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继续高声唱道:“众卿祝寿!”雄浑的礼乐声响起,在这礼乐声中,中魏王走近几步,站到了台阶边上。他低头望去,无论是老态龙钟的上官必,还是平时朝堂上气势汹汹的定息,这个时候,都弯腰俯首。
他微微抬手。那太监又唱到:“众卿请起!”
中魏王静静听着这一段由王宫乐师最新谱曲,他自己又改过多次的礼乐,神色庄严,像是听着一段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古乐。一盏茶过后,礼乐渐息。
“大宴开!”
这个大宴这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一连串的侍女端上一道又一道菜肴,舞女也翩翩而动,刚才还略显庄重的氛围霎时间烟消云散。
南如风转向身后坐着的车英,他声音极小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诧异:“中魏王大宴真的是…大宴啊?”
车英微微前倾,回道:“前日中魏王沐浴斋戒,昨日中魏全部上月逸山祭天朝拜,同去的还有北齐和云泽。”
南如风闻言皱眉:“这则消息怎么不报?”
车英低下了头:“殿下昨日回来,属下等不知道。”
南如风低头喝了一口酒,坐端了。就这儿空档,却听到坐在他上首的齐钰高声问道:“二殿下,不知在耳语什么喜事呢,说出来让众人都听听呀。”
这样一说,全部的眼睛都看向了南如风。
他低头微微一笑,略有些赧然道:“并无什么,只是如风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的场景,不由有些喟叹罢了。”
底下离得稍远的季明庭抬起了头,这个声音有些似曾相识。
魏冉笑道:“二殿下谦虚了,二殿下身份尊贵,什么场面没见过?”他兴味十足的盯着南如风。却不料南如风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他顿时觉得一阵无趣。
魏冉眼珠一转,他清了清嗓子:“咳…今日可是我王兄的寿宴大喜啊,二殿下,你看着满殿的文武大臣,这上座的王孙公子,可有一个带帽子戴面纱的不成?为何偏偏二殿下与人不同,带着个什么面具,遮着自己的面容啊?”
南如风恰到好处的抬起一双惊疑无措的双眸来:“定王殿下何故说出这种话来?天下皆知,我少年时误食药物,所以引得脸上生出了红斑,盘踞不下,不能示人,这才带上这面具用来遮丑。殿下也说了,今日乃是大王寿宴,怎能受到惊吓?”
魏冉用手摸了摸鼻子,这些他自然知道,不过…那又怎样:“二殿下,你说话可要讲这个证据啊。你说天下皆知,如今,天下人就坐在这大殿里,二殿问问,谁人知道你说的话呀?”
燕隋然皱皱眉:“南程二殿下脸生红斑,不宜见人,所以经年累月带一面具,这事,我们北燕确实知道。”
礼乐一停,舞女恭顺的推了下去。顿时,一阵安静。
南如风皱皱眉,今日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齐钰呵呵笑道,打破了这一丝安静:“太子殿下,您…可不代表北燕上下啊!”他转向南如风:“二殿下,定王说的对啊。我们都不知道你为何要带着面具,何况是真是假都是你一张嘴…”他笑眯眯的不再说下去了。
燕隋然:“你…”
南如风怒目而视:“大殿下意思是我再信口胡沁了!”
魏冉摆摆手:“哎呀!二殿下你好好的生什么气嘛!大殿下也没有说错什么吗!不如,”他笑吟吟的说道:“二殿下,你摘下面具,让我们看看可好?”
南如风猛地站起身来:“王上,如今中魏已然是定王殿下的一言堂了吗!”这话语气极重,魏冉不由得一个哆嗦。
却听王座上的中魏王呵呵笑道:“哎呀呀,二殿呀,他们就是开个玩笑,你莫要生气,生气了不就没意思了嘛。冉弟年少心性,我向来是拘不住他的。”这就是不管了的意思。
魏冉听到这儿,腰杆直起来了:“二殿下,也不过摘个面具而已嘛。若是你那面具后没有红斑,改日换了面容出去,怕是要吓了不少人啊。”他这句话,某种程度说了真相。
季明庭挑了挑眉,他位置不起眼,也无官职在身,无人注意到他。他此时斜斜靠在垫子上,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个闹剧。他看到申桢柏拉下了怒气冲冲的燕隋然,看到王座上中魏王饶有兴致的脸,看到齐钰伪善小人洋洋得意的面容…
他再看南如风的时候,皱了皱眉,为何这人隐隐约约给他一种熟悉的错觉。可是他,的确没有见过南程二殿下。
文武大臣们也没有说话的,当然即算他们讲话了,也一点用都没有。这里本就是中魏的朝堂,中魏的一言堂。
南如风强忍着羞耻:“若我摘下面具,确有红斑呢?”
魏冉转了转酒杯:“那我就向二殿下赔罪。”
车英一拍桌子,就要拔剑。南如风转过头去厉声呵斥:“车英!”
魏冉一手撑着头,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景象。
南如风心内冷嗤一声。他抬起手,慢慢地摘掉了扣在脸上的面具。一张可怖的脸庞霎时间出现在在座众人的眼睛里。
满座哗然。他抿了抿嘴唇,又带上了,这才道:“如此,众位可知如风…并未扯谎。”他的声线都带着一丝颤抖。
魏冉哈哈大笑,他只觉得获得了巨大的快感。他端起一杯酒,遥遥一举:“殿下这下才算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了。如此,魏冉给二殿下赔罪!”他仰头一喝:“还望二殿下不要责怪我啊。”
南如风隐在袖子里的拳头渐渐握紧,他强忍着怒气:“不敢。”
伏在云定安身边的云姬垂下了眼眸。
堂堂南程殿下在中魏被羞辱,竟在大殿上被强迫着接了遮丑的面具。这则消息如恼人的冬风一般,瞬时传遍了各国上下。
南景急步走进内堂:“父王!”
南程王摆摆手:“莫要激动,你二弟你还不晓得吗?此事在他心里怕是都翻不起什么波澜。恐怕是顺势而为。”
南景有些着急:“可我南程被如此羞辱,如风被如此折辱,定不是假的!”
南程王沉着声音道:“所以,他这次必须得把季明庭带回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