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狭小无转身腾挪之处,两头夹攻只有硬接硬打的份,高将军军阵中厮杀惯了,最擅长便是此道。见他手上极快,长刀舞出一片寒光,挡住了两人一连串的夹攻。一阵硬碰硬下来,寒川派两人明显吃了亏,手臂酸麻兵器都几乎拿捏不稳。高将军守御得势,冷笑一声,即刻力贯双臂长刀平平挥出,招式寡淡无奇,两人苦于避无可避只得举剑硬架。两声金属撞击之声,船头的大哥蹬蹬退了两步一跤坐下,船尾那人却是站立不稳扑通狼狈摔入了水中。
高将军上前一步,长刀指着对方咽喉,“没用的东西,就凭你们也想挣这一千两黄金!”
“想挣的人多了去了,怕是一半的江湖人士都会来找你麻烦!”那人口角出血,却依然嘿嘿笑道,“阁下功夫果然不错,勉强值得这个价码——不过,任你功夫再好,又怎敌得过这么多江湖好汉!”
“凭你这等混账货色,也敢妄称好汉!”高将军长刀深深贴近那人喉管。
船底忽然传来咚咚之声,高将军疑惑的回头查看,却发现船身正随着这咚咚声微微颤动。
“我寒川派会的可不仅是剑法,”那人哈哈大笑。
忽听嚯啦一声,一根尖锐的钢刺从船中央底部霍然穿出又消失,河水顿时从窟窿中汩汩冒了出来,不一会,钢刺再度穿出,第二下、第三下,每扎穿一下便有水花随即冒出。
“狗贼!”高将军大惊,将长刀朝窟窿处用力扎下,只听得一声闷哼,长刀拔起来时半截刀刃带着殷红的血色。
“老三!”船头那人凄厉的吼了一声,高将军回头看时,那人已趁机翻身落入水中。
三个小孔不断冒着水花,很快仓底便积了浅浅一层红色血水。
高将军暗暗叫苦,边塞少水,他一身本事却偏偏不谙水性,本想着旱路人多眼杂,水路相对会清净许多,谁知道刚出城第二日便栽在了在水上讨生活的寒川小派手里。
竹筏子已经漂远,船底的水渐渐开始漫过小腿。船尾不远处,浮起一个穿着水靠的家伙,背上还在冒着红褐的血,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气绝。寒川派另外两人在不远处浮了起来,踩着水狞笑着望着渐渐要沉没的小船。
“想不到如此巨贼竟然是个旱鸭子!哈哈哈哈!”老二欣喜若狂,“真是天助我也!”
“活该我们三兄弟发财!哈哈哈哈!”老大也是喜形于色。
“老大,三弟好像死透了!”老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叫道。
“怪他命不好!这一千两黄金,只好咱们兄弟分了!”老大阴阴笑道。
“哈哈哈哈!”老二使劲拍打着水面,又爆出一阵狂笑,仿佛一千两黄金已经堆在了他面前,晃得他睁不开眼。
高将军焦急的望着四周,水面宽阔干净,毫无可以借力的地方。
船身已经大半没入了水中。
“我魏传勖竟然命绝于此!”高将军摘下斗笠,深深叹了口气。
“一千两黄金这么好挣,不如让给兄弟我吧!”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宽阔的水面上显得虚无缥缈,那只竹筏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又漂了回来,奇怪的是筏上并没有人。
“谁?”寒川派老大看到空无一人的筏子感到了一丝恐惧,厉声叫道。
“谁在装神弄鬼??给爷爷出来!”老二也厉声叫道。
没有人说话,筏子仍然在缓缓的往回漂。
“寒川派铁钩李槐在此,来者是哪路好汉?见者有份,兄弟想分多少,尽管报个数来!凡事有的商量!”自称李槐的家伙半截身子露在水上,抱了个拳高声叫道。
“爷爷我全要了!如何?”背后忽然哗啦一声水响,一个长发贴面满嘴黄牙的脑袋冒了出来,正咧着嘴对着自己脖子吹气,李槐吓得肝胆俱裂,大叫一声便往岸边猛游。
断刀哈哈大笑,伸手抓住那厮的头发便往水里摁去。
“老大!老大!”寒川派老二连声惊叫,正欲上前相救,忽然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回身便朝岸边游去。
“喂,你老大在此,你都不过来救救?你这兄弟果然够义气!”断刀大笑着,也不去管他,又把李槐的脑袋摁进水里。
“往哪跑?”哗啦又是一声水响,一条人影带着四溅的水花冲天而起,半空中从背后摘下弯弓,张弓搭箭,瞄准了老二的后心。
寒川老二心下大惊,赶紧朝水里扎下,怎奈比不过铁郎箭快,脑袋刚刚缩入水中羽箭已经穿胸而过。老二痛叫一声,在水里扑腾了一阵,慢慢沉下去不见了。
李槐已经被河水灌的七晕八素,断刀玩的差不多了,手中铁片一挥,利落的割断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涌,断刀嬉笑着在红色水花中沉下,朝着高将军所在的小船游过去。
“谢了!”高将军坐在筏子上,朝着二人一拱手。
“哎!当不起!”断刀双手乱摇,“要谢得谢人姑娘!”
