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修真体系境界有八重,层层递进,踏阶而上,终能破丛云,登天揽月。
有人间三境——小知、振羽、养生主,脱凡胎、筑仙台。
铸神三境——秋水、玄川、北海,养气修神,以至于灵力浩然兮若北海。
最终突破凡胎,斩断尘缘,平地登仙,成就至人二境——齐物、逍遥。
郭建木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几经生死,不料白北山手段残忍,却真有奇效。他在病床上坐起,睁开眼,阳光普照,如金如玉。风在飘荡,整个世界好似慢了一丝。
一个月,郭建木由小知入振羽。
白北山一巴掌拍在郭建木后脑勺上:“还不是你底子稀烂,不然直接入养生主了!”
郭建木却难得不与白北山说些俏皮话,他只紧握木剑,风拂过他又瘦又小的身子,化作剑芒,如雾又如电。
阳光又热又辣,蝉声聒噪,郭建木挥起木剑,已舞了半天光阴,不见停歇。
白北山轻轻坐在草地上:“这么想变强?”
“嗯。”郭建木轻轻回答。
白北山端着一碗冰凉的绿豆糖水,咕噜咕噜喝一大口,痛快地哈了口气。然后他一拍地面:“好!”
“今天你练累了就先回去,晚上在你自己屋子里等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这话,大长老就端着糖水,甩着袖子,一摇一摆地走了。
又自顾自练了一会儿剑,郭建木默默垂下手。这一个月以来变故实在太多,郭建木自小过的就是平静甚至可以说平淡的日子,心灵几次震撼下,他身心俱疲。
师傅的仇、林师兄的仇——他一直在前进,但要报的仇却好像越来越多。
忧愁不可断绝,何以解忧?唯有变强!
他自十岁染上怪病以来,身体就一直贫弱,从来没有如此强求过自己。
每一剑,他都拼尽全力,此时放松下来,浑身又酸又麻——他确实已经很累了。
振羽境和小知境的感觉有什么区别呢?郭建木用全身的力气去感受着。修真修真,修道求真,每进一步,就对这世界的真相感受更深一分。
这天地万物很明显地慢了下来,虽然不过是毫厘之差——但郭建木感受到了这一点,不如说,所有的振羽境都会感受到这一点。
叶片飞舞,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相互撞击——风就在这之中产生。
光和热迸射而出——火生生不息。
灵力又深厚了一分,他觉得浑身发痒,有股力量准备迸发出来,却偏偏在他体内深藏。
郭建木明白,这是到了振羽境,将要学会御风飞行的征兆,但强行运转了几次灵力,都无济于事。
他于是暂时放弃,用木系术法做了条麻绳,把木剑别在腰间。往白北山庭院边的走廊上看了一眼,白北山果然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不见人影,他松松筋骨,穿过树林,往玉台书室去。
郭建木在中途草草吃好了午饭,不多时,便到了玉台书室。
书室早已付诸一炬,经郭建木恳求,玉台暂时没有吩咐杂役清扫。焦黑的残渣铺了一地,给郭建木的心又蒙上一层阴霾。
火势与其说是控制住了,不如说凶手的目标只有玉台书室一处。书室后的小屋也是最有可能藏匿证据的地方,自然也跟着遭了殃。
郭建木忍着怒气和恨意,走进废墟之中。郭建木并不清楚师傅的手上曾经捏住了多少人的把柄,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但他那颗迫切想知道真相的心,仍然使他按奈不住,一定要一探究竟。
然而入眼处只剩废墟。
他蹲下来,伸出手,只抓住一捧灰烬。郭建木的心又抽了一下,师傅多年的光阴,每一本他喜爱的书籍,每一寸他苦心装饰的土地,轻易就化为尘土。
不多时,杂役们来了,郭建木又在这废墟上扫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垂着头离开了。
尔后又去师傅的小屋看了看,也只剩下一堆黑灰,郭建木再次确认了师傅留下的东西一丝也不剩。
在原来是小屋庭院的地方,不远处是郭建木一个月前与魔教人士上演夺命追踪的树林。此刻繁密的树叶间,有一双又尖又利的目光直直看过来。
又大又圆的狸猫似的眼睛,黑白花纹的羽毛在层层树叶间若隐若现,不是穿云枭云灵又是谁?
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云灵师兄,郭建木难得露出几分欢喜的神情。他快步走上前,云灵也扑扇着翅膀飞过来,停在郭建木肩头。
“云灵师兄,这一个月以来可还安好?”
