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用过早食,左景完提着宝剑骑着马去君山。君山在沈家庄西边二十里,再往西就是一片山岭。山岭人迹罕至倒是流传不少精怪故事。骑马走了小半个时辰,君山就在眼前。山上树木葱郁,山腰有许多岩穴,岩穴前隐隐有老虎影子。走到这处,马就不肯前行,一个劲地刨地嘶叫。
左景完下马,拍拍马脖子,马儿一仰头就跑回。山脚下没有路径只有几条兽道。其中一条宽阔干净,地上爪印形状好像梅花,只是这爪印大的过分,有一尺大小。这爪印是老虎留下,从爪印来看这老虎身长应该有三丈。不过,左景完也不害怕,沿着爪印直往山腰去。
快到山腰,从山木枝丫间隙中看见有一只雪白老虎趴在一块青石上,虎头搭在两只前爪上,鼻窍中缓缓有烟云进出。旁边有一只老虎站立,大半个身子被青石挡住,只见个虎头,头上两只蓝色耳朵在阳光下异常刺眼。左景完又看了看,没有见到四爪毛红的老虎,既然只看见这两只,那就先杀了再说。
扎紧袖子,抽出宝剑,剑身如星光幽闪。运步冲出,带起点点风声。青石上的白虎一下子惊醒,低吼一声,山中像春雷滚过,鸟兽四散。蓝耳老虎也发现左景完,朝着左景完扑了过来。左景完在下,蓝耳虎在上。老虎没到,腥风先来。这只蓝耳大虎也有三丈大小,张牙舞爪凌空扑起,就像一片乌云盖在左景完头上。
左景完快速前冲,一人一虎眨眼碰到一起。左景完张口一吐,剑气自口鼻喷出,顺着老虎的嘴冲入,一瞬间搅得老虎内脏碎裂。一矮身,老虎从头上跌过,砸在身后树木上,压断三五棵小树。
青石上的白虎看见蓝耳大虎就这样死去,没有上前,躬身跳下青石,离开左景完五丈远。这时岩穴中跑出一头四爪毛红的大虎。白虎低吼一声,四爪毛红大虎扑上来,扑到左景完跟前,两爪一剪,左景完跃起凌空,老虎剪空,手一挽宝剑自老虎顶盖插入。四爪毛红大虎摔在地上,死了。
左景完再看白虎时,这只会炼气的大虎竟然向西逃走,几个虎跳已经在五十丈以外。左景完运气就追。山中多树木怪石,老虎轻车熟路加上身长善跃,逃得飞快。左景完只好提气踩在树枝上,借树木弹力向前。
跑了五六里,老虎渐渐慢下,左景完依旧飞快。老虎回头看左景完紧追,连连发出吼声,又跑了二里。左景完追上老虎,右手执剑一扔,插在老虎前头。老虎一退,左景完吐出一把白色小剑,小剑自老虎左耳朵进去,又从右耳朵飞出,老虎伏地不动,死。
杀了老虎取回宝剑,左景完才发现这地方好像有人居住。一片石坪不染尘,桃李杂处花长开。三五丛修竹傍着奇石,二三丈枯藤挂着秋千。石阶远远云中去,山岚隐隐有人家。
左景完收了虎尸,沿着石阶向里走,转过一座石壁就听见有嘶吼打闹的声音。绕过两颗古松,远远看见一只大白虎带着五只小虎玩闹。白虎通体雪白莹莹发光,小虎好像一团白雪滚动。左景完心想这是撞到虎窝里了。
大白虎听见有人来,尾巴一环把五只小虎圈在一起。人立起来开口,一副女声,说:“哪里来的人,执剑带血是要行凶吗?”
左景完听大白虎开口说话,知道这是撞到虎精家,心里也不怕,说:“我是建德左景完,追杀一只杀人白虎到这,无意冲撞夫人你。”
“啊呀!你杀死的一定是我夫君的十八弟,你可惹了大祸!”白虎大惊失色“我夫君是岭上的虎王,平日在江中老龙那里当差。”
左景完说:“杀人偿命,自古天理。这白虎闯入宅门杀人,自然应该伏法。我是道门弟子难道还害怕一个精怪!”