铁郎撑着竹筏,笑眯眯的没有说话。
“姑娘?”高将军有些意外,“你俩怎么来了?”
“要不是人姑娘哭着喊着求我,我才不来呢!”断刀脱去了上衫用力拧着水,露出黑毛丛生的敦实胸脯。
高将军不理他,将目光投向铁郎。
铁郎边把竹篙深深的撑入水中边说:“昨日丁尚书入宫回来,说是你的缉捕画像已经到了罗夏皇帝手上,正准备全国缉拿将军。丁尚书见到你留的书信,便让筠娘通知我来追你,果然在这里便碰上了。至于这家伙,一听说要出门便死乞白赖的跟着来了,撵都撵不走。”
“幸亏我来了,否则真是错过了这一场好戏!”断刀也不与铁郎争辩,只是嘿嘿笑着,“想不到威风八面的将军竟然不会水!”
高将军脸上一红,不过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出来,“这些狗娘养的阉贼!还真是舍得下本!”
“将军,看来这赵老狗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抓你了,刚才姓李的说的不错,一千两黄金,怕是半个江湖都要出动来找你麻烦了!”铁郎说道。
“就算整个江湖来抓我,又有何惧!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凑一双。”高将军倒出靴子里的水,淡淡说道,“高某这半辈子,大大小小的阵仗,杀得人还算少么?”
“痛快!痛快!”断刀不知何时把外裤也脱了用根竹竿撑了晾着,露出两条壮硕的大毛腿,左拳嘭嘭的捶着自己胸口,“来多少咱哥三杀多少,这才是好汉子干的事!天天憋在那大院子里,前面是相府,后来又是尚书府,可把爷爷给憋坏了!还是路上那段日子舒坦!”
“你就知道杀杀杀,喝喝喝,我看你怕是江洋大盗出身吧!”铁郎嘻嘻笑道。
“江洋大盗怎么了!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大刀片子杀贼!好不快活!”断刀也不反驳,倒似乎很满意这个身份。
“将军,丁尚书让我转告于你,既然缉拿画像都到了罗夏,想必我国境内更是没有放松抓捕,将军此行甚是艰险,不如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上一阵子。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个江湖小贼,各种下三滥的手段都有,实在防不胜防。”
“躲……”高将军从鼻孔里哼出这个字,“能躲到哪里去?我从虎狼关一路躲到西阳城,躲到相爷府,如今又躲到罗夏,还能往哪躲?”
“将军,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铁郎说道,“丁尚书说可以一路往西走,出海到东丽国,到那里就安全了。出门前丁尚书赠送了不少盘缠,足够将军应付一阵子了。”
“奶奶的,成天东躲西藏,你烦不烦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爷爷谁都不怕!”断刀抓着胸口的黑毛,骂骂咧咧的叫道。
“你不怕为什么躲在相府里当个校尉不出门?”铁郎取笑道。
“那是相爷对我有恩!否则请我我也不去!”断刀振振有词。
“谢丁尚书,此番恩情自当回报。”高将军淡淡说道,“他们要抓我,那我便送上门去。”
“将军,我没听错吧?”铁郎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老兄,你不会是打算杀回京师干掉那赵老狗替相爷报仇吧?”断刀嘿嘿笑道。
“相爷的仇自然要报,但也不是这么个蛮干法。你这不是白白送死么?”铁郎瞪了断刀一眼,呛声说道。
“正是。”高将军淡淡说道。
“什么?”铁郎又一次差点惊掉下巴,“就凭咱们三个?”
“我一个。”
“你功夫是好,但也别逞能。今儿不是我和铁蛋子及时赶到,还碰巧猜到了你可能走水路,不然老兄你早下水喂鱼去了。”断刀一点也不给高将军面子,“我断刀没什么大本事,就喜欢真刀真枪的干架,这么刺激的事情,怎么可能少的了爷爷我!”
“相爷之死,我深有罪责,二位不必跟着淌这趟浑水。”高将军望着远远跃出水面的一尾鱼,轻声说道,“再则,少爷小姐还有待二位代为照看。”
“刚才还说你是个好汉,现在又婆婆妈妈的,两娃娃如今有大官照看,又有那俩家伙在身边,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放心的!””断刀显得很是不满,又转头冲铁郎叫道,“喂,姓铁的,你去不去?”
“我本是受丁老爷托付转告将军的,既然已经找着将军,丁老爷所托也算了结,既然二位哥哥都有心杀贼,兄弟我哪有不奉陪的道理!”
“好!”断刀抚掌大笑,“这才是爷爷的好兄弟!”
“不过——”铁郎又说道,“将军这张脸可是活招牌,如今通缉告示满天飞,将军打算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杀回去吗?”
高将军心中一动,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件湿漉漉的物什,却是一团揉起来的人脸。高将军小心的将其展开抹平,然后慢慢的贴在脸上,虽然不甚是服帖,但粗粗看去,活脱脱便是云坊。
“妙极妙极!”断刀大笑,“连我都认不出来!”
铁郎一声长啸,将竹竿一撑到底,竹筏陡然加快了速度,飞快的朝前滑去。雾已经彻底消散了,筏子来时三个人,现在回去的时候,依然是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