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水凉感觉狐狸窝周围似乎有了变化。
他睁开双眼，忽然发现柴房中有一道微弱的呼吸声，于是连忙收起尾巴，惊慌叫道：“是谁？是谁在这里？”
黑暗中人影似乎点了点头，隐约间一道寒光被黑影收起，双眼复杂莫名，低声回答道：“不必惊慌，是为父。啧啧，不愧是妖族，五感果然敏锐异常，看来以后到了玄芳门，也能活得长久一些。”
一股寒意在水凉心中升起，脑海的倦意瞬间一干二净，隔了好久，他才起身小心翼翼问道：“原来是父亲大人，不知您深夜来此，有何事吩咐儿子去做？”
黑暗中亮起了一盏灯光，赵龙台的身影渐渐清晰，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挑着灯芯，回头暧昧的看了他一眼：“小子，你还跟我玩起了心眼，本上人想做什么，你不是都已经看见了吗？”
水凉目光望着匕首，如幽泉般清澈的眼眸里透着恐惧，强笑着说道：“父亲大人心思如海，岂是儿子可以揣测的。”
赵龙台霍然睁圆双目，饿狼般凶狠的眼珠反射着血光，严厉说道：“小子，本上人当年救你一命，你这些年也帮本上人干了不少活，咱们也算是两清了。你我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本上人并非草木，也不想落下残害妖族的罪名，只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水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瘦小的身子，在凉凉的初春深夜里显得格外单薄。
他第一次紧盯着养父的双眼，用严肃到不夹杂任何情绪的声音问道：“去玄芳门的事情，您这是答应了？”
“嗯，答应了。”
赵龙台随手掏出一把钥匙为水凉解开脚镣，用匕首压灭了灯火，身影湮灭在黑暗中，手指敲了敲窗户，冷冷道：“以后睡觉前，记得关窗户。还有，别将本上人的事情同外人说，好好活下去吧，别死得太早了。”
隔了好久，窗外传来一声关门声。
水凉透过窗户望向天穹星光，脚下宛如生根发芽一般，竟是有一种茫然的不知所措。
不过，他终究是保住了性命，这是好事。
今夜，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可水凉最后却睡的很甜，比传说中的蜂蜜还甜。
······
清晨，水凉准时准点苏醒，借着蒙蒙的星光找到木桶，踏着熟系的青石路，坚实的向竹溪边走去。
烧水、淘米、熬粥、切菜，水凉依然干的有条不紊，更多的是沉默。
将饭菜放入锅中温好，水凉还没来得及叫醒养父，山包下却响起了一声牛叫。
“是大黄的叫声。”
水凉心中暗叫，脸上不禁浮现一丝欢喜。
顾不得叫醒养父，他跑回柴房中，从柴堆中掏出一块麻布，平铺在地上，将一双新编的草鞋，与几件满是补丁的衣物卷进去，然后紧紧打上几个结。
背上干瘪的小包袱，水凉又在厨房拿了几张烧饼和一个旧水囊。确定再无遗漏之后，他迎着朝阳走向篱笆门。
门开了！
正巧，一位灰衣老者也来到了门前。
“水爷爷您来了。”
水凉开心的唤了老者一声，脚步轻快的上前拉住后者衣袖，随即又回头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的瓦房。
水长青摸了摸水凉的脑袋，消瘦的脸颊上泛起一丝怜惜，对着院内瓦房拱了拱手，冷冷说道：“五行常在，日月永存。吾顶神器，心有圣灵。多谢赵上人成全这孩子，老朽在这里多谢了。”
隔了一会儿，瓦房下的卧室门被人推开，吱呀的尖啸划破安静的春晨。
赵龙台抚摸着双臂上的银色钢环，一瘸一拐的走下石阶，伸手指向水凉，沉声说道：“水老头，你可知这小子是什么身份吗？你也不必谢我，正好，本上人还担心以后会染上麻烦，你既然愿意送这小子走，我也省得以后纠结。”
水长青疑惑地看了一眼水凉，眉头皱起又松开，心里似乎想通了什么，严肃说道：“老夫一生行事无愧于天地，不管这孩子究竟是何身份，老夫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迂腐。”