白虎说:“我不知道十八弟竟然犯下这样的事。不知道少郎是哪一脉道门弟子,等我夫君放班回家我好把事和夫君说明白,免得干戈。”
左景完说:“我是武当明鹤真人门下。”
武当是海内有数大教,就是这山野精怪也知道。
白虎说:“原来是武当真人,白玉见礼。”
左景完把白虎尸体从壶中扔出,指着说:“这白虎杀了四人你夫君既然是它兄长看来也有教管不严的干系。”
白玉说:“真人冤枉我夫君了。我夫君在江底老龙当差,六十日放班一次。白十八是五天前来的,因为我的夫君不在,不好留他住下,他就自己离开。我夫妻两个虽然是精怪,但是一心修道,日常半点血食都不沾。”
左景完也不知道白玉说的是真是假,从壶中把玄化鳌叫出来。这乌龟一出来看见白玉,啧啧称赞:“好久没有看见这么标致的虎妞。”
白玉见到玄化鳌这样的大妖都在左景完手里,对他这个武当真人又多了几分小心。恭敬说:“白玉见过前辈。”
左景完说:“玄化鳌,你看这白虎是个清灵精怪吗?”
乌龟驾着水云转了一圈,说:“这条老虎是个不沾血食的清灵精怪。这洞府更是个好地方,但是看着像是人族修士的布置。”
白玉说:“前辈法眼。这洞府是一位人族修士的,原本还有修士的遗蜕,后来被我夫妻两个安葬在后崖。”
左景完听玄化鳌这么说,知道这老虎不是作恶的精怪也就没有打杀的意思。宝剑回鞘,抱拳说:“打扰夫人了,刚才多有唐突希望夫人不要见怪,这有些丹药权当赔礼。”说着从壶中倒出十粒虎骨玄黄丹。
白玉见到这些丹药莹莹发光,药香诱人,连忙收下。说“真人客气,夫君不在不能多留外客。四十日后,我家夫君放班,还请真人来洞府饮宴。”
左景完答应下来,收了虎尸,带着乌龟下山。路上,又收了四爪红毛虎尸、蓝耳虎尸。看见刚才放归的马儿还在山脚下啃草,左景完骑着马慢慢回去。
沈家小宅这边,左管家在宅子里和左平说着话。
“早上你看见少郎出门就没有跟着?”
“我就远远看见一眼,没有多问。”
左管家叹气说:“你是练武脑子练糊涂了,你也老大不小,以后要活分一点。”
这父子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马蹄声音,接着有人推门进来。左管家回身看是自家少郎,说:“少郎回来了。”
左景完笑着说:“早上去君山走了一趟,你去把班昂、班皎兄妹请来。”
左平出门去请。班昂、班皎两兄妹现在还住在沈家大宅。不一会兄妹两人进门,班昂问:“左举人,你有什么吩咐?”从昨天见到左景完吐气做剑,班昂就对左景完十分恭敬。
左景完说:“几天前我答应帮你妹妹杀虎报仇,贤兄妹请看!”
说着把三头虎尸从壶中取出,丢在院子里。班昂看见三头虎尸都有三丈大小,心神大惊,嘴里说不出话来。班皎看了三头虎尸毛发,确认是咬死自己丈夫的恶虎,冲左景完跪下,趴在地上大哭。左管家父子也是吃惊,自家少郎这才出去多久就杀了三只恶虎。
班皎在院子大哭,其他人不好搀扶,只好在一旁安慰,班昂把自己妹妹扶起来。班皎说:“多谢恩公!这三头虎尸能不能借给我,我想去夫君坟前祭奠。”左景完点头答应。
左管家人老成精,忙把这事拦过来。请来尤家父子和庄子里的三十几位壮汉,把三头虎尸搬到沈家墓前。班皎在墓前又哭了一次,当着庄子这么多人的面再跪谢一次。大家这才知道,这咬死沈家父子四人的恶虎是左举人杀的。庄子里的人都纷纷夸赞。左管家在墓前把左景完交代的话对着庄户人家说了一遍“庄子里想把田地寄在左家名下的,钱粮少交两成。”这下庄户人家都纷纷拜谢左举人的大恩大德。
尤巷看见这场面心里暗想,这位左举人年纪轻轻很有将军的手段,杀虎是立威,减钱粮是立恩。恩威一立,庄子里的人对这新东家就服服帖帖。
班皎祭奠完后,左管家依照左景完吩咐,把三头老虎扒皮抽筋剔骨。虎肉,庄子里每家分了两斤,余下的左景完都收了准备炼丹。
接下来月余无事左景完就在山顶食气练功。左管家回去建德,刘文彰做了庄子管家,左平留了下来。班昂、班皎兄妹也留了下来做护院。
这一天白玉夫人在洞府前等着自己夫君放班回家。等了一会,就看见远处一股狂风,眨眼就到眼前,风中走出一个人身虎头的大汉,高三丈二,背后长一根刚尾。
虎头大汉说:“夫人在这里等我做什么,孩子们都还好吧?”
