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间从来不会停下脚步等一个人。
徐子墨也不会停下来等着世界来垂怜。
他已经认清自己的地位,如果一个人的幸运可以用非酋定义下限,欧皇定义上限,毫无疑问他还要比非酋再惨淡一点。
突破极限的倒霉。
比如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送到病床这件事,怎么也不像是普通人的生活常态吧!
想要进步还是得自己去拼命才行。
所以自从破了阵,神识有了十足的长进以后,他就成了天心界演武场的常客。
不过……
“你不觉得最近交手的敌人都很弱吗?”
离昆仑演武剩下三个月,徐子墨在武胜临之后,硬是没有碰到一个能打的。
熊孩子说话间还啃着一枚七窍人参果,这是天心界最近才提供的消遣,虚拟的世界为很多事情提供了方便,比如花点灵元就可以尝尝传说中的天材地宝是什么味道。
吃货是人类的本质之一。
就算熊孩子不是人类,也难逃过真香的命运。
“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徐子墨陪着熊孩子在长椅上休憩。
他懒散地靠在长椅的倚靠上,二郎腿跷得很高,双目有些涣散地看着天色。
天心界的时间与外界共通,这时候日在西方,既不热情也不冷漠,层云朵朵都是狭长的羽毛状,照耀在身上的阳光显得特别温柔。
不过徐子墨脸色一点也不好,即使他刚刚又血虐了两个修行术法的修士。
因为熊孩子买七窍人参果根本没经过他的同意,然而这钱是他出的。
呵!一只长得像元婴里面还有七个洞灌水的劳什子果子,要价3999灵元。
这特么熟悉的套路不禁让徐子墨怀疑问天宫掌门是不是姓氏比较特殊。
比如四条腿,跑得很快,还可以骑的那个动物。
“我真是怀疑你的来历。”
徐子墨越想越气,他扭过头瞪着熊孩子。
“也就偷我灵元的时候你像个系统,平时跟块灵石有什么区别?”
熊孩子心里很爽。
果子还不好吃不重要,能气到徐子墨才是重点。
“我比灵石温柔。啊呜……”
熊孩子现在脸皮贼厚,他承认徐子墨说得没错,但是徐子墨进境这么快没有他的功劳吗?
有的,他给的灵力精纯且温和,节省了很多炼化的时间。
要想达到同样的效果,那徐府也别想攒下什么钱了。
徐子墨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一道被斜阳拉长的影子打在了他身前的地面上。
有人来了。
“徐子墨?久仰,在下王道安……”
来人一席青衫,衣摆绘着耸立在云雾中的群峦,当胸用金丝绣着“问天”。
他风度翩翩,嘴角含笑,温文尔雅地稍微欠了欠身。
这大概就是风靡万千少女的理想型,当得一句翩翩浊世佳公子。
徐子墨不喜欢。
“久仰是仰了多久?”
他一脸认真期待的表情。
王道安当时就浑身一紧,一时间甚至有点结巴。
不是,我就客气一下,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靠颜值和才华,他走到哪都是被高看一眼的那类人,怎么可能真的仰慕谁?
说一句“久仰”,等来的永远都是“不敢”。
说一次“在下”,听到的永远都是“失敬”。
不行,不能认输,王道安开始酝酿。
徐子墨不是不喜欢比他帅的人,反正比他好看的又没有多少。
他只是不喜欢莫名其妙来找麻烦的人,王道安是谁他根本不知道,却能叫出他的名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把抢过了熊孩子吃一半的七窍人参果,单手递给王道安,徐子墨继续一本正经撵人。
“会说话你就多说一点,我最喜欢别人夸我了。”
“口干你就吃一口果子呗。”
熊孩子一脸呆滞。
这火是怎么烧到我身上的?
王道安尴尬地笑了笑,但他已经找到了解决眼下尴尬场面的锦囊妙方。
“徐兄真是个妙人,在下只是来替师兄向你问个好。”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突然就舒畅了一些。
“在下师兄柳步凡向徐兄托一句话,祝阁下昆仑之行武运昌隆。”
徐子墨皱了皱眉头。
他记得荆都时候,左相的儿子柳步霄被夏白苓废了修为。
来找事的,徐子墨明白了。
“多谢大阴阳人,没什么好回敬的,这果子送你吧。”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总归表面上还是得意思意思。
徐子墨一脸清风和煦的微笑,整个人都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
如果手里拿着诗词书画,而不是半个满是牙印儿的果子,还真有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意思。
至于说现在。
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王道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少有出问天宫的时候,出去的几次不是跟着长辈见识修行界的龙头大佬,就是同辈之间相互吹捧。
说起来他也是要参加昆仑演武的,这次可能是离宫最久的一次。
因为师父让他去红尘中炼心,顺带的,师兄柳步凡让他帮忙处理一点家事,在比试的时候给眼前这个叫徐子墨的野生修士找找麻烦。
是的,在根正苗红的大派弟子眼中,没有门派归属的修士都算是野生的。
这难道就是师傅让自己红尘炼心的理由?
