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歌记得,年幼时期的所有疑惑、问题,皆可从两字身上得到答案,这不消多说便可知道乃是“人心”。
而当他想明白过来的时候,小学时代的学习生涯,已经在身体上随处可见的伤痕之中,宣告结束。
一转眼,初中时代的学习生涯,悄然而至。
昔日的男孩,也从年幼的屈辱之中长大,成长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年。
当迈步走到初中校园门口的时候,木子歌蓦然回首,过往遭受到的屈辱,明明应该云烟似梦一去不返,却为何仍然历历在目,铭刻在心?
他暗地里捏紧了拳头,十指的关节咯吱咯吱响,肤色从泛白直至泛紫。
良久,少年松开拳头,伸展成了一只手掌,与此同时,他垂眸怔怔的注视着这只手掌。
这一刻,木子歌才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不愿舍弃过去,那是因为他手掌之中的握着的是……力量。
紧接着,他将手掌捂在胸前,双眸里寒芒闪烁,心底之中熊熊燃烧着的是……愤怒。
少年感到很惊奇,心早就已经麻木的自己,竟然还会有愤怒?
他也并不是没有愤怒,只是一般都很淡罢了,要说真正没有的,恐怕就只有诸如害怕,畏惧之类的情绪。
但心底的愤怒却前所未有,仿佛马上就要忍受不住释放而出!要宣泄!要燃烧所有的一切!
少年想要复仇!
但每当木子歌即将爆发的时候,心底最深处往往都会有一股疼痛的错觉,这虽然了剩无几,但却是最有用的灭火剂。
这股麻木的错觉究竟是什么少年当然知道,因为他不止一次对此产生疑惑,并且感到不公平、感到无奈、感到愤怒,直至最后麻木……
他无数次的自问:“一直待人温柔,待人善良真的是对的吗?”
对此,木子歌也只剩下,早就已经自问自答到麻木的答案:或许是吧。
熊熊燃烧的愤怒的火焰,刹那间熄灭。
待人温柔,待人善良,是……对的吧?
应该是吧……妈妈。
少年迈步进入校园,在成群结伴的学生里,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他一个人的背影,单薄孤寂,可步伐却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
在初中的学习生涯中,木子歌变得越发沉默了,基本上是找他的人不先开口说话,他就不会开口说话。
倒不是少年变得抑郁,自闭,而是那时候的他,因为年幼时期除了跟爸妈说说话之外,从来没与同龄人有过任何交际,所以原本就不善言辞,不懂交际。
更何况,还有多年的屈辱,各式各样的无数双白眼,以及无数个日夜的扪心自问,少年也就愈发沉默寡言了。
很不幸,这样的性格或许天生就讨人厌,在初中的学习生涯里,有不少人加入了木子龙的队伍中。
木子歌升至初中,木子龙自然也不会落下。一般来说,家族的学业往往都是一站到底,每一个班级在初中毕业以前,其中的学员除了有特殊情况外,都不会更改。
班级上的人员虽没改变,但每个人的面孔,却都大变了样,昔日的男孩变得英俊潇洒起来,其中又以木子龙为代表,最是出众。
木子龙喜欢仿效小说中的仙侠侠士,一个将发髻固定头顶的银箍,一袭纯白的飘逸袍服,一双脚尖微翘的筒鞋,端是无比俊郎,人中龙凤。
小时候有些稚气未脱的女孩子们,一个个也是越来越青春靓丽,越来越成熟。
除了新转班进来的同学们,班级,还是这个班级。
木子歌初中的学习生涯依然艰苦,并且一样充满了屈辱,可每一次,无论怎样过后,他都仍旧麻木的以心底的信念,压制着越来越强盛的愤怒火焰。
温柔与善良,仿佛一把无形的枷锁,困住了少年的一切,举步维艰,痛苦至极。
殊不知,一旦枷锁太过牢固,牢固到被束缚者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如此的话,信念终有一日会崩塌,陷入永无止境的深渊。
在初中的生涯里,木子歌想过挣脱枷锁,次数并不多,只有三次,但就是这三次,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少年还记得,有一次是在被人谩骂的时候。
那个人是新转班进来的同学,也是木子龙的头号走狗。
本来,木子歌被谩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还是可以忍受,但偏偏那人骂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爸和妈。
少年发誓,那是他学习生涯以来,唯一一次感到难受的时候,自己被人殴打无所谓、被谩骂,被唾弃乃至被遗弃等等都无所谓,但若有人对爸爸妈妈有所谓,无论这个所谓再小,都是那般的愤怒。
木子歌容不得任何人对他爸妈不敬,尤其是已经逝世的妈妈,这些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
那时候,他红着眼睛,只想着如何撕碎那个咒骂了自己爸妈的人,但……
少年心下微微一疼,似曾经妈妈唱着童谣,粗糙却温柔的手,安抚了所有愤怒。
愤怒消失,少年只得颓废无比的垂首自问:“这么做真的对吗?”
