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正在给人推马车的名叫小白的小男孩,他不是别人,正是那背井离乡,亡命天涯的曹秉儿。
曹秉儿自从悄悄地离开了家乡之后,就像无根的柳絮似的,随风飘荡,四处流浪,因为心中没有目的地,便只能由着脚板,走到那里就到那里,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这般的,兜兜转转的,便来到了陵水镇。
现在,曹秉儿来到陵水镇已经有了一个多月了,别看他只是一个孩子,但是,由于他从小就给人家帮佣干活,而且,各种活儿都整的蛮利索的,所以,他既有手艺,为人又很实诚,不管走到哪里,温饱问题还是可以解决的。
曹秉儿自从浪迹天涯之后,便化名小白,一来,是为了纪念他心爱的小白,二来,吴世勋、吴昊源与方管家等人之死都与他有关,他身上可算是牵扯着人命,为了安全,他可不敢漏出他的底细来,而改名换姓便是一种保护自己的很好的手段。
此刻,曹秉儿见用手掌使不上劲,便半蹲着身子,改用肩膀扛着车底的边缘,稍顿,随着他的一声轻喝,肩膀一抬一顶,使出吃奶的力气,双腿蹬地,待得站起身来,登时便将马车的车厢都给抬了起来,再向前一推,生生地将车轮给抬出了石坑。
驾车的汉子见马车就这么轻易地摆脱了困境,暗自吃惊,他仔细地瞅了曹秉儿一眼,递给了曹秉儿两个铜板,拍拍曹秉儿的小肩膀,竖起了大拇指,笑着夸赞道:“小兄弟,没想到你身板单薄,却这么有劲,厉害,厉害啊!”
曹秉儿收起铜板,搔搔后脑勺,憨厚地一笑,没有说话。
车夫上了马车,驾车走了。
曹秉儿在路边寻找着,想要找来一些石头,将大路中间的这个石坑给填平了,这会儿,却突地听得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女童的声音在叫喊着小白。
曹秉儿一愣,直起了身子,四下一瞥,便见到一个美貌少妇牵着一个七八岁的俏丽小姑娘穿过街道向他走来。
小女孩不停地向他招手,欢快地叫道:“小白哥哥,小白哥哥!”
曹秉儿认得这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昨天跟一个比她大一些的大姐姐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被五条凶恶的野狗给堵在了巷子里了。
两个女孩子被冲着她们龇牙咧嘴,厉声嘶吼,蹦跳纵跃,作势欲扑的野狗,吓得是魂飞魄散,花容失色,身子颤抖,流泪尖叫。
巷子里有很多人都没有对两个女孩子施以援手,而是远远地瞅着,心肠稍好的,便冲着野狗们跺脚吼着,想要吓跑野狗,而有些无良之人,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居然在哪里指指点点,鼓掌嬉笑,给野狗们打气助威。
曹秉儿刚刚给雇主干完活儿回家,路过此处,见到了这一幕,不及细想,在路边抽了别人一根搭瓜棚架子用的竹条,一阵风地冲了上去。
曹秉儿挡在两个女孩子的面前,竹条子冲着扑上来的野狗们,就是一阵狂抽,由于害怕,他一面蹦跳着狂甩着竹条,一面紧闭着眼睛,口里哇哇哇地嘶吼着,给自己壮胆。
几息时间。
野狗们那凶戾恐怖的狂吠嘶吼戛然而止,女孩子的尖叫哭喊戛然而止,巷子那些旁观的人的呵斥嬉笑也戛然而止了。
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只剩下曹秉儿紧闭着眼睛,还在那里哇哇大叫着。
曹秉儿一面叫喊,一面在原地不停地蹦跳着,竹条子不停地变幻着各种姿势,疯狂地挥舞着,竹条挥舞之时,真气激荡,破空有声,声势骇人,那样子就像一个疯子似的。
那两个站在曹秉儿身后的姑娘,瞅着犹如疯癫的曹秉儿,目光惊诧地对视一眼。
几息时间,
那个年龄偏小的小姑娘,大起胆子,上前几步,轻轻地拍了一下曹秉儿的肩膀,柔声叫道:“大哥哥,可以了,可以了,你、你可以停下来了?”
曹秉儿闭着眼睛,驱赶着野狗,由于害怕,精神高度紧张,口里大喊大叫着,全神贯注地挥舞着竹条,那样子就像魔怔了似的,待得听见小女孩的叫唤,登时,身子一颤,清醒了过来。
曹秉儿睁开了眼睛,连忙一瞥,即儿,眼睛暴睁,身子一僵,竹条停止了挥舞,满头黑线,一脸懵逼,惊诧之极。
原来那五条野狗此刻已经倒毙在地,模样残缺,全身的皮毛都被抽烂泥了,血肉模糊的,样子很是血腥恐怖。
巷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定定地盯着曹秉儿,目瞪口呆,表情呆滞,一副深受震撼的样子。
稍顿,曹秉儿回过神来,手指指着死狗,犹豫一下,一脸惊诧,嗫嚅着向小女孩问道:“是、是、是我打死的?”