白夫人用尾巴圈着夫君的手说:“孩子们得了一桩机缘,我们进洞详细说。”虎头大汉一愣,接着就和自己夫人进洞府。到洞府里,虎头大汉看见自己的孩子,身形壮实,血气盈郁,灵性大增。
虎头大汉问:“夫人,你这是找到什么天才地宝给孩子吃?”
白玉夫人叹气说:“我告诉你,你不可以急躁。”接下来白玉夫人把事情因果说了一遍。
虎头大汉听见自己兄弟被人杀死,当时就大怒:“左景完杀我兄弟,我做哥哥的一定要为十八报仇!夫人你不要劝我。”
白玉拉出几次都没有拉住,突然哭泣起来,身边的小虎见自己娘这样,这个拱怀,那个蹭背。
虎头大汉见自己夫人这样也不再说报仇,问:“夫人,你怎么哭了?”
白玉夫人哭了几声说:“你去吧,打死那个少郎,然后我们一家子就等着天人降下符诏,把我们打成飞灰。”
虎头大汉恨恨地说:“左景完杀了我家兄弟,我去报仇难道还不许,这天理何在!”
白玉夫人抹了眼泪说:“你兄弟咬死人家父子四人,断人血脉。这就有理?人家上门查问也没有动粗,知道不干我家的事,还赔了十粒宝丹。这是无理?幸好这少郎是有道的人,不然当时一剑戳死我们娘六个,你还能让我们复生不成?”
虎头大汉听了自己夫人这几句话哑口无言,甚至还隐隐有一种后怕。
白玉夫人看着自己夫君听进去了,又说:“柔弱天下去得,刚强寸步难行。你这一味逞强斗狠我这心里害怕啊。”
虎头大汉抱住白玉夫人说:“夫人,你不要再说,这仇我不报了。”
白玉夫人看了一眼说:“夫君,仇我们要报,机会我们也要抓住。”
虎头大汉不明所以,问:“怎么说?”
白玉夫人站起来说:“夫君。十八平时修炼不用功,但是从来没有吃过血食,这次怎么就下山咬死了四个人?这事就透着蹊跷。我们可以暗中查访,看是谁怂恿的,这仇就要找谁报。”
虎头大汉猛拍手说:“对,这事我还真没有想到。”
白玉夫人瞥了自己夫君一眼,继续说:“这机会就应在左景完身上。我知道你在老龙手下当差不得志。你一只快要练成元神的大妖平日还要受那癞蛤蟆的气,这是为什么?还不是我们没有脚跟。左景完是武当门下,那是有天人老祖的道脉。我们如果能和他拉上关系,以后还怕别人欺辱吗?不为自己考虑还要看孩子将来。左景完赔的宝丹孩子吃了受益多多,如果能求得这丹药,孩子以后不比我们强?”
虎头大汉想了想,说:“夫人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们哪能够攀上这样的人物。”
白玉夫人说:“前次我就和左景完说好,你放班回来请他宴饮,他也答应。明天我们就请他前来好好款待。洞府前辈不是留下些事物,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弄明白,到时做个人情送出去。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到时候也就好开口了,你看呢?”
虎头大汉抓了一把虎须,说:“就按夫人安排,夫人你来写请帖,我去送,只是不知道这人住在哪里?”
白玉夫人暗叹一口气,说:“我已经把请帖写好,住址打探清楚。他住在沈家庄东边牛耳山下。”
虎头大汉一把抱住白玉夫人,从自己夫人怀里摸出一张请帖,笑着驾风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