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女人坐在地上，将白皙的腿席地而盘，几人优雅的端起手中的盛满迷醉的红酒碰杯，相互对视之间，浅浅一笑。
没有过多的言语，先是扬起面庞，然后眯起视线，准备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方吉雅眯着视线，将目光落在杯中的酒。
她的嘴角轻抿，仅是蹙了一下眉头，也开始准备跟大家一饮而下，毕竟这些年来她一直不算过得很好，不能借酒浇愁的她，每每入睡都只能用药安定。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理由能喝上一杯。
毕竟故友重聚，怎么能不喝酒？！
她也算是找到了一个能让自己饮酒的机会，心里也就是一瞬间的伤感，她的眉眼眯起，眼里的湿润差点在扬起面庞的时候钻出眼眶。
不过鼻尖碰到杯盏，却闻不到任何的酒精味道，她饮下杯里的东西，眼神诧异的看向身边，只见林染和祝思颖纷纷向她投来温和的目光。
这种眼神交触之下，再加上对面女人豪迈的出口：“爽！真的是好酒……”
方吉雅低头，浅浅一笑，感恩这身边的两个人照顾着自己，居然特地为她换了器皿里的东西，她喝下的显然和另外三人的不同。
她们知道她酒精过敏，所以让她以葡萄汁替之。
在场的四人里，唯有饮得酣畅的叶子蒙在鼓里，叶子饮下一杯又伸出手，将自己的杯子递给了祝思颖，她脸上泛着红晕，显然不同于开始的拘谨。
眼下她一杯酒下肚，算是把自己的心扉都打开了。
林染看着她，眼神里露出别样的嫌弃，“原来一杯倒在这里……”
她将脸转回，看向身边的祝思颖，小声嘀咕：“你以后别在嫌弃我了，有比我还要糟糕的呢？”
叶子没有饮下几杯酒，这时起身便挥舞着手臂，头耷拉在肩头，开始在原地转圈，脸上粉晕在灯光映照下别样的暖。
她眯着视线，开始迈开步子，一脸陶醉的宛如耳边有动听的音乐。
坐在地上的三人均是忍不住的，一同相视而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别人醉酒会跳舞？
居然还是芭蕾舞……
林染目光对上方吉雅，“这是你教她的？”
“我表示……这舞的原版不是这样子的。”
叶子跳的正是方吉雅在苏黎世拿下舞蹈大赛金杯跳得《白月光》。
这一曲舞被业内传得很是神。
那个时候林染因为没有时间，错过了方吉雅在世界舞台的收官之作，本来很是遗憾的，眼下看着叶子这么一破坏，她心里觉得：‘还是遗憾点好！’
要不然她此刻只剩下嫌弃和鄙视了。
毕竟那支被封为神坛的舞蹈每每给人看过，都是留下令人惊艳的瞬间，再看她人表演，只觉得“东施效颦”，哗众取宠。
林染的目光从叶子那处收回，这时视线拉近，落在了方吉雅的脸上，见她笑的温婉，方吉雅纤细的手指探出，摸了一把桌子上的瓜子。
葡萄汁配瓜子，算是夜间绝配。
林染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方吉雅的脸上，觉得她那好看的眸子，藏有一股子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想问但是不知道怎么问？
倒是方吉雅被她看得不自在了，便先笑着看向她，然后声音动听，“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你说……这一次回来，再也不回去了？”
方吉雅看向林染，笑着点了点头，表情上分明云淡风轻的没有任何怪异，但是林染看着她总觉得那就是有说不上来的东西。
“为什么？”
从前的方吉雅把这里当作她的“忘了洲”，从此以后都不愿意再踏足这里，生怕自己想起这个城市中的某个人
她害怕每每在这里，脑海里挥散不去的就是他的记忆。
多少次嘴里倔强的念着“忘了”，可是就有多少次心里停止不住的再次生有念想。
在许多年前，她离开这里的时候。
她只觉得心头有一阵发凉，是生冷的发憷，好似有一把刺刃倏然间钻过胸口，忍不住的按着胸口只觉得隐隐地疼。
那时的她回头看向远方，眼角发酸……
却不知道那一种感觉是她的心里生长了爱情。
在那之后，她无数次告诉自己，“那是恨。”
可是女人就是很傻的，一向都是要在多年依旧疼痛后，才蓦然明白，“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她生气那个男人从她生活里一声不吭的离开。
没有一句道别。
她又非常的期待他回到自己的身边，“可以没有解释！”
只要他们再次相遇，时光能抚平他们之间所有的误解，这些年来，她反复的想象过自己和他再次相遇的场景，可是却终究没有等来和他的见面。
方吉雅偏头看向林染，唇瓣忍不住的收紧，眉头微拧，片刻后，终于提起勇气问出她心里的话，“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什么……？”
“当年，他为什么要离开我？”
方吉雅眼里噙满了氤氲，有酸涩逼痛了她的眼角，她看着林染看向她时的目光没有那种意外，分明是一秒就懂她话语里的话。
她知道一切真的如同自己所想的一样。
这些年来大家都知道事情，唯独她一个人不知道？！
明明傅圣哲的离开有隐，为什么所有人纯然就让她蒙在鼓里？
她不想回到这里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害怕遇见真实，害怕自己会问出心中想要说的话，那句话压抑的越久，却是她越想出口的话。
果然……在她回来的第一天，她就没有忍住。
她问出来这句话，不是责怪任何一个人，她只是希望他们能告诉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傅圣哲到底身在何处？
“我知道……他在一个不想让我找到他的地方，这么多年，我没有回过邺城，他也一样，如果他当真不爱我，没必要如此躲我，我知道……他肯定有不能见我的理由，对不对？”
方吉雅紧咬着下唇，鼻头瞬间堵塞，她连着抽抽，然后端起杯盏，再次喝了些葡萄汁润着她的唇色。
她深深地缓了两口呼吸，目光再次看向林染，用着哀求的目光，声音软弱至极：“林染，你告诉我，好不好？”
“阿雅，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答应了他……不能说。”
