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人类、类人、魔物征战不休。
雪降落人间如精灵,白茫茫一片。诺曼联邦罗斯省仲洛府宁山县巴宁镇,董仕明睁开了眼睛,灰扑扑的墙,有些破旧的床和被褥。抬眼,头顶的木头一根根撑起房顶,砖木结构房子挡住了外面落了一夜的雪。
一日之计在于晨,朗朗读书声飘出窗户,飘向缥缈的未来。董仕明在认真读书,他要以书打破懵懂不可知,深层次认知这个精彩绝伦的世界。
疲倦之后,揉揉眼睛。转身走到窗前,董仕明打开窗户,雪厚厚一层黏在地上,咔嚓咔嚓脚步声匆匆忙忙。一个个人棉衣臃肿,一个个军卒披风潇洒。董仕明深吸一口甜得发腻的空气,蓝蓝的天,晴空万里,而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已经不是地球了。天空飞过的驼峰鸟,地上走过的铁棘马,告诉他,满十六岁了,不得不离开这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小镇。
董仕明的父亲有五个孩子,二男三女。根据联邦法令,男子十六岁成丁,所有成丁男子要么到边戎军或警备军服兵役三年,要么服劳役四年,要么到军垦点种地五年,嫡长子可以就近在地方警备军服役。他是家中次子,没有继承权,没有门路查验法师天赋,没有机会种下武士种子,而读书一家人省吃俭用他也不过堪堪高小毕业(相当于地球初中),生存对于他是艰难的。
“仕明,到地方了给家里寄封信。该花钱的时候一定花钱,选个好军垦点。……”董仕明的父亲打断了他的母亲未说完的话。
边整理董仕明的卡其布军垦制服边对董仕明母亲说:“那边的事由仕明自己决断。”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五年后欢迎你回来,家里永远有你一口饭吃。”看着身高仅仅1米6的儿子,董靖源有太多无奈,却不得不放手让儿子去远方翱翔。
泪不滚落脸颊,只因梦想不能悲凉。敬一个似是而非的军礼,董仕明背起行囊登车。
柴火一捆捆填进锅炉,蒸汽蓄足,笛声长鸣,火车启动。
好多的手臂摆动,已看不清故人。
火车晃荡晃荡北去,满载着一车人的希望和董仕明的未来。无边的麦田绿油油,无边的森林黑漆漆。数里甚至数十里宽的大河、数百米甚至数千米高的大山,连绵无绝。思念一寸寸往后,梦想一尺尺向前。
即便这个世界已经有了火车,以柴火或魔晶为能源,蒸汽驱动,奔驰在无边的野外,但地球和平环境下长大的董仕明并不适应这里。武力第一,天赋至上,他太瘦弱了,被命运远远拉开了一大截。但董仕明不抱怨,能够重活一世董仕明认为他已经赚了。
抱怨不休既然不能改变,不如坦然接受。
十天后,天元历3563年2月12日,董仕明来到了分配地:青北高原山坞府城,距他父母所在巴宁镇2000公里。寒风刺骨,一泡尿下来,能见到冰渣子。
换上显得宽大的军垦男丁制服,雄鹰袖章展翅欲飞。
联邦早安,世界我在。
列队,报数:“1、2、3……”。上士教官多曼诺夫斯基严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董仕明,你是娘们吗?有气无力的。昨天二十里越野就累趴下了,你是不是带把男人?”上士教官多曼诺夫斯基恶狠狠说到。
董仕明,体质是他的弱项,无法改变,天生如此。1米6的身高,在一群白人小伙子中间,太矮了。
如果不是体质受限,他就是真正拿刀的人,而不是一杆红缨枪,练武场上大家看似风风火火练习,实则在不痛不痒磨磨蹭蹭打发时间。
而一天刺上3000下,对别人是轻松,对董仕明是莫大考验。他死撑着,不退缩,不认输,为那五年后的五十亩土地,好养家糊口,好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
魔晶提供能量的白炽灯,照得训练场明亮如白昼。
董仕明,拿一本书看世界。《天元帝国正史》,关于人皇的记载,董仕明看得好不激动。
开国帝王,一代人皇,竟活了四百多岁,董仕明羡慕到心肝疼。
“还在看书,明天可是有很多训教项目。”同连队的威廉劝董仕明。
威廉一米八的身高,瘦瘦的,如麻杆。要是没点硬缺陷,人们早当边戎军去了,谁愿意来干这个。
董仕明抬头看向威廉,说道:“你不也一样。知道的说你喜欢乐器,不知道的以为你大晚上发什么神经。”
