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雯见到了他这辈子最怕的人。
与雪集同出同入的八级上能力者，单凭力量就能把山岳碾成手指大小，轻松破除祭殿铁桶般的层层禁制，一次对拳便把冠绝一时的雷雯打得手骨骨折、滚地讨饶——
赤夜的哥哥，赤空。
六百年前，赤夜散尽肉身化作四方大陆的屏障，造物主与雪集消声灭迹，赤空彻底击垮雷雯之后便去了另外的星球。至此，四大学院的初代会长从人们的视线中离去，一代惊才绝艳的八级能力者正式撤出地球的舞台。
赤空只身来到银河系角落的一颗行星，与地球形貌极其相似，不过体积千倍有余。
那里便是“兽族”占据的星球。
兽族是第零宇宙中地球的上一任霸主，雄踞地球长达数千年。其统治时期，人类是被圈养的家畜，身为口腹之食，备受玩弄糟践。而兽族终被千年前的“意念控物”与众多能力者联手赶出地球，一路逃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偏远星球。这便迈入人类新纪元的零年。
若从此与人类划清界限倒也罢了，但它们带走了成百上千的优秀能力者，以此为“种子”繁殖人类。而此些能力者死后，转世依旧会在兽族的星球，一生一世作家畜，千世万代被奴役。如同野草，烧不尽践不烂，成为磨牙吮血的残渣后，又身不由己地原地再生。
原本无人知此事，然而随着通道的建成，雪集偶尔便会遇见生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地球人。他们有的是行尸走肉般的“非人之人”，有的是嗜血而残暴的“变异人”，仅剩凤毛麟角用极其混乱的人言说着惨境，对雪集血泪齐下地哭诉。也正是这些人把对兽族的荒蛮印象在通道中具现化，将奇离古怪的凶兽带入其中。
故在赤空在打倒雷雯、确保四方学院安定的几年后，便一声不吭地去了那偏远的星球。
八级上的所向披靡给了他绝对的自信，他甚至计划好，就算不能剿灭所有兽族，退一万步说，大不了把整颗星球轰炸成灰，人类的转世说不定就会回到地球。
但他显然低估了敌人的实力，更不知兽族有何种底牌。
他与兽族的首领昼夜不息地厮杀，用尽浑身解数，终把八级上的首领彻底剿灭。它的身躯被轰成灰，精神体溃为无数碎片，最大的残片进入了通道之中。不饶多说，那便是蓝凌何曾在通道中相遇的身如山岳的巨兽。
首领一死，其余的兽族至高也是七级上，都不够赤空随手划拉的。然而就在赤空以为成功有望之际，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与人类不同，兽族的一代首领死亡后自会诞生下一代。故巨兽崩解后，少数的七级凶兽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下一个八级上。赤空此时力量大衰，力不从心地搏斗几日，最终一时疏忽被巨兽吞入腹中。
而赤空终是非凡之人，在最后关头用凝练如金的能量包裹住自己的身体，就像巨兽体内的一颗钻石，无法被消化也造不成任何影响。他仿佛在泥沼中沉寂，在黑暗中等待转机，以三秋为一瞬，以百年为一息。
随着肉体永久的封存，他的精神体失去依托，在寂暗的宇宙中游荡了不知多久，终于在机缘巧合撞到一丝光明——
通道。
他这才相遇为建成通道而跌落至七级上，又为银玉而降至六级上能力者的雪集。
二人相见，赤空激动地冲着雪集就扑了上去。雪集诧异万分，起初欣喜，但在问清始末原由后，把赤空狠狠地骂了一顿。
雪集认可他单枪匹马去杀一个星球的凶兽，毕竟赤空的实力他最了解。但气就气在，赤空对当地的状况毫不了解，一上来直接向首领发起挑战。雪集知道，赤空不是傲得没边，而是看见能打的强者就走不动道，不过几招就皮子紧。他若是小心地潜伏数日，情况完全摸清楚后再行事，断不至于把自己搞成巨兽腹中消化不掉的结石，落得身与魂分离的尴尬境地。
