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别想了，在这里，你是不会有答案的，还不如送我下山，倒是来得实际和重要些！”
林染看着周靖宇懒懒的说话，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她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只是觉得现在好像确实是要下山了。
周靖宇径直的步向副驾驶座，声音像是已然入睡，很是乏意，没有带着一点感情色彩：“做个好人比较重要，免得让我这个醉鬼在半路上出事了，你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
“好！”
林染好似一个工具人，缓缓打开驾驶座的门，上了车，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看向身边，男人偏头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平缓的呼吸很是清和，像是没有人打搅他此刻安逸的生活。
但愿他的梦里有他想要见到的人。
也许糊涂着，会是他余生最希望做的事，人最怕活得清醒。
因为那个时候就会知道自己最爱的人已经不再身边。
这倒不如用酒精麻痹自我来得痛快。
那么他可以有勇气去惦记心里不愿遗忘的人。
林染看着这样子的周靖宇，眼里伤感，目光落在自己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她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去见那个自己想要爱的人。
这一切是多么的幸福！
……
从西山墓园一路开回周公馆，只用了一个小时。
停下车自，林染伸手轻拍了拍周靖宇的肩膀，周靖宇从混沌中醒来，面上红光充满了醉意。
眼睛眯成一条浅浅的缝，双眼红肿的像是哭过。
他宛如从美梦中被惊扰，眼神里的氤氲浮上瞳孔，很是伤感，他解开安全带，凭着一点点的意识，推开车门。
手刚碰到把手，他的动作停滞，然后转头淡淡的看向林染，声音像是给予她回应，酒气浓重，但更多是清醒的话语，“别像我一样，这辈子到最后一无所有！还不敢抓住。”
“周医生……”
林染想要出口安慰，但是刚一张口，却临时哽住，她说不出一句实际有用能安慰到他的话，他的答案成为了一个无解的难题。
她快速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下车去扶周靖宇，但是周靖宇特地与她离开一米远，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摆手道：“不用，我可以的。”
周靖宇嘴角含着笑意，看似一脸满足，但是背影的歪斜让人不禁心里觉得他可怜和无助，失去了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他岂不就只能这样？
最爱的人不在身边，不在这个世界，唯独他还要……
在人世活着好多年，连陪她的机会都没有？
叶倌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留给周靖宇的。
她用着很平静的口吻，笑着看向他，声音轻柔，很是美好：“答应我，没有我的日子，也要过得好好的！”
周靖宇很努力想圆满叶倌对他许下的唯一的心愿。
可是这件事情于他来说好难。
他没有她，怎么能过得好？
林染转身遁入无边的月色，在公交车停靠站的椅子上坐着，他拿出手机给熟悉的人拨了电话，让他来接疲惫的自己回家。
在这一刻，她好疲惫，好需要安慰，下意识的选择就是她列表里的第一人。
白天的时候林津就打了好多电话过来，他知道她回来了。
可是她都没有接通。
因为那个时候的她脑子很混沌，很虚晃，不知道自己会胡言乱语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接通后能说什么话。
现在她翻开电话簿，也无心多看通讯录，就着林津的号码就拨出去。
林津驱车而来的速度很快。
车子在她身前疾驰停下，他迅速拉开车门向她走来，她坐在凳子上，眼神微抬，仿佛失去了焦距，但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她没有想哭的冲动，更不是喜悦的眼色，有的只是疲惫。
林津看着她，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声音低柔，很是关切：“怎么了？我看你的样子，很累，是不是遇到……”
“哥，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林津听到林染的话，有些愣住，但是声音更为柔软，眼神里给她温暖的光，用以聊慰她心里的虚弱。
“最近发生了好多事，累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说一句很简单的话都觉得没有力气，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到这么大，竟然越来越懦弱！”
“出什么事了？”
林津看着林染语气里时而笑，时而疲惫，心里的担忧不言而喻，他的目光柔和的落在林染的脸上，手心里的汗已经在往外冒。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然后……我去了西山墓园，我想爸爸了。”
林染平淡的开口，像是在说一件日常。
眼神里的氤氲浮现，水雾里装着的晶莹的瞳孔让人心疼，林津抓住了林染的手，然后用温热的气息吹拂她冰凉的手。
“小时候，爸爸就是这样子，他看到我难过了，不开心了，要落泪了，就会……可是我现在需要他了，但是我找不到了……”
“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会是你的依靠，会站在你的背后支持你，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不会舍得离开你。”
林津疼爱妹妹这件事，这么多年来都是藏在心里，只有在此刻，他方开口告诉她，他一直将她视若珍宝。
林染听着林津的话，有些诧异，“你从前明明很讨厌我的！然后，我也开始讨厌你，一点都不喜欢你。”
“为什么讨厌我？”
“其实说不上来是讨厌，有时候也会感谢。”
“什么意思？”
“因为你总是那么的优秀，显得我就很笨，很没有用。但也都是因为你的存在，爸爸才总是忽略不了我，然后有余力将心思花到我的身上，因为他知道你不用担心。”
林染开口说着话，言语里说不出来的喜悦，只有此刻，她觉得周围安静，正是诉说心里话的时候。