王道安的思想已经开始出问题了。
不过眼下他还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假意看了一眼天色,突然感慨道。
“哎呀!本来还想和徐兄切磋切磋,怎么天色都这么晚了?”
“赠果就不必了,在下心领,日后昆仑再和徐兄相见,如此便先告辞了。”
王道安潇洒转身,打算先走远一点。
徐子墨撇撇嘴,嘴上带毒。
“王兄别心领啊,这果子可好吃了呢。”
一阵波光闪烁,王道安直接退出了天心界。
优雅什么的见鬼去吧!
抱着坏心情坐回长椅,徐子墨皱着眉头,本来昆仑的事情就不好解决,现在更麻烦了。
1037沉默了一会儿。
“你能把人参果还给我吗?”
丢。
“吃吃吃,不吃怎么长高呢?”
熊孩子手忙脚乱地接过半个人参果,听了这话以后开始认真思考。
这果子我吃还是不吃?
……
昆仑演武预料之外的麻烦有很多。
只是徐子墨还不知道。
武国,北方重镇千锋城外。
武胜临的营房整洁而单调,没有什么装饰,两排书架上放着的都是兵法和功法。
他身下是一张吊睛白虎的皮草,既当成修行打坐的地方,又兼休憩养神之责。身后是武国全境的地图,连一张正式的床都没有,只有角落里不知道多久没用过的睡袋。
最瞩目的大概还是他的方天画戟,斜立在一旁的兵器架上,龙蟠凤绕,兵锋凛冽,沉默地等待着下一次战斗。
又一次从天心界出来,展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武胜临其实并不多么喜欢天心,只是他无处可去。
很多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和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自己还在王宫里住着,父王还没有那么多妃子,母后也还活着,父王对荆国进攻的欲望远没有这么强烈。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
武胜临有些恍惚。
他的手边有一纸传书,是父王的谕令。
武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武胜临有过交流了。
大概是母后走的那一天开始吧。
他不是什么喜欢缅怀过去,伤春悲秋的骚客,只是这一道简单的谕令勾起了他太多的回忆。
大约二十年前,母后突发心疾,撒手人寰,父王一夜之间封了寝宫。
那时候武胜临不过几岁,什么都不懂,可年满十八的大哥也没能见母后最后一面。
父王谁也不让进。
他一个人留在寝宫里,呆了整整一个月。
等他出来的时候,整个王宫就开始不正常了。
跟着武王四十余年的老宫管被遣送返乡,宫中的宫女从上到下换了一遍,当时世子有三人,武王私下里一个都不再见。
明明之前总是指导武学的。
就连他最喜欢的小妹也不管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
除此之外,在每一次大型的朝会上,政事全交给了朝臣商议,唯有发兵攻打荆国的事情,武王次次都要提。
百姓都猜测王后的死是否和荆国相关,但一众朝臣都抱着质疑的态度。
武国的武力兴盛,但却不都是莽夫,朝中大臣到了品级修为都不算太低,都会知道一些关于五国关系的风声。
这么做对荆国没有什么好处,这是共识。
所以每次武王的提议都被一众朝臣劝阻,两年前那次精锐突袭平野原,已经是这十余年间朝臣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说起来有趣,荆武两国最莽夫的人是徐山钧。那是个靠满腔热血走上巅峰的人,有一群同样热血的士兵追随,但他也被自己的满腔热血摧毁了。
如果真是敌国做了手脚,二者易位,大概徐山钧一人出面就会有千呼百应,根本用不着得到谁的同意就能汇聚百战之师。
王固然高贵,可也有只属于王的悲哀。
后来……
武胜临叹了口气,稍微聚焦涣散的眸子,手指尖灵力喷吐,开始缓缓拆封。
后来武王开始大肆纳妃,最开始大家以为他要立新后,后来才发觉武王在养蛊。
亲生的儿女,同年出生算作一届,自三岁就要没日没夜地修炼,月月考校,一年一比,优者留在宫中继续同样的生活,劣者直接发配前线历练。
有人生,有人死。
武胜临受不了这样的王宫,主动请缨来了千锋城,十年间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不喜欢跟那群后来生的弟弟妹妹说话,但如若有人来了这里,他也会照拂一二。
武王的历练,是一点水分都不参的,荆武小摩擦不断,出阵的士兵轮换,日常伤亡并不低,王子王女死在小队交火的事故并不少。
因为他们没有修炼的天赋,并且,年幼。
罢了,关我何事?
武胜临心里烦躁,索性什么也不去想了,他端正了身姿,仔细看父王到底想跟他这个儿子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