赤空虽不善言辞，但也没少还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雪集降到六级的事情用来当挡箭牌，证明雪集的下场不比自己好多少。毕竟对过去的二人而言，就算干躺着让六级者乱打，也不会被伤到半根毫毛。
这久别重逢的难兄难弟都觉得对方犯愚，同时死鸭子嘴硬地坚称自己做的没错。直到最后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他们都过于清楚对方的脾气，再怎么嗔来怪去，说到底，都是惋惜与心疼。赤空周游了大半个银河系，好不容易找到落脚之地，又喜逢故人，当即决定定居在通道中。
数年时间如白驹过隙。
赤空其人，除了打架没有别的爱好。他才没心情打理个体领域，于是把它削到万分之一的大小，从东头到西头不过数十千米，全部作为他的演武场。他成天吃了睡、睡了练武、练完吃，吃过再睡，简单得像个一圈圈跑的时钟。
雪集抽空到访，三五天便来此小聚一次。直到某一日，雪集告诉他北方学院有了大变故，通道管理者即将换人，让他安分些，别惹事。
赤空刚开始眼睛一亮，以为来了可以和自己过招的新人。但听说新来的只是个五级之人，好不容易生出的激动全被咽了回去。他一想到雪集不在，自己最后能说话的也没了，于是把个体空间又缩了缩，化作与四级能力者无异的巴掌大的地盘，号称自己要“闭关修心”，磨练武者坚心。
雪集眼见他把气息压到四级上下，静坐如磐石，这才放心离去。
事实证明，赤空的伪装的确奏效。碶会长在八年间少说路过他的领域三次，皆是一带即过，不曾留意。
又是数年过去，重新回到七级的雪集前来寻他。他的领域实在微小，雪集如大海捞针般找了许久才发现。
雪集远远看见赤空闭目静坐，不由得感叹他的持之以恒，不知他有何弥足的精进。可刚一接近便闻极其有节奏的呼噜声，如波涛澎湃，小浪继大浪。
雪集无语，暗忖他究竟睡了几年。
距今几个月前，雪集神神秘秘地来找赤空，说要给他个惊喜。于是将他领到赤夜那人口稠密如蚂蚁窝的领域中。
赤夜一见赤空险些脚下一滑摔在猪饲料里，扔掉手套便猛扑到他的身上，乐得泪流满面。
赤空也开心不已，双手把赤夜托起，把他举高高，像以前那般玩闹地抛一抛。
可是赤空太久没和旁人打交道，手上也没轻没重。他轻轻一抛便把圆滚滚的赤夜从山顶“嗖”地扔出抛物线，继而一路往山下飞。
赤夜“啊啊啊啊”地喊了一路，赤空尴尬地挠了挠头。雪集则装作没事人，直到赤夜眼瞅着如炮弹般往地面捅去，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他转移回来。
赤夜回到地面，抹了抹飞乱的红色卷毛，双手抱胸，小大人般地认真考虑一个问题。
他哥绝对不能留在这儿！
赤空半夜一个喷嚏，他的“信仰之城”就崩掉两栋楼。赤空在山上练个拳，说不定赤夜的领域便被轰塌三分之一。他的信徒可都是他含辛茹苦、把屎把尿地带出来的，少了一个他都要噘嘴半天，少了一撮立马翻脸，少了一群他绝对见神抓神、见鬼撕鬼。
于是赤夜义正辞严地把他哥赶了回去。
赤空委屈得不行，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二十天前，三人再次聚首。
雪集对他们说明了四方大陆的危机，并希望他们兄弟能成为四方大陆的外援。雪集指定赤夜为新的通道管理者，这样他才能全身心投入战争之中。
赤夜答应得爽快，兀地有种带上皇冠的感觉。他喜滋滋地琢磨着：有了通道管理者穿梭于个体领域的特权，信徒什么的，岂不是大把大把地白得？
雪集继而请赤空在危急时刻出手，当然，是真正的万不得已之时。
听到这里，赤夜喜色敛去，皱起浓密的粗短眉毛，不解地问：“我哥不过是个通道中的精神体，如何帮忙？”
雪集道：“七年前，我为了保留一人在通道中的记忆，把他直接送出通道外。有鉴于此，我会把通道破开裂口，继而将赤空转移出去。凭借他的力量，现世不过是片刻之功。唯一的问题是，赤空的肉身毕竟不在地球，重组的肉身其力量会大打折扣，且容器中的能量只减不增。所以说，他若要动用八级的力量，只够打出一击。”