小女孩眼睛一眨也不眨,定定地盯着曹秉儿,动作机械地点了点头。
曹秉儿松了一口气,扔了竹条子,搔搔后脑勺,憨厚地一笑,关心地问道:“小妹妹,你没有被野狗给咬伤吧?”
小女孩又动作机械地摇了摇头。
曹秉儿点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即儿,眼睛四下一瞥,突然发觉大家就像瞅着怪物似的瞅着他,表情傻愣愣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曹秉儿一愣,察觉四周气氛有些诡异,突然胆怯起来,精神紧张,觉得这里不安全,很不安全,于是,于是,低着脑袋,收腹拱背的,连忙碎步快走,匆匆地走出了巷子。
巷子里的的那些人定定地瞅着曹秉儿自身边经过,目送着曹秉儿离去,稍顿,大家一个深呼吸,方才回过神来。
一个少年瞅着曹秉儿离开的方向,喃喃地感慨:“哇塞!刚才这个小孩子蹦跳的姿势好优美,好霸气,很像街上卖艺人的武功套路!”
一个少年点点头,道:“刚才这个小孩子挥舞竹条的速度,真的好快,我都没有看清,不知他是怎么将这些野狗给打死的!”
另一个少年也深有感触,点头道:“而且这小孩手劲很足,几下子就将野狗打的骨头碎裂,身体变形,当场气绝!”
一个老人思忖一下,喃喃地道:“这个小孩可能会武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很多人对老人的话,深表赞同,于是,大家便凑在一起一时对曹秉儿刚才的行为品头论足的议论纷纷。
曹秉儿拐出了那条巷子,见四周的人,看他的眼神终于正常了,方才挺直了身子,抚摸着胸口,长吐了一口气,精神松弛了许多。
那两个被救的女孩子见曹秉儿抬腿就走,回过神来,连忙一声不吭地跟在曹秉儿的身后,也离开了那条噩梦般的巷子。
那个小女孩快步上前,跳到曹秉儿面前,双臂一横,挡住了曹秉儿的去路。
曹秉儿一愣,讶然问道:“小妹妹,你这是干嘛?”
小女孩笑道:“大哥哥,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们!”
曹秉儿憨厚地一笑,摇摇头,摆摆手,轻声道:“没什么,没什么!”
小女孩笑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曹秉儿回道:“我叫小白!”
小女孩又问:“大哥哥,你住在哪里呀?”
曹秉儿犹豫一下,嗫嚅着道:“我住在金水桥的桥洞子底下!”
小女孩笑道:“大哥哥,我身上有钱,为了感谢你救了我们,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曹秉儿摇摇头,道:“我不吃,我不吃!”
小女孩讶然问道:“为什么呀?”
曹秉儿道:“我还要给别人干活!”说罢,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曹秉儿昨天救了小女孩,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差不多快要忘了,没想到今日在这大街上又碰到了对方。
小女孩来到曹秉儿的面前,侧脸对母亲笑道:“娘,他就是小白哥哥,昨天就是他打死了野狗,救了我与小玉姐姐的。”
少妇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曹秉儿,淡然一笑,声音软糯地道:“小白,谢谢昨天你救了我家香儿!”
曹秉儿见香儿的母亲容貌甚美,气质高贵,在心理上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曹秉儿脸色刷地涨的通红,额头冒汗,连忙低下了头,先是点了点头,即儿,又连忙摇摇头,不敢说话。
少妇瞅着曹秉儿这紧张拘束的样子,知道曹秉儿没有见过世面,有些自卑,心里那原本对曹秉儿的一丝嫌弃突然消失了,反而觉得曹秉儿善良纯朴,从而心生怜爱。
少妇和颜悦色,淡然一笑,伸手牵住曹秉儿的手掌,便向路旁的一个客栈走去,柔声道:“小白,为了感谢你救了香儿,阿姨今天请你吃饭!”
曹秉儿心里忐忑,没有一丝安全感,突然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但是,手掌被对方牵住了,他轻轻地缩了几下,也没有摆脱对方的盈握,于是便放弃了,只得跟着对方了。
曹秉儿长这么大了,从来没有跟一个这么青春的,美貌的,有温度的女人挨得这么近,这么久,而且,还被对方牵着手,他心跳加剧,喘不过气来,紧张之余,突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来。
总之,很兴奋,很激动,还带着一丝甜蜜来。
曹秉儿微微抬头,偷偷地瞥了一眼少妇五官精致的脸,又瞅了一下少妇牵住自己的手指,只见对方手指皮肤白皙,纤细圆润,没有一点皱褶,掌心柔软,透着一丝温热。
好看,香儿的母亲,可真好看啊!
曹秉儿端详着少妇的手掌,心里羞羞地感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