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谢凛怀并未理会陈宁，而是仿佛很有兴趣的看着子玦，“洛声说得倒是一点没差。”
子玦并未言语，脸色有些发白。他本来只是江南驻军中的一名小小士兵，近年来全靠谢凛怀提拔，才一步步做到统领之位调至京城。然而京城中的权贵名利让他心生贪念，一家老小又全在姑苏，难免不被陈家抓到把柄。他知道谢凛怀即位至此，在惩治贪官污吏上向来绝不手软，面前横竖都是一死，不得已之下才和陈家站到一条线上。
只是他没想到陈家会胆大至此。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上了贼船，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去。
子玦拿剑的右手缓缓抬起，只待落下，便可万箭齐发。
“哐当”原本举起的利剑被飞来的暗器当空折断，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真是一出好戏。”厅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声。
陈宁回头，厅外驻军竟在悄无声息之间全部倒地，他的眼里浮起巨大的惊恐和不可置信。
“来者何人？”
一袭素白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夜风扬起她墨色的长发，同样是绝色倾城，面前人却比倒在地上的容倾更为精魅般动魄。她如玉般莹白的左脸上浮起大片红莲，直至眼周，嘴角微勾，一字一句道：“在下沈寒音，金陵景朔王府主人，今日既自通姓名，黄泉路上尔等便知，死于何人之手了。”
沈寒音！
那个封疆无数的云行郡主沈寒音！怎么可能！沈家不是有和天家对立的意图，如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姑苏城中？
然而等不及陈宁思考清楚，沈寒音长鞭甩出，鞭风所带内力极其霸道强横，硬生生将周遭侍卫手中武器弹落在地。谢凛怀身影一错，眨眼之间已到沈寒音身旁。
“来人！给我杀！”陈宁回过神来气急败坏道，他知道若是让谢凛怀回到京城，自己将会有怎样的后果。
数十支箭矢破空袭来，沈寒音手中九尾鞭如同灵蛇挥舞，内劲屏障将箭矢击飞，划过叛军的身体。顿时血腥气弥漫，厅中仿若血色盛宴。谢凛怀看着身旁女子，笑意直达眼底竟是之前从未有过。青色剑光一闪而过，月砂身如鬼魅冲进人群。继而又是一道蓝色身影，沈寒音只听谢凛怀道：“枯萎，不留活口。”
陈宁等人心下大乱，忙着躲避月砂和枯萎的杀戮同时向厅前一望，哪里还有谢凛怀和沈寒音的影子。
“谢、凛、怀。”
马车宽阔，烛火被吐出的气息弄得摇曳几分，沈寒音面上的艳丽红莲正随着时间缓缓褪去，眉眼中的阴沉却不减半分。
谢凛怀挺拔了许多，灯火映照在他的脸上，记忆中的青涩完全褪去。仿若昨日还是那个面如冠玉的少年，六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便成了如今面前英俊深艳的男子。他唇角还带着熟悉的笑意，眼中却没有了少年人的戾气。
就这么一晃神，沈寒音的语调便没有方才那般锋利，“为何来这姑苏？陈家虎视眈眈不是一朝一夕，你就……不怕无法全身而退？”
谢凛怀盯着她，好久过后才开口，只是答非所问，“重莲心经练到第几重了？”
沈寒音皱了下眉，下意识摸上肌9肤光滑的左脸，莲纹还有些微微发烫。
“七……快到八。”
怎么主导者感觉成了他，沈寒音捏着食指想。
“莲纹越来越深，若是真到了第九重，便褪不下去了是吧？”
重莲心经曾是江湖至高绝学，历代灵泽阁主只传自己内室弟子，然而强大的心法极其霸道，不能同其他心法同修，更动则红莲蔓延，到最后则深至满身成为不灭的印记。
沈寒音没说话，抬手去捞放在小几上的白玉杯，妄图用喝茶的名义来抗拒回答。
“悯生珠在我这。”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青色珠子苍古圆润，被谢凛怀放在了白玉杯的旁边。
悯生，解百毒蕴心经，江湖腥风血雨多年无数人冲进天机变塔中为此争夺，塔中曾白骨满地只余光辉映射。沈寒音知道修习重莲心经至第九重时悯生必不可少，但这些年来也没急着去天机变中取。一是一时半会也到不了第九重，二是这珠子在天机变中可比在自己这里安全多了。
如今刚动了心思，就有人越过满重危险取了出来。但天机变中……
沈寒音突然想到一处，放下茶杯伸手就去抓谢凛怀的手腕。
“要感激也不用这么……”
“你是不是身上有伤？”
谢凛怀调笑的话还未完全出口就被打断，指腹下跳动着紊乱的经脉替眼前人回答了问题，月白的长袖被撩开，狰狞伤口带着干涸血迹冲击着沈寒音的眼眸。
感受到莹白指尖传来的微微颤抖，谢凛怀拉住她另一只手腕，稍稍低了低头。马车中倒映出的影子合在一起，缠绵的姿态仿佛他偏过去亲吻沈寒音一般。
温热的鼻息呼在耳骨边上，熟悉的声音低沉响起，“来这姑苏是为了你，就算无法全身而退也还有你。”
“跟我回天京吧，沈寒音。”
天京城比想象中还要冷上几分，宫中的红梅簌簌开得十分招摇。前几日下过的雪被奉茶女官收集起来贮存在地下，留到明年春分的时候泡开庐山云雾。
谢凛怀回了宫便匆匆忙忙赶去御书房，小半月的时间折子几乎在桌案上堆成了山，一叠叠翘首企盼等待着处理。而沈家的府邸在京城城东已选好了址，就等着动土完工，这期间沈寒音便得了令暂住宫中。
特批的寝宫由内侍带着宫女在仔细清扫，沈寒音站着看了一会觉着无聊，当即转身就裹着兔毛披风去了御花园中。
其实在先帝还当政时，沈寒音曾随着父亲沈傲来过这皇宫。彼时年纪小，正是爱玩爱闹的性子，自然耐不住那些大人打着官腔来往的宴会，便趁沈傲不注意跑了出去。
正值寒冬，御花园中许多的苍翠植物都只剩光秃秃的枝丫，触目可及皆是一片白色。但极为罕见的，林后深处的一方池塘，淡紫色的睡莲微微闭合着花瓣，同青色的荷叶在这个冰天雪地中显眼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