实力吗。”卓一雄其实还是觉得卓力丢人了,不过他不愿在这小事上再多作纠缠。
卓一雄流露出的阴寒神色,都被李管家看在眼里。作为这个堂口的一名长老,他也表达出了担忧:“我记得这个贝盛今年不过就是十二岁的年纪,心机魄力已是这等层次,等到长大成人,定是个厉害角色。”
卓一雄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寒芒闪烁,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
“堂主前面打进贝盛体内的元气,好像有些文章?”之前卓一雄费了那么大劲,往贝盛身上打入的元气,分明不止是循周天彻探那么简单。
卓一雄微微点头,并不看李管家,他看向门外,却是像看极遥远的地方:“老李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接手两界山堂口,上任堂主跟我们说的那一家人。”
李管家极力回忆卓一雄说的那个场景,半晌,他浑浊的瞳仁猛地凝出一道精光,他像是被雷击中般跳了起来,并大声喊道:“你是说,贝盛是……是西家人?!”
“确切地说,是贝盛的母亲是西家人。”卓一雄语带沉重。
李管家完全不在意刚才自己的失态,他的目光也变得辽远,缓缓叹息道:“上一届堂主是太仁慈了啊,所以给我们留下了这么个大难题。好在……”当初清理贝家所花费的心力是如此之巨,以至于至今他都印象深刻。
“哎,我们又何尝不是呢。当初没狠下心,留下了这个健全的贝盛。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太天真了啊。”
“好在现如今和西家有关的都死的死,走的走,只剩贝家一老一小,不难对付。”
卓力觉得自己在听一个惊天大秘密,可就是没有头绪。他忍不住提问:“你们的意思是,贝盛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世?”
卓一雄几乎忘了还有卓力在场,按照教规,这样颇为不妥。卓一雄干咳一声:“你先退下。这些教中之事,你便当没有听到。”
卓力瘪瘪嘴,也了解教规如何,只好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走出宗祠,他脱下了那只被金刚钩刺穿的靴子,贝盛那迅捷的身手浮现眼前。卓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过马上又噙起一丝讥笑。他知道,父亲定是在贝盛身体里种下了一个类似于生死符之类的东西,依照父亲种符所耗的时间,那符肯定威力不小。
最后,卓力忍不住笑出了声:“贝盛,就算你身世奇异又如何,天赋异禀又怎样,怕是连个村姑都享用不了,就得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