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个男人出现了……”酒徒灌了一口酒,随手将酒葫芦扔向红河,眼看起伏沉落,渐渐被浪花卷进了暗红色的河底。
君天行皱着眉头,原本握紧的双手慢慢松开,对于这些事情他从没有刻意去打听,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老人的话,也算是帮助自己解开心底的疑惑。
“那个男人,就是你的老师,帝国的龙门镇守,军神龙王!”
酒徒眼神复杂,眼眸逐渐变得深沉而晦暗。
“他到了北疆的第二天,鹰神部落的王账开始对北疆发兵,突袭之下,数以万计的战兵折损在了北境草原,甚至连我的艮土战军都差点损失殆尽。”
“紧接着,白重兵出函谷,二十万铁骑马踏秦关,秦关的两万守将,和数千逃难的难民,全部死在了秦岭深处。”
“原本的秦关铁壁,变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君天行哼了一声,“草原鹰神王账本就和你们世代为敌,函谷之外的白重更是一心想要进军中原,就算这两件事碰在了一起,导致北疆罹难数十万战军,可这,和我老师有什么关系?”
酒徒摇摇头,浑浊的双目竟然热泪翻滚,眼眸中的痛恨,几乎要满溢而出。
“本来,我也是这样想的……”
“直到那天晚上,他亲口对我说……”
酒徒脸色慢慢泛白,一口鲜血难以抑制的喷了出来,染红了脚边的积雪和霜草。
“以鹰神部落为首的草原王账,和函谷关外的白重,都是受他欺瞒,才发兵突袭我北疆军营的,为的,只不过是削弱我北境的力量,避免一支独大,成为京都朝廷难以掣肘的所在!”
“北境王……”酒徒仰头向天,白发飘然。
“这个世人追捧的莫须有名头,竟然会成为我北境数十万儿郎丧命的刀锋。”
“为了稳固京都朝政,为了不让北疆出现一股可以有独立意志的军队,他不惜借助鹰神王账和白重两方势力,屠戮了我十万草原儿郎……”
“你说,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被世人称为军神,又有什么资格,成为龙门的守卫者!”
君天行双手猛然握紧,心中气血不由自主的翻腾。
酒徒的话,他第一反应是不信,自己的老师鞠躬尽瘁一心为国,一生都在为帝国事业奔走,军神和龙王这两个无上的称号,便是东华帝国子民对老师的肯定。
这种人物,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百里酒徒,你可是认真的?”君天行大耄之下的破军开始疯狂挑动,惊人的杀气竟然难以蛰伏待动。
“呵呵……你是他的学生,自然可以不信,但……当时这话是他亲口所说,如何能有假?”
酒徒双手十指扣在雪地上,青筋暴起。
“我用了一辈子的心血经营北疆,不仅统一了秦岭数百万子民的意志,甚至还收服了草原狼神部落,一旦再将以鹰神部落为首的王账收复,便可以将数万里的茫茫草原纳入帝国版图。”
“别说一个小小的白重,纵然是函谷关外数以百万的疆土,成千上万的邦国,也将以北境为*,一点一点被我吞食。”
“但……这一切,却全部葬送在了那个男人的手中!”
君天行眉头紧皱,大耄当中的刀鸣慢慢停息。
其实,五年前的他虽说只是初升将位,但对于一些政治局面,也稍有了解。
正如酒徒所说,三十多年的努力之下,整个北境已经变成了一块铁板,唯一的敌人,便是逐渐势弱的鹰神部落,一旦以鹰神部落为首的王账被酒徒消灭,那么整个北境数万里疆土,将会成为悬在帝国头顶的利刃。
一旦酒徒有反意,便可以在秦关之外成立一个不逊色于东华的庞大帝国,若是再有临安府的支持,便足以威胁到整个东华帝国的统治。
拥兵自重,无冕之王,终究不会被王朝允许。
君天行心中暗想,难不成老师,真的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引来王账和白重,以此削弱北境边军?
不!不可能!
君天行蓦然有些心慌意乱,原本清晰的思绪竟然有了一些混乱。
“自那日之后,北境的防御被打回到了数年之前,我便将北境交给了小白狼,退出了北境。”酒徒慢慢站起身,伛偻的身形似乎更苍老了一分。
“说实话,我无数个夜晚想要杀掉那个男人,让他为北境十万将士,和无数的百姓赎罪,可……和五年前那次一样,我终究没有直面他的勇气。”
“那个男人,是东华帝国的神……”
酒徒转身,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侧转了一些,望着君天行呵呵一笑。
“其实,你和那个男人很像。”
“都很仁慈,又非常冷血。”
“为了心中大义,宁可成为人人唾之厌之的屠夫,这种事情,我一辈子都做不来……”
酒徒转身,一步步,像一个走到尽头的暮年老人,逐渐消失在红枫林。
“以后我会留在江州,想报仇,便来找我吧……”
江州的城墙隐隐绰绰,就像一只蛰伏在夜幕当中的怪兽,将酒徒的身影一点一点吞噬。
蔼蔼夜幕,滔滔江水,只剩下一席黑色大耄的君天行。
本来,他是来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的。
可现在虽然证实了,他却升不起丝毫报仇的心思。
而更多的,却是想见那个男人一面,问一问这件事情的真相。
“老师,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离开红河之畔之后,君天行漫步而行,进了江州城之后也不急着回家,而是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逛了起来。
之前因为红匪和刺客而破坏的狼藉一片的街道,已经在张彭带领的警司人员的整理下,恢复了大半。
不过或许是因为白日里混乱的缘故,让街上的行人有些稀少。
君天行揉了揉眉心,混乱的思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老大,酒徒已经回了酒铺,在没有露面,而且江州的流沙情报人员,似乎收到了酒徒的命令,全体蛰伏了下来。”小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同幽灵一般,再一次出现在了君天行身后。
“老大,这几日江州发生的一切,难不成真的是很酒徒在背后搞出来的?”小乙眼神有些惊惧,又有些愤怒。
君天行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很多事情他依旧没有想通,或许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唯有见一见自己的那位老师了。
可刚才红河之畔露了一面之后,还没等自己前去打招呼就离开,也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
“让人盯着酒徒。其他的事情,暂不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