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定安肥胖的身子艰难的爬上车架,就像一只巨大的鱼被扒拉上岸的可笑景象。
南如风无趣的撇撇嘴,他放下酒杯,顺着楼梯下来,往门口走。
“兄台,定王殿下刚说误了时辰?什么时辰啊?王上寿诞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这你都不知道?太孤陋寡闻了吧。”
“听说是宴请各国来使。”
南如风顿住了脚步,他略略偏头。
“对呀,这使臣身份都不普通,这次竟都是些殿下啊王爷啊什么的,王上肯定要先见一眼嘛。”
“啧啧啧,每个都请了?”
“那可不嘛,云泽离咱这儿最远所以来的最晚。只不过听说南程二殿下水土不服,风寒了,应该就不会去了吧。”
南如风微微一笑,昂首阔步走了出去。市井气象最能反映一个国家,百姓如此自傲,何况朝堂,何况君王。
他优哉游哉的走在街上,凛凛寒风过,隐隐飞絮来。中原各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寒风凛冽的冬天都是各国休养生息的时候,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大事,有的也只是埋在被窝里商量一些阴不阴阳不阳的鬼祟伎俩,南程虽有些朝野动荡…
南如风心内冷笑一声,无非就是捂住了,要是被其余四国知晓了,定然忍不住要进来分一杯羹。不过,中魏王野心庞大,近些年来不再盯着南程,目标转而移向了同样富饶的北齐和云泽,所以这次,父亲才放心将他派出来…只不过,恐怕要和母后闹一场了。
南程如意殿内:“如风呢!”
皇后健步如飞的走进南如风的寝殿,旁边跟着一个穿红衣的少女:“母后!我二哥那头犟驴,他肯定是瞒着你偷偷跑了,常伯一向是跟着我二哥,他也不在。”
皇后嫣氏拿起放在案上的南程烈酒喝了一口,睨向南如遇:“你倒是知道!还和如风一起瞒着我。”
南如遇一把夺下了皇后手里的酒樽:“母后!父王不让你再喝酒。父王让如遇管着!”
皇后看着酒樽生闷气:“他倒嘱咐过你!”
南如遇有些发笑。母后不想让二哥去参加那劳什子寿宴,父王便瞒着母后悄悄送走了二哥,父王这会儿,怕是已经到雍城了吧…
母后是南程望族的女儿,马上功夫不弱,一双弯刀使得是虎虎生风,十分有气势。听说当年跟父王是一对冤家,一见面就要较劲,嗯…真替父王担忧。
南如遇道:“母后,不要担心了。二哥那个人你还不放心吗?”
皇后问:“朝上现在是谁理政?如风有没有说他几时回来?”
南如遇:“甘凌老大人。二哥这倒没说。不过他有分寸的啦,反正年开春之前寿宴之后,他总得回来。那中魏再怎么跋扈嚣张,都不敢强行留一个王子做人质吧。好了,母后,我们去下棋吧。”
天空有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好像是天上哪位仙子出嫁的十里红妆。南如遇抬头,微风吹动她头上仅有的一串红玉玛瑙珠,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清脆声阵阵,随着风飘了出去。
南程王正在雍城外练兵,就听见一声急促的马鸣之声,抬眼看去,南景穿着厚厚的盔甲行了,他单膝跪地:“父王。”
“嗯。”南程王抬手叫他起来:“等你弟弟回来,你便可以回丹阳了。”
南景站起身来,急道:“父王,兵不能一日不练啊!中魏如果再与我国开战,我从雍城带兵走能便捷些。”
南程王淡淡的说:“不用了。”一句话说完,策马往雍城山脚下跑了过去。
南景来不及细想,他翻身上马:“驾!”
急速刮过的北风吹起马儿的鬃毛,它像是踩着风凌然而变,变成了一匹千里宝驹。
南程王停下了,马儿嘶鸣。他回头看向追来的大儿子,长叹一声:“你看看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上书“父王亲启。”
南景有些犹豫,他迟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不过须臾,顿时怒不可遏:“父王!中魏欺人太甚!边石本就不是一般的边境之城,草质肥美鲜嫩,水流清澈,地形平坦,是极好的养马之地!中魏竟然…还妄想石塞城!”
他紧紧攥着马鞭,面色冷凝,胸腔压抑的上下起伏,像是酝酿着一处极大的怒火:“父王!南景请战!”
“请什么战!”南程王瞥了一眼怒气暴涨的南景:“你二弟还在中魏呢!中魏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他有些喃喃道
雍城山的风凛冽锋利:“我们这些年与中魏打得还不够吗!人家不怕消耗,兴许还能扩张国土。我们呢?越打越穷!朝野动荡,四周群狼环伺虎视眈眈。这个时候,不能打啊…”
“父王!难道就任凭中魏所言?给了石塞?”南景不可思议。
南程王拍了拍他肩膀:“景儿!父王相信你和如风,将来定然能将我南程的养马之地夺回来!”
“也不知二弟现在…还好不好。”南景默默攥紧手里的红缨长戟。他抬头望向中魏的方向,天际渺远,担忧的人在远方未归。
再说这边的南如风,浑然不晓得身处南程的父兄是如何担心他。他从茶馆出来,看了一场戏,实在是深刻了解到中魏的这位定王是什么人了。至于云定安,他眼神闪了闪,每个人都有两张面孔,这位云泽四殿下,到不一定就是这么个贪小怕事之人。
况且,云泽王储未定,王子众多,明争暗斗,数不胜数。云定安能平安到中魏,定然是个不能小瞧之人。不过,中魏这儿,又是另一个龙潭虎穴了。
这儿是中魏最繁华的一条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南如风一只脚迈进松风水月时,一个侍女就盈盈而来:“先生,或棋或酒?”
他微微挑了挑眉:“有何分别?”
松风水月向来不缺的就是消息。那侍女微微一笑,就知道面前这人乃是个别国之人:“先生若是选棋,就可与人博弈,若是选酒,便可与人对饮,独酌也可。”
南如风奇道:“我看着酒肆如此之大,竟没个睡觉的地方?”他勾唇一笑,端的是芳华夺目。那侍女行走在这松风水月之处,见了许多名士公子,竟没一个能比得上面前这位先生的,啊…刚才进来的那位白衣公子,二人若是站在一起,必然是这月逸一景了。
“先生若要歇脚,请上三楼。”那侍女转身带路南如风便跟着她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