“人生啊,寂寞如雪。……”威廉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董仕明只关心自己的书。
方块字,一个一个挤进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不见悲凉,只见清澈。
拿董仕明的话来说:“人生嘛,总要笑得灿烂,震碎碍眼乌云,才不枉费这世上走了一遭。”
夜深,入睡,又天明。上午训练间隙。
“来,请董仕明给大家来一曲。”董仕明一个连队的战友起哄。
不扭捏,不怯场,董仕明走着青背湖鸭步子上场,清清嗓子:“献丑,献丑。小曲不动听,颓废有人赏。”威廉的乐器调子先起,声音明亮轻快。
威廉是董仕明在训练营新交的朋友,为人豪爽大气真诚,两个人很对脾气,且都有那么点喜欢不着调音乐。一个为了麻痹自己,一个为了快乐自己。
嗓音沧桑,一股中年油腻男人的味道,四散开来。
颓废
颓废今夜买醉,新丰酒辣辣惆怅滋味;
浓妆艳抹长长娥眉,喜欢她妖娆样子好妩媚,
我看看酒饮下一大杯,好陶醉;
碰杯,今夜英雄是我烽火狼烟战鼓擂;
不后退,不后悔。
摇摆摇摆脑袋舞台上舞姿妖娆澎湃,我大声唱下里巴人不坏;
却说忘情已不能归来,雪飘落颜色太苍白;
我爱不爱不避讳不讨论未来。
颓废装腔作势装富贵;
钞票人前烟火飞飞,太不干脆。
我饮酒醉,不搀扶夜色马路上睡;
呕吐胆汁苦涩不落泪,且醉一回,狂一次,掩埋我狼狈。
风尘仆仆年华老了人驼背,他说一声少年人莫羞愧;
谁不疲惫,几个人上人肆意妄为不流泪?
我们认命也装醉,这世界滚蛋不受累;
吃吃睡,我不弯下膝盖跪,我脊梁挺直骨头架子也风骚有滋味;
逆着风,狂命追。
“逆着风,狂命追。”谁又不是如此。
年轻的男人们,尽情挥霍着青春,不懂得痛,不懂得别离。
新的一天,朝阳还在,西风还冷。
嘭的一声,远处假人被投掷的红缨枪密密麻麻扎中,董仕明的红缨枪浅浅扎在假人胸部。看似效果不错,实则伤害有限,只是假人张不开嘴。
“明天休息,出去喝酒,你去吗?”威廉问董仕明。
董仕明翻开口袋,空空:“兄弟,白吃白喝吗?”
“那你还是别去了。”威廉转身离开。
身上只有那么点钱,董仕明怎么敢乱花。将来买农具、种子、盖房子要花不少钱啊。但愿能分个好地方。
董仕明看过训练场圈养起来教学用的凶猛野兽,青冥狼100多斤,凸牙箭猪300多斤,斑斓翼虎400多斤,风影豹300多斤,黄纹独角蟒足足600斤……比地球上敏捷多了、凶猛多了、厉害多了。靠着一根红缨枪,遇上了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愿主保佑,假装主的信徒,董仕明给自己画了个大大十字架。青北高原上,人太少,野兽太多,时不时再蹦出来个魔兽,他遇上了哭都没地方哭。
教官多曼诺夫斯基亲自示范,传授军中通用功法--涅槃经,乃是560年前,东方大梁帝国钦赐,适应大部分人练习,联邦在民间和军中予以普及。
百十个人坐在草垫子上,气沉丹田,运气,气走四肢百骸经脉一周天、两周天……。
董仕明脸色发白,辛辛苦苦搬运来的气,在丹田噗的一声,又散了。
聚气丹田,形成一缕真气,太难太难了。
练功结束,教官打开留音机,魔晶闪耀的光芒,吱吱传进每个人耳朵。选中每日《涅槃经》解读频道,播放起来:
“要平心静气,练功先练心……”道理人人都懂,董仕明耳朵都要听出糨子了,还是聚不起气。
接下来,教官传授军中通用刀法,乃杀敌所用。刀刀不见花哨,只见简单狠辣。
教官初阶武士学徒实力,真气在刀刃上透出一股白色光芒,好犀利,手臂粗的铁木,一刀而断,年轻的人们,好羡慕。
而大刀拿在董仕明的手中,需要两只手都用上,足足十二斤重对董仕明来说太沉了。
“回砍。”教官多曼诺夫斯基的话还没停下。
哐的一声,“哎吆,哎吆。我的脚。”董仕明的嗷嗷大叫声好不凄惨。
果然一不小心刀掉了,狠狠砸中了董仕明的右脚,一群十六、七岁小伙子哈哈大笑。脚受了伤,董仕明军训排名不垫底也要垫底了。
养伤,暂时不能训练,那就练涅槃经。董仕明已经练了十年,是他边戎军退役的父亲亲自传授。
曾经,董仕明把一切希望寄托在诺曼联邦军中通用武士功法--涅槃经上,一旦自行练出了真气,跨入武士学徒,他就将飞上枝头变作凤凰,前程远大,衣食无忧。