穿云枭自然不会说话,毛绒绒的头蹭了蹭郭建木的脖子,就算是回应了。
郭建木被云灵的羽毛逗得发i8痒,咯咯直笑。
见云灵一直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堆灰烬,郭建木细声细语地给穿云灵讲了个大概,云灵也瞪着一双颇有灵气的眸子,静静聆听。大约是这些天受尽了刺激,郭建木竟能保持着淡定。
“云灵师兄,今天你来得不巧,没有准备吃食,不要见怪啊。”
谁知云灵听了这话,嘴一咧,发了脾气,扇着翅膀轻轻打了郭建木几下,“哗啦啦”又扇着翅膀飞远了。
郭建木远远望着云灵消失在密林中,笑骂道:“云灵师兄好势利一只鸟儿。”
故友相逢,虽不欢而散,心情倒也舒畅,郭建木又意识到自己并非一个人苟活在这世界上,而心里牵挂着已逝师傅的,也并不只有他一个。
玉台观位高权重者自然耳目众多,此地不宜久留,郭建木大步流星,又直往玉台观给他新安排的住处去。
之后无事发生,当月亮悄悄爬上中天时,白北山飘然而至。
于是郭建木又万分乖巧地成为了老鹰爪子里的小鸡。白北山速度极快,但这路途让郭建木越看越眼熟。
不一会儿,他被白北山扔到地上:“白爷爷,你带我来碎玉崖做什么?”
白北山答非所问:“这儿景色如何?”
郭建木于是放眼望去,一轮圆月飘在穹顶正中,碎玉崖外云雾笼罩,轻柔而朦胧。圆月如美人面,雾气似淡雅羽衣。崖边一株迎客松,苍翠可人,枝丫向外延伸,摇摇接住皎洁的月光。
郭建木点点头:“这里的景色确实......白爷爷你做什么?”他缓缓转过头来,却看见一双臭脚丫子在他视野内逐渐放大——白北山居然一脚把他踢落崖间!
白北山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圆月在视野中摇晃起来,郭建木在半空中连滚几下,这回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旋地转。
不多时,郭建木直直摔出常年笼罩在玉台山上的浓雾。带起几缕水汽,继续疯狂地下落。
初夏并不怎么流动的空气,随着郭建木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化作八级狂风,“呼呼”地在郭建木耳边直响。
几秒之内,郭建木直落数百米,强烈的不妙感席卷而来。
进入振羽境,万事万物慢一线的感觉,随着生死危机的到来,更加强烈起来。郭建木感觉之中,时间甚至比平时的流逝慢上十倍——虽然不过是他大脑高速运转的缘故,实际并非如此。
不妙不妙不妙!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大长老不靠谱,谁知道他居然能不靠谱到直接将我扔下碎玉崖!
这可是碎玉崖!玉台绝壁,黄鹤飞不过,猿猱难度!
不行不行不行!必须得想办法,不然再过片刻就要摔成碎泥!
说时迟那时快,郭建木头脑刚开始动,身体就有了动作。行云流水诀运转如飞,须臾间就绕着身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身灵力调动起来,一股木属灵力从他的指间激射而出,电光火石间便撞上了坚实的崖壁。
郭建木不假思索,使出自己掌握的最厉害的木系法诀——龙抬头。
本来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毕竟尝试一下仍有一线生机,若不试片刻间便死无葬身之地。谁知这草木难以依附的玉台绝壁之间,居然真有些许植物。
龙抬头法诀有触动!郭建木简直喜出望外!眨眼间,崖壁之间就有一道绿意瀑布似的倾泻而下。郭建木见此情景,却是又傻了眼——那绿色的瀑布,不过是疯长的苔藓,数量虽多,强度实在难以恭维。
掉落的速度越来越快,郭建木慌不择路,摘下腰中木剑,直直向着坚硬的石块堆积起来的崖壁狠狠扎去,这一刺虽然心中并无多少指望——木头做的剑,如何能刺破坚硬的岩石?但郭建木还是使上了十二分力气,加上书中看来的所有剑术,以及近几天临时抱佛脚学会的淑女剑法。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正所谓心思至诚金石为开,没有一丝缝隙的巨大崖壁,居然真给郭建木这一剑刺破几分!
