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迎仙阁对外公布的“柳含笑”姑娘初夜拍卖大会的时间终于到了,王龙早早地就坐在迎仙阁大厅里等着了,原本他对这“柳含笑”姑娘是不甚在意的——开玩笑,他多宝大盗以贪财好色闻名,被他糟蹋过的美女没有几百也有数十人,什么样的美女他没见过?更别提区区一个妓院清倌了,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什么“大家闺秀”、“家道中落”这些全都是骗人的幌子。这头牌清倌八成就是打小被卖进妓院,精心调教好的商品。
只不过,这几日王龙来迎仙阁来得多了,每次点名想要见见这个含笑姑娘,都会被老鸨推三阻四劝住,私下问其他妓女,都说是荀哥儿又放话的原因,说是让柳含笑姑娘在大喜日子前歇息几日,调整一下心态。三番五次见不到,王龙反而好奇起来了。
能被那个传说中的荀哥儿如此惦记的美人儿,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他的好奇心很快就被满足了,这日天色一暗,将过傍晚,迎仙阁里就响起了比往常更卖力的吹拉弹唱。和往日不同,今日迎仙阁大厅中央的舞台上,什么都没摆,单单摆了一张红案,红案上摆着一张古琴,案子后面是一个同样鲜红的椅子,案子旁边则是数杆落地红烛台,将舞台上照得没有一丝黑影儿。
“请含笑姑娘登台!”
冷不丁有个龟公跑到舞台前喊了一嗓子,接着就是陆陆续续的龟公一路将喊声传到了二楼,这才有二楼楼梯旁的一间包间的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九妈妈脸上笑得如同一朵菊花一样,从包间中走了出来,身后还牵着一个穿着凤冠霞帔披,脸上盖着朱红轻纱的妙人。
二人伴着大厅里的吹奏一步步慢慢地从二楼走到了大厅中央,九妈妈主动松手,柳含笑冲着九妈妈鞠了一躬,走上了这中央舞台。
来到台中央,走到红案古琴正当前,柳含笑冲着大厅里的所有人鞠了一躬,等到大厅里坐着的客人全都安静下来了,她这才开口道:
“霓裳如毛金如铁,蛾虫无火怎苟且,盼君俯首撒青云,不使杜鹃空啼血。各位大人、老爷、公子、豪侠,小女子本是官宦之女,父亲为官亦算忠廉清正,奈何受到奸人所害,以致气急攻心,重病缠身,负债累累,最后终究是柱倒庭塌,家破人亡。这些年来为了躲避债主,小女子孤身一人,流落千里,惶惶如丧家之犬,吃过猪食,喝过脏水,无一日不受尽煎熬。后来有幸得九妈妈解救。我虽身份卑贱,但亦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忍亡父九泉之下还要遭人责骂,又感恩九妈妈的恩情,因此一直在此靠着微技拙艺,博各位一个开心,换取些许赏钱,用来还债和报答九妈妈。但这与家中欠债相比,宛若杯水车薪。只要一想到亡父时刻在地下遭受不信之罚,我便每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九妈妈虽劝我保着清白之躯,但这悠悠苍天,芸芸众生,又有几人能一世清白?若舍去这孱弱之躯,能够换得亡父安宁、报得九妈妈之恩、博得各位恩客展颜欢笑,小女子又有何不可?如今将此身待价而沽,求一恩主,怜悯也好,责罚也罢,小女子必将尽心侍奉,绝无怨言。”
一席自白,如山间之泉泊泊而出,柳含笑说完又是躬身不起,良久,大厅中的客人方才回过神来,不断有叫好喝彩声传来。如此这含笑姑娘才起身,走到舞台中央椅子旁坐下,开始抚琴,琴音高亢婉转,变幻不停。
那王龙摸着下巴,打量着正在抚琴的柳含笑,心中着实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这清倌最多就是撒娇卖宠,说上两句假惺惺的可怜话,谁想到这柳姑娘这么一大通话说下来,让人听了心生恻隐不说,偏生又隐隐给人一种端庄大方,气势逼人的感觉,真好似是刑场烈女一般。
“这个含笑姑娘,虽算不上天姿国色,但也确实是有些妙处,难不成还真是落枝的凤凰?”