赤空是个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半点心眼的人，除了打打杀杀就是吃吃睡睡，自然也不会去琢磨雪集话中隐藏的含义。他耸了耸肩，满脸轻松道：“小意思。如果对手是七级，我的八级一击，足够灭他个十次。”
雪集苦笑道：“你务必悠着点，地球我还要呢。也勿忘给自己留些力量，好之后返回通道。”
赤夜转了转圆眼睛，神情微肃地瞅着雪集云淡风轻的面容：“什么叫‘把通道破开裂口’？你这话说的……有心毁了通道不成？”
雪集摇头：“你刚当上通道管理者，我怎能拆你的台？”
赤夜追言：“可是通道都豁口了……”
“通道最初建成便是依靠我的力量，其中有我的一部分，所以我能将缺失的部分补回，修复破损不过是耗些时间罢了。”
赤空一乐：“没事，通道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赤夜皱了皱鼻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雪集和他们把具体的分工与时间交代好，三人就地解散。
待到赤空和雪集离去后，赤夜就地盘膝而坐，在猪群中冥思苦想，慢慢地咂出些雪集话音背后的滋味。
“破开裂口”需要花费雪集少说十之八九的力量，而“将赤空转移出去”无疑是破了通道法则，雪集不得不再次自爆容器。在他从七级降到六级或许直跌五级后，决计用自身去“补回缺失的部分”，后果必然身陨道消。所谓“耗些时间”，就是永远和通道融为一体，恒久固之。
总而言之，雪集的打算很简单。
力量清空、自毁容器、再把残渣用来堵漏——
作得一手好死！
死得不能再透！
赤夜想到此处，脑筋都要炸开了。
怪不得雪集把通道管理者的身份交给他，怪不得他说不拆自己的台——
他简直就在“托孤”！
而且，这又疯又傻的举动，完全就是雪集的风格！
赤夜猛地站起，背着手在猪群间团团转，绕来绕去地急走。小风掀着他的红色卷发，裹布包着他微胖的身子。粉猪叫声“噜噜”，猪蹄踩地“叭叭”，他的脚步越来越急，从喂猪人变作赶猪人。
走了百十圈，猪被他赶得“嗷嗷”地哭嚎，赤夜兀地停下脚步，长睫毛一翘，赤褐色的圆眼睛睁得溜圆。他右手握成小拳头猛地向大腿侧面一砸，腿肉都木了，他却喜笑颜开。
“嘿呀！有主意了！”
为不让雪集做傻事，赤夜一刻不耽误地开展行动。
赤夜的力量来源于信仰，故重中之重便在于找信徒。而他作为现任的管理者，已然拥有了穿梭于每个领域的权限。赤空前脚一走，赤夜立刻主动登门拜访。他知道赤空的脑子一根筋，要转个弯得九头牛来扭，故没有多加解释，直接拽他去了另一处。
也就是那兽族首领的领域。
庞大如山的巨兽看见赤空的瞬间，眼睛登时直了。他早不是彼时的八级上，现在只是无害的七级的山包包。记起百年前的自己如何被一段一段爆碎，它当即吓得眼泪就出来了。仿佛高耸的山包上突然淌下汩汩清泉，给身上的小兽不容分说地洗了个盐水澡。
赤夜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赤空，可怜巴巴地卖萌道：“哥，我想要个坐骑。”
赤空不加多问，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哪只？我给你抓。”
赤空眨巴眨巴眼睛，小胖手直接往那冒水的山头指去：“就它呀！”
巨兽一停，全身都毛了。他兀地一抖，只听“啪啦啪啦”的连成片的响动，原来是无数小兽被它瞬间抖到了低凹处。
赤空笑道：“它太大了，你如何骑？”
赤夜撒娇道：“哥，那你就给我修修呀！”他想了想，又娇滴滴地补了一句，“最好能表面光滑些，这样坐着屁股不痛。”
赤空是个热爱干架的爽快人，说一是一，只做不问。他当即答应下来，捏了捏拳头，从半空缓缓降落。
