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民的统领，我们的大皇帝，就那么不吃不喝，在廊下坐了三天。深夜一个御前仆役悄悄递给他一块炸过的面饼。他笑笑任由吃食在手中滑落，滚在泥里。他又一脚将那饼踩碎，踩成一个混着黑白两色的脚印。良久，他注视着黯淡于长夜中的月影。突然，捧起了脚下的碎屑，吃了。
夜间风急，他却自顾自倚在廊柱上。敌人即将破城，此刻，他再也没有什么办法。
阿红是大皇帝游场里的侍女。她颇会一点武艺，皇帝曾经看过她一眼。如果皇帝还能对她说点什么赞许的话，阿红觉得，她拼了命也甘心。
敌人要来了，大家都慌慌张张地寻个藏身之处。出了宫往北走，可以隐遁到山里去。阿红不去。她转身，决定直奔敌人营帐，玉石俱焚，了了今生性命，也要替皇上挡上一挡。
……
“给她松了绑吧。凭你也想行刺我?我倒是欣赏你的勇气。”阿红闭上眼，恍惚之间觉得这话是大皇帝说给她听的。她想象皇帝对她点头示意:你勇气可嘉。笑了笑，昏倒在地。
……
再次醒来是在帐中，几个侍女七手八脚地给她换上了簇新的衣服。她看了看周身，不过是一身江北汉女子常见的打扮，蓝布料。发髻也梳成寻常模样。异族人到是真没见过宫里那种别致的装扮。她想。
她被领着去见首领。这首领还是之前那个。这时她仔细打量起来。他确有做统领的英伟之气，身躯高大威猛，可眼前的烛火摇曳，光亮灼眼，她一时不能看清那人的面貌。
借着烛光他在端详一幅画。
“阿霞姐，我第一次遇见你，你就是这幅打扮。”他突然说到。原来画里的女子穿的竟也是蓝布料的汉人衣服。
“阿霞姐，我觉得你穿蓝色格外好看。”
他不像是认错人。因为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不曾抬头看过一眼，还是盯着那副画。这个人恐怕是魔怔了。
“阿霞姐，那天我不该回去那么晚。你听我说……”他继续喃喃，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像是在呜咽。
“我喜欢听你唱你们汉人的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在水一方……”他眼神迷茫，失焦，突然又变得兴奋狂乱，似乎头脑里在努力抓住什么。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阿红轻声说。
突然，他抬起眼，利剑一眼的目光死死盯住面前这个女人。“你是奸细，你才是汉人的奸细。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告诉我，不然我杀了你！！”
“我所怀念的心上人，站在对岸河边。逆流而上去寻她，道路险阻又漫长。顺流而下去找她，她仿佛在河水中央。这是《诗经》里的句子。”阿红沉静地说，眼里带着一丝同情。
“逆流而上去寻她，道路险阻又漫长。”他沉吟片刻。
“阿霞，我把你丢了。我寻不到你了。”说着他竟然哭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