赵龙台下意识呵斥一句，随后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本上人一直很好奇，小小的河滩村村长，究竟是什么境界的修炼者。”
水长青沉默着严肃了起来，准备解释几句，眼神忽然一凝，一把推开身旁的水凉，背后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
有风穿行在篱笆门前，一声呼啸沉沉，宛如幽冥啼哭。
水凉敏锐的目力，只觉一道银光闪过，吃惊的大叫：“水爷爷小心银环。”
银光穿过篱笆门炸开一个大洞，漫天飞射的竹片纷纷扬扬。
当的一声脆响！
仿佛一柄大锤砸在了铁锅上，水长青一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青光，正好将银光劈飞倒卷而回，巨大的力量让他脚步疾退数步，胸壑间的气海虚谷源力一阵翻涌。
所谓源力，乃是天地间的一种神秘力量，是天地创世大神留给后人的恩赐。
只要是智慧生命，都可通过修炼，将源力纳入人体的气海虚谷之内，随着修炼的境界递增，最终令凡人也能达到超凡入圣的神魔之身。
“下品利器！堂堂通窍境中期上人，竟然偷袭。”
水长青震惊的阴沉声响起，一脚将地面踩出一道小坑，身形宛如满弦的箭矢，十几道剑光如暴雨般洒向赵龙台，刷刷作响，显得极为犀利。
“原来是通窍境初期，可惜可惜，不过剑法倒是不错。”
赵龙台嘴里说着话，手臂却第一时间张开，脸上看不到丝毫畏惧，口中断喝一声：“铁线拳，开！”
当当当一连串密集的撞击声响起，十几道剑光裹挟一往无前的气势，刺进赵龙台双臂银环舞动的银墙。
刷刷刷刷！
每一道剑光都是极为的凌厉，可惜前面的银墙犹如一道深渊，一股气浪徒然崩散，卷起地面尘埃，将所有剑光全部冲散。
水长青身躯巨震，身形在半空连翻几个跟头，这才踉跄退到篱笆门前。
“修炼者便是如此恐怖吗？”
水凉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院子，心中默哀自己狐妖的弱小，感受着四周凝固的气势，脑袋左右转动，不知该如何是好。
水长青深吸几口气，压下翻滚的气血，看了看手中已经开裂的普通长剑兵器，忽然收剑入鞘，抱拳说道：“通窍镜中期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当年泾原县名号响亮的铁臂上人，竟然拥有一件下品利器，老朽甘拜下风。”
赵龙台闻言摇了摇头，哼了一声，似乎有些意犹未尽道：“武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连我这个瘸子都打不过，水上人可真是令人失望啊。好了，本上人累了，你们可以上路了。”
水长青闻言呼吸一滞，倒也没有生气，望了一眼寒酸至极的水凉，忍不住轻叹口气，对着快要进入房门的赵龙台说道：“赵上人请慢，此去一路劳顿，说不得要花费一些银两，老朽囊中羞涩，您是不是---”
“赶快走！”
······
赵龙台最终还是给了几两碎银子的！
年迈的老黄牛拉着木板车，在草地与竹林间小跑着，铺着稻草的车厢随之起伏跳跃。
水凉换上水爷爷带来的灰色旧棉衣，清秀的容颜望着路边掠过的景色，手里还紧紧抱着包袱，那里面正躺着五两碎银子，硬邦邦的很坚实。
眺望着远去的小山包，水凉咬紧嘴唇，心中涌出一股不舍的感觉，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虽然一直渴望离开河滩村，去外面看看更大的世界，认识更多的人和妖，可到底只是一只十一岁的小狐狸，第一次出远门的茫然是如此的强烈。
中午阳光暖和了起来，离村子远了，自然也便离自由近了。
身披着和煦的春光，水凉在老黄牛吃草休息的间隙，跑进竹林里恢复了狐狸身，撒欢般的跑来跑去，一副野性嘴脸暴露无疑。
他的身体到底是太弱，撒欢了一会儿便跑不动了。
下午的时候，靠在车辕上直打瞌睡，好几次都差掉滚下车厢。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