摔落几百米而带来的巨大动能,一瞬间有了倾泻之处,郭建木咬紧牙关,死死握住剑柄。剑刃紧紧卡在坚硬的石壁之内,郭建木下落的速度几乎要完全消解,也只能使得这一把木剑在石壁中向下划动几米的距离。
这粗制的木剑侥幸没有被巨力崩断,郭建木的虎口却是被生生崩裂,血汩汩流出,郭建木因而再也握不住剑柄,稍一松手,又跌落下去。
郭建木眼睛一眨,毫不慌乱,往腰间一探,一把取下今天中午为了绑住木剑而做的麻绳。这麻绳用木系法诀,缠草木而成,自然能被龙抬头秘诀驱使。
只见郭建木将麻绳往上轻轻一抛,翠绿色的木属灵力延伸而上,那麻绳瞬间散开,像一只张开的手掌,一把抓住嵌入崖壁之中的木剑的剑柄。
郭建木抓着麻绳在半空中荡了几下,这才险之又险地停在半空中。
由白北山导演,郭建木主演的跳崖大戏,在一段惊险刺激、跌宕起伏的戏码之后,主演郭建木终于有了稍微松口气的机会。
郭建木抓着麻绳,凄惨地悬挂在崖壁之上,向上望去,是几百米的绝壁,连一处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不知道如何才能上去。向下看,激流奔涌,杀机暗藏。千米之下的巨浪,让郭建木冷得直打哆嗦。
是向上走?还是继续下落?郭建木万分纠结。
他哪里知道,不消片刻,他这番纠结便迎刃而解。
郭建木忙里偷闲,吊在悬崖中央,欣赏今夜美丽的月色。
万里无云,圆月皎皎。碎玉崖直直通向天际,郭建木仿佛一伸手就能将这美妙的月亮捧在手心之中。
景色虽美,但万千赏月者之中,郭建木只怕是姿态最诡异,样子最凄惨的一位。
如此奇景,自然不能郭建木一人独占。只听得上空有空气撕裂的轰鸣声,郭建木猛地抬头,白北山抛过来一个媚眼。
郭建木喜上眉梢:“白爷爷,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诶?”
白北山御风疾驰而过,还不等郭建木把话说完,手指一弹,郭建木赖以维持生命的麻绳发出一声悦耳的断裂声。
“诶?????”
白北山脸上又挂起招牌的坏笑,在半空中轻轻一踏,悬在半空之中,得意地望着郭建木疯狂下坠。
郭建木眨眼间就在心里把白北山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速度之快,举世罕见。想要故技重施?身上一丝东西也不剩了啊!
白北山遥遥望着他,一点搭救的意思也没有。
等待着他的,仿佛只剩下死亡。
郭建木此刻,心如死灰——还能如何挣扎呢?使尽浑身解数,却迎来更加艰难的困境。这样难过的日子,倒不如死了罢。
“不!”郭建木攥紧拳头,虎口的疼痛传来,他清醒万分。“师傅的仇、林师兄的仇还没报,我自己也没有好好享受过人生!怎能就这样轻易地死去!”
他的大脑继续飞速运转,搜寻着任何能够存活的方法。风声在他耳边狂响。排除一个个不可能的举措之后,唯一的路径出现在他眼前。一副图景在他脑海之中浮现——那是白北山御风俯冲而下,尔后又踏步悬停半空中。
大脑飞速运转之下,万物运动再慢上一丝,风声渐渐平静下来,而郭建木也意识到振羽境到底意味着什么。
行云流水诀奔流不息,喧嚣着的愤怒的风,渐渐在他身后汇聚起来。
振羽境,感八风而飞天!
四周的空气被灵力渐渐压缩成型,凝聚成两扇巨大的羽翼。这一刻,郭建木觉得自己是击破长天的雄鹰。空气羽翼猛地扇动,狂风席卷向四周,本来横躺在半空之中的郭建木瞬间立起身子。
“哈哈哈哈,白老头,我也能飞......诶我怎么还在下落?”本来想得意一下的郭建木被残酷的现实击垮——他一个初学会御风飞行的毛头小子,怎能抵挡这超过千米的落差?
“诶?????”郭建木满脸惊恐,慌不择路的他把自己学过的所有稀奇古怪的御风法诀一股脑的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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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之后,白北山从冰凉的湍流中将郭建木打捞上来,郭建木浑身无力,躺在岸边。
“如何?这样一来,你御风飞行的技巧,振羽境内难逢敌手!”
“我他喵谢谢你啊!”郭建木两只手捂住眼睛,一边控制着眼泪不要流下来,一边咬牙切齿地回道。
“咳,谢啥谢,咱俩谁跟谁啊!”
“呜呜呜呜呜呜......”郭建木听到这话,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