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队的人在柳磐面前有如羊羔,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根本没亲历过真正的战斗,和柳磐这种战场上下来的悍卒猛将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营帐内,柳磐轻描淡写地割开一个大胖子的气管,任凭浓腥的血液喷洒在手上;这个胖子是中龙州的录事参军,曾经贪墨过他半年的粮饷,自己去讨要还被折辱了一番,这个仇可不能不报。
一脚将录事参军痴肥的身体踹开,柳磐挥刀一振,甩去上面粘连的鲜血。他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忽然间反手刺向背后的帐篷布,长刀撕裂布帛,刺入血肉中,一蓬鲜血溅将帐篷染红,而后是人倒在地上的闷响
“这是第十六个了。”柳磐收回长刀,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复仇的快感让他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
仪仗队的总人数在一百上下,除了十几个和他没什么矛盾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欺辱过他。倒不是柳磐自己的脾气讨人厌恶,而是仪仗队作风一贯如此,凡家中无权无势无钱的,进来就要端端正正对所有人磕三个响头,凡有吩咐必须照办,不然就是沦为沙包的命运。
柳磐是宁折不屈的性子,眼珠子长在脑门顶上,这辈子别说磕响头,连见着自己亲爹柳公都没下拜过,何况这些名为仪仗队,行径却与市井流氓无异的丘八?当晚就直接和他们打了起来,自此之后没一天不斗殴,处处遭人针对,甚至差点被整死。
这让他如何不恨这些人?每想到年少时的这段岁月,他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些人抽筋扒皮,奈何图谋大事,不能因这些旧恩怨乱了方寸,也只能将这股气硬生生按在心底,而今终于得以发泄。
他连杀十六人,手中长刀已经有些豁口,挥舞起来带着啸声,却不能像之前那样一击必杀。柳磐只得将长刀抛到一边,从录事参军的身上摸出一把长剑,径直往其他兵营走去。
一个又一个仇敌被他手刃,终于引发了骚动,当一个漏网之鱼大喊着救命逃离时,柳磐的单方面杀戮终于结束了。
时值半夜,大多数军士还在睡梦中,忽然间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呼救声,个个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刚走出营帐便看到尸体横了一地,睡意立马消散,赶忙披上甲胄,拿起兵器,跑出营地。
“去请典军校尉,封锁营地!不能让这个凶徒逃掉。”为首的武士大喊,同时他端起手中的强弩,全神贯注地看着营地,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弩箭就会飞射出去,将这个刽子手击杀。
柳磐就没打算躲藏,他从一开始就隐隐约约猜出了些什么。不论是殴打柳翎还是杀掉褚继英,其实并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他应该身处梦境之中!
至于为何会有这种梦,很大可能是因为自己喝下的那瓶药,白棘说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看来就是指的这个——让他在幻梦中亲手了结过去的恩怨,扼杀恐惧的源头。
“你们倒是煞费苦心。”柳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不过那药的味道还是太苦辣了些。”
他倒提长剑,猛地冲向营寨外,刚探出半个身子,忽然听见一阵利器破空声,随即肋下一阵剧痛,定睛看时,却是一根铁翎箭矢穿透了锁棱甲叶,扎进了肉里。
柳磐抬起头,他的眼前是排列整齐的仪仗队,所有人的手里都握着武器,十几张弓弩正对着他,那弩箭随时会发射出来。
“既然是梦,那就杀个痛快。”柳磐哈哈大笑,全无畏惧,他发起最后的冲刺,但刚一迈步,就听到“飒”地几声轻响,而后身体各处传来烧灼般的痛楚。
十六张千机弩同时发射,将他整个人射成了刺猬。锁棱甲虽然起到了防护作用,但柳磐却忘了戴上头盔,一支弩箭不偏不倚地扎穿了他的额头,透骨而出,殷红的血液顺着额头往下流淌,很快汇聚成一条细细的红色细线,那细线流在土石上又扩散蔓延,成为一汪极小的血泊。
“恶徒已伏诛!”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刃,为首的武士提着长刀走了过来,看了柳磐一眼,右手高高扬起,只见白光一闪,柳磐的脑袋就和身体分了家。
一片死寂的黑暗,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柳磐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还留有知觉,因为他连自身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这就是死亡么?没有痛苦,没有情绪,只有无尽的茫然与黑暗……好像也不怎么可怕,只不过太孤寂了点。
忽然间,柳磐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很疼,他迷迷糊糊地想睁开眼,却依旧只能见到一片黑暗——那睁眼与闭眼也没啥区别。
好吧,既然闭眼睁眼都一样,那权当自己是个盲人。然而后脑勺越发疼痛,他想按住那里,却根本摸不着,四肢的触觉似乎也失灵了。
不过他依稀间却听到了一些声音,什么“这家伙睡得和猪一样。”“药力太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之类的,柳磐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也懒得去想他们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索性继续在这黑暗中飘荡。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忽然间又觉得背心发热,像是衣服里被塞了几块火炭,烫得他连连怪叫。
这一叫之后,他发现自己恢复了知觉,虽然眼睛还不能睁开,但已经能感受到温凉与疼痛,手指的触感也极为清晰。
“终于醒过来了?”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说,“白棘给你喝的幻梦醉,剂量太大了,这一觉可足足睡了两天。”
“紫棘?”柳磐认出了这个声音,“我背后好热,着火了?”
“那倒不是……”柳磐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背后的灼热感稍退,“你炕下面的柴火放多了,我看你浑身发抖,以为你怕冷……”
柳磐一下子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了,至少得把这个傻大个痛殴一顿,他才能安心嗝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