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玛西亚士兵们还是将那个小男孩带走了。
迎接他的可能是绞刑，亦或者是其他德玛西亚对于邪恶魔法师的残酷刑罚，但结果显而易见的是——他会丢掉自己的小命。
这座城市的天空阴沉沉的，荒凉与萧瑟像两个强盗将这里席卷，每一个喘气的生命都疲惫不堪暮气沉沉，深黑的眼眶中是暴着血丝的眼睛，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倒在地上。
拉克丝坐在马背上，时不时将目光投向方源。她有满肚子疑惑与情绪想与这位导师倾诉，但终究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轰隆隆！”
乌黑的云层在翻涌，整片天空迅速变为灰黑乌黑的颜色，看不见一丁点的白。空气中混杂着河边新鲜泥土的腥气，有些清新。
“看来我们得找个地方度过今晚。”
方源抬头望了眼天空后说道。
“好的导师。”
拉克丝叹了口气。
虽然很想祭奠一次祖父后展开真正的冒险，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只能先找个地方度过雨夜后另谋其他，只是希望自己的第一次冒险不要被毁在这种地方。
“哗哗哗！”
这场春雨对德玛西亚北境干涸的土地来说无疑是一场救命雨，但居民们似乎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欣喜，依旧是疲惫不堪的神情。
眼前的老板也是如此。
“只有一间大床房了，尊贵的小姐。”
挺着大肚子的旅店老板摊了摊手，无奈的解释道：“大部分客房都在前几天的那场混乱中被该死的黑暗魔法师用魔法击毁了，所以现在只有这一间。”
拉克丝脸涨的通红，所幸在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显眼。
“都可以。”她轻轻说道。
“请您缴纳两个银币的押金。”旅店老板打了个哈欠，眼眶处的黑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一双眼睛不自觉的开始睁开闭上，循环往复。
两匹高头大马已经被旅店老板亲自牵到了马棚中，并且用上了他自己珍藏的饲料，所以方源与拉克丝在缴纳了押金之后，便直接推开了房间的门。
这间仅剩的大床房并没有如同拉克丝想象中的破旧，整齐的被褥、洁白的墙壁、以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各种物品，无疑不说明了旅店老板平日对房间的爱护。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应该就是空间不大。
“你睡在床上，我在地上冥想就好。”
方源打了个哈欠，目光穿过窗户，看到了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也看到了弥漫着整个城市的黑暗。
“导师，这……”
拉克丝略有迟疑。
“躺上去吧，今天奔波了一天也很累了。”方源将一些食品从空间戒指中拿出，摆放在桌子上。“想吃的话就吃一些，我还没残忍到让学生第一次冒险就要做的十全十美。”
“这就是第一次冒险吗…”拉克丝有些不开心。
“你以为？你以为冒险是什么样子？”方源看着拉克丝，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不禁笑了笑，接着说道：“你是不是认为冒险都在那种气候宜人风景美丽的环境中，你与帅气的黄毛男同伴齐心协力打破怪物的封锁，最终拿到宝贝？”
虽然拉克丝没有说话，但她脸上漂上来的红晕已经证明了方源刚刚开口说的每句话，都是曾经的她对于冒险的片面印象。
“这个世界很危险。”
“诺克萨斯所到之处是血肉模糊的战场，弗雷尔卓德是永久不灭的冻土，而恕瑞玛的滚滚黄沙下埋藏着失了心智的飞升者。”
“德玛西亚高耸的禁魔城墙挡住了一切危险，但也挡住了你们的思维，让你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偏向单元化。”方源嚼着蜜饯，两侧的腮帮子鼓鼓的好像只仓鼠：“简单来说，没遇到危险前你们认为这个世界是白的，遇到生命危险后你们又觉得世界是黑的，其实这些都不对。”
“这世界既不黑也不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
拉克丝坐在床上，脸色有些灰暗。她虽然对方源口口声声的你们不太舒服，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导师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令自己理解世界的本来面目。
“葡萄干好吃，恕瑞玛的葡萄干最好吃。”方源从桌子上抓了一把，递到了拉克丝嘴边：“如果这次冒险你表现的好，下次就带你进行你理想化的冒险。”
拉克丝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方源坐在墙角，看着拉克丝的脸色如此快速的进行变化，心中不禁有些哑然失笑。无论拉克丝受过多少贵族教育，她仍然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太过于低估了。
下次冒险？
这次冒险之后估计盖伦也回来了，还冒个锤子险。
“早点睡吧，所有的事情明天再说。”方源随手按下墙壁上的灯火开关，这间屋子便瞬间的黑了下来，也静了下来。只有方源的呼吸声与拉克丝时不时偷吃葡萄干的咀嚼声微微响起。
拉克丝没有脱下盔甲，所以也并不会冷。
方源将沧元图的残片拿了出来，濛濛的蓝光并没有将床上的拉克丝一同笼罩，而是单独笼罩了方源一个人。
方源眼看着黑色的雾气进入到了拉克丝的脑海中，虽然有一种非常不爽的感觉，但他也清楚这是对拉克丝必要的历练，温室中的花朵永远不会长大，必须经历风雨才能成熟。
很快，睡梦中的拉克丝就露出了难受的神情，细密的汗珠缓缓从额头上渗出，银色盔甲下的肉体也开始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方源坐在墙角看着这一切，不爽的感觉越发强烈，甚至有一种直接前往源头捣毁这一切的冲动，不过手中的恕瑞玛甜甜葡萄干阻止了他这个想法。
窗外的黑色雾气开始升腾，被濛濛蓝光阻隔的它们并没有因为方源一个人而放弃整个镇子，无穷无尽的黑色雾气从每个人的头顶流出汇集，最终向着一个方向奔去。
如果拉克丝站在空中的话，就会惊讶的发现，这一团团黑雾所流向的方向正是她祖父坟墓的位置。
福斯伊恩曾经捅死恶魔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