巨兽吓得一动不动，不停地装石头。它唯一的念想就是让赤空分不出哪些是它的身躯，哪些是真正的山岩，没准就能给他剩个胳膊腿啥的。
赤空满脸轻松地站在最高的山峰上，也就是巨兽的头顶。
他俯下身子，单膝点地。随即右臂抬起，肌肉突显，五指轮流一动，捏成拳头。他的拳看不出任何异常，无光无焰，完全没有能力者出击时的绚丽效果。
赤空随即落拳。
六百年前，赤空和雪集身为八级上能力者，他们是宇宙的瑰宝，是奇迹中昙花一现的神迹。皇室对二人的能力没有记载，因为当时无人能识其真面目，即便是见多识广的一原祭都把手摇得呼呼扇响，道：“诶呦，知它作甚？还不如从他们身上揪根头发当标本。”
如今，雪集的力量被景迦识破，是超越人类感知的“宇宙维度”，承载世界的存在。而赤空的能力，知道的只有雪集和赤夜。
能力者千奇百怪，有的控制物质，有的改变心思，有的针对事件，有的基于自身或其他能力者。而赤空视如己出的、可随心调配的能力作用对象，是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
“力量。”
一拳落地。
赤空的脚下开始颤抖。
方圆数十千米的地面突然出现一圈塌陷，宛如大地被印上一环金刚圈，与周围的落差逐渐加大。
一米，十米，百米，千米……
紧接着从环形裂口处骤然向内收缩。
他的力量像一张钢铁织的网，把巨兽的身体连同周围千米内的泥土砂石完全包入其中。网口勒紧，网中之物被铺天盖地的力量洪流全方位地挤压。
“哗啦啦、噗噗嗵嗵、噼里啪啦……”
巨兽支脉般的四肢被瞬间勒紧在身子旁边，别说试图逃跑，根本一动不能动。其上的凶兽、树木与山石有的打在一起，有的交错着卡住，有的被镉得粉碎，余者纷纷坠落，掉入凹陷的千米深坑中。
“住手啊！”
巨兽放声哀嚎，整个领域被他的吼声震得抖三抖。
可赤空没事人般地道：“我早就打完一拳了，你完全不需我再出拳哦。”
巨兽不知该哭该笑，该感谢还是咬牙切齿。
不过它很快便不琢磨了，因为它的视线高度唰唰地下降。
千米、百米、十米、一米……
直到几乎与地平线齐平。
巨兽有种极其不妙的感觉。它讪讪地扭过头，还没看到自己的身上，先撞上了赤空的小腿。
不遑发愣，它只觉被一个阴影笼罩，下意识地抬头看，是个红毛的胖小子，圆脸上笑开了花。
它一愕。
人类，怎么如此高大……
它头回生出此般感慨，但随之便被疾电般的念头当胸一刺，寒到心窝。它连忙换个方向扭过头去，看向自己的身子。
赤夜也在喜滋滋地垂头俯视。
山岳大小的巨兽竟变成石龟的模样，圆头钝嘴，岩石纹路的龟壳，四肢上各有一个小鼓包，生着圆滚的突起，尖细的尾巴时隐时现。它就算把脖子抻到最长，也只能和赤夜的膝盖齐平。
它如被五雷轰顶，头晕目眩，四肢打颤。而就在似晕非晕之际，那小不点竟然蹲下身，脸努力放低，冲着它的脸道：“来呀，走两步，我瞧瞧稳不稳！”
兽族一代首领的尊严在此，它怎能任人摆布？它的鼻中发出闷哼，随即头向另一侧瞥去，不正眼瞧他。
但它看见了赤空横向踹来的脚……
它顿时疯狂地向前爬去。
此物爬行速度极其快，看着像乌龟，可腿关节很有弹性，一弯曲一打直，轻盈如四腿的快蜘蛛。
赤夜乐得合不拢嘴，疾走几步，“噗”地一屁股坐上去。于是便在赤空半步不离的陪伴下，开始了简短的驯兽仪式。
此兽开始时极其不配合，想尽办法把赤夜周下去。直到被赤空用脚尖轻而又轻地勾了一下，这才倏地老实了，憋屈无限地载着赤夜指东不敢往西。赤夜则盘腿而坐，骑龟凌空飞翔。
等到赤夜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图穷匕见地谈正事。他拍了拍坐骑的脑袋，笑眯眯道：“我和你商量个事情呀。你的领域内有多少人？全部当我的信徒可好？”
腚下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与凶厉的话音：“大约五千万。什么叫做你的信徒？”