“你是不是没有心，你一直看不出来我都在默默地对你好吗？”
林津抓着林染的手，言语里虽然是有些生气，但是动作上的表现很轻，他出口时只是笑，这一幕看得林染也是在笑。
“看得出来，但是你做得不是很明显。”
“我做得还不够明显？”
“其实从前，你每一次晚回家，和妈说‘你在学校里自习’，我都知道你撒谎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很想你陪我一起回家，我想告诉别人：那个天才林津是我林染的哥哥，我总是在放学后，一刻都不停留的跑去你教室门口等你，可是你总是不在！”
林津抬头看向林染，心里想告诉她那个时候自己去了哪里？
这时林染紧接着续道：“后来，我开始不喜欢你了，你总是对我不冷不淡的，也没有一句好听的话，然后还用你的优秀，让妈总是冷落我，忽视我！”
“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我后来才知道，你每一次早早的放学，都是去做兼职。你知道我笨，总是记不住我会把钱放在哪里，你就欺负我……”
“我没有欺负你。”
“有，你总是悄悄的在我的衣服口袋里，书包里，枕头底下放了你辛辛苦苦挣下的零用钱，生怕我过得生活不如别人一样！其实那个时候，我用不到那么多钱的。”
林津看着林染眼里已经湿润，这时从口袋里摸出纸巾，帮林染擦掉眼角的泪痕。
“你可不要冤枉我，我不是因为觉得你笨，才那样子做的，明明我做的那么明显，然后你这个白眼狼还不懂说句体贴我的话！”
林染笑着看向他，不顾及自己的狼狈。
“我每次在外面惹事，是你帮我摆平，我每次故意和你吵架，是想知道你有多爱我，我每次对你做坏事，把你的衣服画花，偷你的玩具，卖你的笔记，是想看你能有多容忍我。”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看作像是没有人爱的样子！”
“直到我知道你为了我和苏晨昕在一起。哥，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有多爱我，那一切比我原来想象中的还要多，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没有爸爸的爱了，所以你觉得你要更加爱我！”
林津听着林染的话，没有回答。
林染看向他，目光轻柔：“可是你知道吗？你也没有爸爸，你也值得被人爱的，你凭什么为了我，失去那么多？就因为你比我早出生，你是我哥吗？”
“我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你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我怎么又敢让你继续为我分担呢？”
“你要知道，我是你哥，这辈子，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只要需要我，无论我和你隔着多远的距离，路上有多么险阻的风雨，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奔向你！”
林染低着头沉默着，然后半晌后，淡淡的开口：“谢谢！”
“你是不是有病？说这种话，还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哥，以后我要是没有人要我，你会不会义无反顾的继续养我？就是那种无条件的宠，然后不计较付出的那种？”
林染看着林津，眼神里有着笑意，嘴里的话出口，语气不是问句，她只是在等林津的肯定，她笃定面前的这个男人爱着自己。
而且是很爱……很爱自己。
所有的血缘关系永远比别的感情要牢靠，她这辈子能抓住的人，也就是他了，只有他会对自己无条件的付出，然后接纳、包容自己所有的不好。
因为他和自己这么多年来，看到的她的缺点本就不是一点两点。
“说什么傻话？我包养你，也得养得起你。”
“那你不想养我了？因为我老了吗？”
“你要是老了，那我岂不是比你还要老了。”
“那你……？”
林染的眼神试探性的微收，看向林津的脸颊时，眼神里充满了少女般的天真，林津蹲在她的面前，帮她散开的鞋带系好，然后头微微抬，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养你……虽然困难，但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上，肯定是继续执行的，你大可放心，就算是没有人要你，我都会要你，也没有办法不要你。”
“后面那句话，能不能收回，有点不对味儿了！”
林津笑着看了眼林染，抬起自己的右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我收回！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养你的。”
“还有力所能及，有点勉强。”
“你要求那么多的话，还是自己去物色人选吧，我已经一退再退了。”
林津眼神故意的收敛，装出一副严肃冷淡的表情，林染看向她，眼眶里装满无辜，像是在试探性的问他：“没有一点妥协的可能？”
他摇了摇头，以作回应，林染丧气的点了点下巴，笑着应道：“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和你妹妹还像菜市场买菜一样，居然要讨价还价？”
“林染小姐，请扪心自问一下，是谁要讨价的？”
“你……绝对是你，别仗着自己记性不好，瞎胡闹。”
林津看着林染，眼神里极尽宠溺，没过一会儿就装不了继续严肃，只是淡淡的看向她，笑着开口：“那我们能一起回家了吗？”
“可以……”
说着话，林染伸出自己的手，然后笑着开口：“不过，你背我好吗？”
“就几步路？”
“就是因为几步路，我才舍得让你背的吗？”
“你还挺大方的哈？”
“那是，毕竟像我这种温柔、大度、体贴还貌美的女孩子不常见了，你有点意外，我也就当作你没有见过世面，原谅你好了。”
林染一脸傲娇，这时语气里比刚才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尤其是看着林津瞬间转身，再次蹲下来，还拍了拍自己的背，轻声道了句：“自己上来！”
“能否公主……”
“不能，爱上不上。”
“上的。”
林染一口应下，不再继续矫情，毕竟像她哥的这种心，她还是明白自己有点难以有把握全然掌握。
是时候下台阶的时候，得赶快下，要不然就是他生拉硬拽，把自己推上车子。
那个时候分毫不在意兄妹情，恐怕双方脸面都不太好看！
林染顺势软在林津的背上，一脸满足的笑了起来，“林津，我觉得有哥的感觉真的挺好的！”
“那也不见你平时多喊几句‘哥’，让我开心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