王龙正想着,只见九妈妈已经一扭一扭地走上了舞台——她刚才被柳含笑不按词儿说的做法给惊了一下,不过此时见场内气氛热烈,似乎效果更好,也就不再犹豫,赶紧上台开始了正戏。
“各位客官、大爷、老爷们,大家伙儿方才也听到了,柳姑娘孝心感天动地,人又水灵,多才多艺,大家伙可一定要怜惜,不过现在呢,还是得给柳姑娘的初夜定个价,老婆子我斗胆,先定个底价,五百两银子,谁出的高,柳姑娘今天就是谁的人了!”
“才五百两?老子出八百!”
九妈妈的话刚一落,就有人用着带了醉意的声音吆喝加价——这是寻常的富家子弟,而他一开口,其他什么富商,权贵也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喊起了价钱。这些都是平日里没怎么听过荀真名号,或是听过也因为没有太多交集所以不甚在意的人。
至于那些真正有见识或是做不见光买卖的人,全都摇头冷笑,坐着喝酒等着看好戏。
林州城的荀哥儿言出必行,这是这三年林州城大小地下势力的头头们,用惨痛的教训换来的共识。
只是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台上的标价已经喊到了两千四百两银子了,加价的人也从一百两一百两的加变成了十两十两的加——毕竟只是一个妓女,能有人愿意花这么多银子睡一晚,已经是算上柳含笑那通自白的超常发挥了。
“他娘的,当个婊子都快赶上老子赚钱了,眼一闭腿一张就是两千多两银子,老子可是每天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
王龙看着场内两个富家公子哥你来我往地竞价,心里骂了一句——不过他自然是知道,像这种所谓的清倌,也就是初夜值点钱,等正式接客了就很难说了,说不定等个两年再来,粉玉箫变成了黑竹筒,一百两银子就能睡她个十天半个月。
“不过这个什么狗屁荀哥儿,倒是挺会摆谱的,到现在都还没出现——不对,也有可能是和巡风司的人躲在暗处探查老子的动向。”
虽然不知道自己就是本尊,从哪里又冒出另外一个“多宝大盗”还发出犯罪声明,不过直觉告诉王龙,此事多半是这荀真和巡风司的阴谋算计,因此他也是按捺自己心中对那柳含笑的丝丝躁动,耐心地坐在大厅中等待着。
“两千五百两!”
终于,场内的二人角逐出现了结果,两名出价人中长得贼眉鼠眼的公子哥,面红耳赤高举双手地喊出了最高价,另一名看起来一脸正气,但却穿得花花绿绿的公子哥,脸上表情变幻了几次,最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颓然坐下。
“哈哈哈哈!秦老二,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换你大哥来还差不多!”
那贼眉鼠眼公子哥见对手放弃,不禁放声大笑,得意非常,而那输了的富家子弟,听到对方的嘲讽,脸色发黑,端起酒杯狠狠地一饮而尽。
“美人儿,我来啦,放心,少爷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大获全胜的公子哥放弃追击对手,转过头色眯眯地看向舞台上的柳含笑,抬腿就要走上舞台,就在这时,一声清朗的嗓音从迎仙阁大门处传来:
“我出五千两!”
大厅内的客人们顿时哗然,纷纷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说话之人身材高挑,面若冠玉,五官俊美,青丝银束带,翩翩白衣。双手背在背后,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地向舞台走来,每步距离如尺量般纹丝不差,正是荀真。
九妈妈一听荀真的报价登时大喜,心知不可能有人出得更高,于是赶忙走下舞台,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
“哎呦喂,荀哥儿,我还以为您今儿个有事,不能来了呢~!好了,含笑姑娘今夜的恩客就是您了!来人,快带含笑姑娘上楼!”
荀真看也不看跑到身前的九妈妈,只是站在原地扫视了一遍大厅里的所有客人,嘴里冷哼一声,抬脚就跟在柳含笑身后,往三楼走去。
那方才出价两千五百两银子的贼眉鼠眼公子哥,正要伸手说些什么,却被旁边护卫一样的人物一把拉住。
像这些大户人家的亲信护卫,本身就是武人,平日里最是关注帮派、黑道、江湖的消息,自然是知道“荀哥儿”是什么人物,也听说过荀真对这柳含笑姑娘势在必得,因此方才自己家少爷出价再高他也没有阻拦——但是此时正主已经登场,尘埃也已落定,自然不好再让自家少爷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
只见这护卫贴着公子哥耳朵小声嘀咕了两句,那公子哥脸上显出迟疑之色,终是听劝坐回了原位。
王龙把一切收入眼底,看看大厅里的客人们都已是意兴阑珊,甚至有人直接起身走人,他心里一动,也嚷嚷着“撒尿”站起身来,在龟公的指引下,来到了妓院后院的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