他的模样,像极了被束缚着,却仿佛用尽了所有心力要挣脱,要突破,但还未开始便已经结束了的茧中蝶。
心渐死,身又为何有力?
木子歌暗地里捏紧拳头自问着,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那个人吓了一跳之后,似被戏耍般的恼怒地殴打。
那一日,他红了眼眶。
少年试着挣脱束缚的第一次,并没有引起大风大浪,甚至在那个人把一切告诉给了木子龙之后,那个人还被狠狠痛扁了一顿……
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用木子歌的爸爸和妈妈说事,并且,木子龙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欺负他。
对此,木子歌没什么感触,反正木子龙不来,他的狗也会来咬人,但他却不知道,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正在悄然逼近。
要说在家族私设的私塾里学习的日子,最容易改变的是什么,恐怕就只有教导学生的老师了。
这并不奇怪,木子家族势力庞大,对待外人或许条件一般般,但对待自己人条件却是无比丰厚。
而丰厚的条件,自然也就吸引了很多前来应聘的老师。
可以这么说,家族私塾的老师,每一年都会换上一轮。
木子歌直到现在仍然记得,家族发放给私塾导师的薪资是,一个月十万,他一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随着社会的进步,可以说是老师年年有,每年都特别多,并且还越来越年轻。
于是,根本没做好任何准备的少年,就开始踏上了,第二次跟第三次接踵而至的挣脱束缚的道路。
绝望之路,身不由己。
木子歌记得,那是在初三开始的时候,她突然进入了教室,并在同学们惊艳的目光中,不骄不躁的宣布,成为了本班级最后一年的导师。
目光之所以用惊艳来形容,是因为看起来,芳龄只有二十出头的她,自出现就惊艳全场!
她有着冷艳动人的美貌,也有着傲视群芳的凹凸身材。
成熟知性并冷艳的面庞上的一副眼镜,扎成一根辫子垂落于脑后的马尾,包裹魔鬼身材的石榴裙。
她明明成熟知性,面庞却又无比的冷艳;
她明明冷艳若冰,马尾却又充满了活力;
她明明青春洋溢,身材却又魔鬼般成熟。
充满矛盾却又充满魅力,这一切的一切,无不令人感到惊艳。
即便到了现在,木子歌也可以肯定的说,遇见的女孩没有一个能与她媲美。
然而就是这样的女子,生命中本不该有任何交际的女子,却像一柄锈迹斑斑的匕首,缓慢而又无声的闯进了他的生活圈。
这一天,少年又被殴打了。
本来,这应该是常事,毕竟这样的事情,每一天都在发生,但就在今天,却有一个谁也预料不到的人介入了进来。
她阻止了他们,那些殴打少年的人。
这些人开始的时候还不听,吵吵闹闹着:“就算你长的漂亮,但又能奈我何?”的话,非要继续殴打少年,却没想到,不听话的他们皆被她打了个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殴打少年的人跑开了,跑的远远的,而她随后弯下腰伸出手,想要搀扶起他,但少年拒绝了,他一个人默不啃声地从地上爬起来,回到了椅子上。
对于周围同学们的目光似乎已经习惯了,木子歌回到座位上,拍落衣物上的灰尘,抹干净嘴角的血迹,自始自终,一句话也没说。
冷艳着脸的她站在少年身旁,许久之后说了一句:“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之后的时光里,她兑现了这句话。
在学院之中,每当少年被人欺负的时候,她总是到场赶走了欺负他的人们,而少年,依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是爬起来独自走远。
他总是一边走着,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拍完了,方才想起来擦干净嘴角的血迹。
她目视着少年远去,冷艳的面庞上,眸光波动几许,她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活的……行尸走肉。
有些可悲。
更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