“有什么原因，是不能开口说的……？”
方吉雅用着好似生生扼着喉咙发出来的声音，道了一句自己都害怕想象真相的话？
林染没有对她的话做出回答，
方吉雅正视着眼前看似有些为难的林染，用着气音再次加重了自己那正当的逼迫和委屈的恳求，“除非他死……要不然，我们这辈子没有完。”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的要见他呢？他明明都那么的伤了你，离开了你……”
“我要他欠我的回答，给我。”
“阿雅，忘了他吧！饶过你自己，也饶过他。”
“不可能，林染……我做不到。”
方吉雅仰面，想要用端庄收起来自己这狼狈的哭泣，可是她止不住内心想要发泄的情绪，这些年来她没有一天不在折磨自己。
她总是一闭上眼睛，就在脑海里翻滚着种种思绪，她设想过许多种他再也不见自己的理由，但是那些可能的理由只是增长她一次又一次的回忆起他。
不能断了她停止遐思的妄念。
好多个夜晚她都是睡不着的，闭上眼睛是恐慌，睁开眸子是失望。
心里头惦念的人不再远方，更不在身边。
那种明知道他躲着自己，却不明白他们之间为何有这般躲避的折磨，她一次又一次的只能用药物来麻痹自己。
因为在没有遇见他之前，没有听到他说：“好久不见！”
她做不到放弃寻找，也停止不了继续期待。
“你回来是因为……他？”
“林染……整整五年了，我没有一天因为这离开，变得安静，而是日复一日的反复滋长出我像个弱者一般的无助，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吉雅说着话，晶莹如豆大的泪珠直接从她的眼眶里钻出来，顺着她精致的轮廓滑下，然后往她白皙而美妙的锁骨曲线而去。
她一直强撑着坚强，可是声音委屈得让她做不出一点的淡定。
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在夜深人静卧在床上的时候方敢掩面哭，但是那哭声都是尽量用被子蒙过声音，不敢让人听到。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别人。
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没有及时的抓住对方，是多么的难受。
曾经的傅圣哲一直默默地陪伴她，甚至对她连根手指头都未曾触摸，因为他眼底里全然是对她的怜惜，那种从骨子里而出的温柔，在生活中视线的碰触中，她能感受到。
她开始回忆起过往，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该！
是她的怯懦，是她的骄傲，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也许就是她反反复复的拒绝里，让她最后抓住他的手，道出一句诚恳的：“我们不要分开？！”
都再次让他觉得，也许她的话不过和从前一样……
当她有一天恢复平静，她可以依旧不需要他。
“阿雅，你别哭，好吗？”
“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求你了。”
“医生说过的，你的眼睛不能哭的，要不然……”
这双眼睛太过于重要了，林染看着它，有时候都不敢直视里头的目光，因为她都怕自己不能分辨眼前看向自己的人，是方吉雅，还是那个温柔的人。
傅圣哲将自己全部的爱给予了方吉雅。
谁都知道他不曾后悔，也不在意他的付出，能换来多少的真心。
因为真正爱一个人，是不计较回报的。
所有人也是体谅他的大度，没有人愿意将当年的真相告诉方吉雅，尽管他们看着眼前的女人会难受，会伤心，会郁闷，会发狂……
可是谁都知道她若是知道自己的这双眼睛，是那个离开他的男人给她的，她断然是要自责一辈子，而那个时候她惦念他，记得他，就不再是纯然的爱了。
那么傅圣哲的付出也就全部索然无味了。
他给予她的爱轻的很温柔，又重的很盛大。
傅圣哲不愿意方吉雅这辈子记得自己，只因为他对她的爱过于沉重，这让彼此相见都只会剩下些许的变味儿。
他宁愿她恨着自己，也不想她觉得自己负罪。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躲藏，也生怕方吉雅发现当年的真相。
林染上前拥住哭得很是狼狈的方吉雅，方吉雅将头枕在林染的肩头，眼皮沉重的阖上，伤感在此刻关闭，但是在心头不眠。
她只是哭得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的难堪。
祝思颖安置完叶子后，看向了抱着坐在地上的两个人，目光很是平和，她的声音很小，“让她睡吧……也许睡着了，会好些。”
“你在……”
“我一直都知道她这些年来有失眠的症状，所以我在她的葡萄汁里放了安定，要不然……她睡不着的。”
林染看向祝思颖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同将方吉雅抱着去往了客室。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两个人一同将目光转向身后，只见门口处，一个男人伸手摸向前方，探着前方的路，男人的面庞多年来还是很熟悉，正是傅圣哲。
他这些年来一直活在黑暗里，看不见一点光亮，却也在期盼同方吉雅的见面。
这一次，是林染和祝思颖的组局，便是想让他们两个人再次见着面。
尽管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庞，但是能感觉着彼此近在身边的呼吸，许也是他们心中一心想要的。
祝思颖用自己的声音让男人辨清位置，“阿哲，在这里！”
傅圣哲的习惯了用耳朵听声音，在此刻也渐渐的脚步平稳的步向祝思颖的位置，祝思颖看着傅圣哲走近，拉着他的袖子，让他坐在了床边。
“她是不是……又……？”
“按照你说的，已经给她吃了两片安定，这个晚上，她应该会睡得好些。”
祝思颖的声音很是轻柔。
她面向傅圣哲的时候，眼神里投射而出的视线也是心疼和难受，“这些年来，你们两个人都不好过，何必呢？”
“我不想她负疚一辈子，也许是我自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