但种不起武士种子,自行觉醒的武士学徒凤毛麟角,天才二字与董仕明相距太远。
夜深人静,汗水一颗颗落下。明明有了气感,一层膜隔着,六年了,董仕明无法捅破。六年前,他以为他是天才,一家人为之欢呼雀跃,而六年后,还不能突破。打落凡尘的滋味很苦,董仕明却不放弃,那层膜隔断时间总要捅捅,那怕疼的要命,哪怕生如不死。光明大道在前,怎么可能放弃。
而太多人如此,太多人不得不如此,灵药、灵物、天材地宝不是他们可以享用的。董仕明的父亲被这层膜卡了一辈子,不得不磨掉棱角,认命归入平凡平庸,平平淡淡一生。
两个月后,军事训练课程结束。
一个月后,农夫培训课程结束。
一个月后,农场实习结束。
董仕明总训教得分排名倒数,当然要被分配到离边疆更近的地方。紧挨无边无际北荒山的泷水县胡铭镇军垦点6235,猛兽众多。威廉比之董仕明强多了多少,甘愿结伴前来,有个熟人,也好相互照顾。董仕明感激不尽。
半个月后,经过艰难徒步爬涉,董仕明等来到了最终目的地--泷水县胡铭镇军垦点6235,共有3个鲜嫩男人来报道,董士铭、格罗夫、威廉。
好偏僻的乡下。董仕明觉得自己如同从繁华都市到了荒原,这里与魔晶相关的物品一概没有。
穷是最真实的写照。魔灯没有,魔法留声机没有。粗糙的石头寨墙,三米多高,原木订的寨门,大铁钉锈迹斑斑,茅草房子一处挨着一处,牛粪羊粪猪粪的味道好重。
军垦少尉连长兼军垦点6235村长尤列诺夫接待了他们,五十多岁,两米一身高,体格健壮,胡子拉碴,穿一个短背心,露着粗壮的胳膊和肌肉隆起的腹部。
“小伙子们,欢迎来到军垦点6235。地会有的,媳妇也会有的。现在就有一个娶媳妇的机会看你们能不能抓住了。”
7月中旬,大中午,天气炎热异常,汗水潮湿着脖子。而三个人的疲惫一扫而空,眼睛突然好亮,年轻人果然精力旺盛。眼巴巴看着村长大人,董仕明的眼睛尤其明亮。
村长尤列诺夫给了大家两个选择,一个是不入赘但上门,有女人、有房子、有地,运气好连孩子也有了,甚至还会有岳父岳母或公公婆婆。另一个是领一处不知道死了几茬人的旧宅子连带土地,自己过自己日子。
十几个白人女人花枝招展站在门口,等待着命运,命运也等待着她们,水桶一样的腰,老树树皮一样的脸,尤列诺夫一一介绍,年龄都在30岁开外,像货品一样供三个稚嫩男人选择。
董仕明眼睛瞄来瞄去,拣大的地方,拣细的地方,可惜了以为是一片青翠森林,却都是歪脖子树。
两个白人少年不屑一顾。
董仕明知道生存的艰难,在这种穷苦落后地方,娶个媳妇不容易。“有个老婆暖被窝多好了,年龄大点将来可以再娶吗,这世界又不是只让娶一个老婆。”董仕明如此劝自己。加起来两辈子了,想想两辈子了都还没个老婆,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
董仕明指了指其中胸最大的女人:“我叫董仕明,16岁,高小毕业,罗斯省人。可否……”
“不行,你太小。”胸最大的女人拒绝了他。
“我哪里小?”董仕明追问。
“就那里小。”也不说董仕明具体哪个地方小。
“哪里?”
“那里。”
……
旁边,尤列诺夫和一众男男女女已经笑的直不起腰。
无人竞争,还可以再挑。董仕明又换了个胸排名第二的。这次董仕明问出了名字,女人名叫尤娜。
“我只招上门女婿。”尤娜说道。
犹豫了半天,再仔细看了看尤娜不是特别粗糙的皮肤,有那么一点细的腰,董仕明肯定回答:“我愿意做上门女婿,但我将来挣着钱了,要允许我娶小老婆。”董仕明如烈士上法场一般壮怀激烈,视死如归。
即便眼前的男人表示愿意做上门女婿,而尤娜一看再看董仕明瘦小的身子,足足一米八高的尤娜拒绝了。原来还是双向选择,董仕明郁闷了:“想找个保姆不容易啊,我说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
再换,再被拒绝。果然是媳妇难找,董仕明心凉凉没有温度。
尤列诺夫给出了3个地方供3个新人选择。两个宅子在村内,田地在村子外三、四里地;一个宅子和土地连在一起在村子外六里地小河边。
依照训练得分,依次选择,董仕明排名第三,村子外6里地橡子溪边那处地方当然被留给了他。猛兽、野兽肆虐的野外,太危险。隔个两三年魔兽就惊扰一次地方,有太多太多人要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