赤夜答：“就是我骑着你转一圈，在人人面前露个脸。然后他们就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对他们稍加点化，你再修几个可以祷告的地方，便大功告成。”
赤夜等了半天没有回答，于是补上一句：“否则呀，我让我哥把你打成蜘蛛的大小，放在街上，被人踩成兽饼。”
几次清晰的“哼哧”声后，身价一贬再贬的巨兽只得答应。
五天内，赤夜的信徒数量陡增五千万。巨兽六百年的心血全部为赤夜做了嫁衣。不过它自身都沦为坐骑，再赔上些兵也无伤大雅。
接下来的十几天，赤夜洒脱地使用着通道管理者的权限，带着坐骑与保镖在各个领域中好一番游走。口头劝说加之武力威胁，终于又凑够了一千万的信徒。
加之“信仰之城”原有的四千万，这便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亿人大军，从普通人到五级能力者皆有。其贡献的信仰之力总和，满打满算，正好八级上。
当年，赤夜散尽肉身化作四方大陆的屏障，只剩下稀薄的精神力，其存在依托于祭品的生命力。既然信仰之力能让赤夜化身为广博的绛红苍穹，令无实体的他重新登场——
也能让赤空在人间现世。
通过轰轰烈烈地烧能量，构建八级上能力者的躯壳与记忆。
而如此一来，雪集把通道拉开口子，让信仰之力透出。赤空的精神力脱离通道，自然归依于实体，这便省去了雪集跨通道转移的步骤。出通道的赤空没有任何通道中的记忆，所以赤夜会将所有信息存放于身体中，赤空当即就能明白该做什么。待对战结束，亿人的“信仰之力”消耗一空，赤空的肉身自然消散，精神体回归通道之中。
这便完美地规避了违背“通道法则”的问题。
赤夜想着，自己刚当上管理者兴许就能救雪集一命，即便没派上用场，信仰再多也不会烫手，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宝贝。他一边忙活一边傻乐，叽叽喳喳地哼着小曲，小巴掌在坐骑的背上打着拍子。连赤空都不禁暗忖：这弟弟怎么越来越皮。
到了和雪集约定好的日子，准备万全。赤夜回到自己的领域，美美地在坐骑的背上睡觉，一边让它啃着自家出品的猪肉香肠。赤空本想练趟拳，刚要抬手，赤夜忽得蹦起，瞪着眼睛拦下。赤空只得盘腿坐在草地上，叼着草叶百无聊赖，上下眼皮打架。
他们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雪集始终没有到来。粉猪们的肚子饿得咕噜噜，与猪叫混成有序的层层叠叠的大鼓小鼓声。
就在二人觉得此战无需他们帮忙时，雪集来了。净白如雪的身影依旧，可他的存在极其稀薄，就像一片雪白的雾霭。他的肤色本就净白，加之毫无血色，已然成为半透明。
赤夜顿时急了，蹦起来嚷道：“你不会是把肉身消散了吧！”
雪集被他的一语道中，面色微微浮上轻红，苦笑道：“没办法。雷雯回来了。”
赤夜愕然：“啥？他不早死翘翘了吗？”
雪集无暇解释，只答：“血祭供了百年。”
赤夜咂着嘴，露出恶心到极点的拧巴表情。
赤空不多问，赶忙道：“需要我不？”
雪集点了点头，努力压了几口气，道：“原计划行事。”
他说着便要集中心神破开通道的壁障。
赤夜赶忙拦住他，把自己二十天成就的丰功伟绩娓娓道来。虽然他努力压着贫嘴，但还是耽误了些时间。
雪集大喜，来不及侧目看那变形的巨兽，也无暇道谢，抬手便把通道豁开一个小之又小、只需让能量缓缓流出的缝隙。
于是赤夜粉墨登场。
绛红翻卷，遮天蔽日。
血色的苍穹彷如暗流翻卷的深海，从海中走来那不显山不漏水的青年。
朱红的云朵，金灿的日光。
赤空看起来总是那么轻松，笑容浅浅，不急不躁，怀揣着一刻宽广的平常心。
但他握住拳头的那一刹，雷雯吓塌了腰，转身就跑。
力量型选手变成逃跑的一把好手，如同被狂风扇飞的紫云，转眼飘出千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