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并非责怪地问他们:“你们办事不利?”他们害怕寇准责罚,却不知寇准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他们站在那里,等待着惩罚,寇准叫他们出去,还说:“你们不是探子,以后还是顾家吧!”
他叫了一个人进来,对他说道:“寇安,去把他的尸体收回来。”总不能让尸体吓着别人了不是,他倒是个明白人,为自己办事,虽然失了,却也无可厚非。
清冷雪风徐徐而响,树枝上的雪掉落在了地上。
萧府,他屋里床上,两人穿的都是里面的贴身衣物,萧挞凛对仉柔说:“二月十四那日,你真害怕,咱们在子时初刻一同燃放红烛。”仉柔看了他一眼,笑说道:“那日可是外祖父的忌日,该燃白烛才是。”他把她抱着,两人这样,怕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仉柔觉得不自在,这一动身子,只怕是碰着了,她紧跟着羞涩得不行,柔情地看着她,他的笑太迷人。
仉柔就这样躺着,听他这样说道:“燃白烛那是给外祖的,燃红烛便是咱们的。”这个说法不错,仉柔也算承认了。
这么大的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仉柔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她那一小小的扭动,都引得他注意着她,他觉得因为她的这些害羞的举动而酥入骨髓,那眼神便是更温情了,这便是温情脉脉吧,更多的是含情脉脉才是呢!
仉柔的母亲躺在床上,凤云伺候着她喝了药,把药碗放在一边,对她说道:“夫人不是盼着小姐找到可心人吗,这下您更应该快点好起来。”她虽然病着,可面露喜色,她说:“外面冷,送信的人也慢些,如今赶巧了,过了新岁,也就是宫里选秀,名为皇帝大选后妃,实是为皇子选人。柔儿既然已经归心,那就省了一趟大麻烦。”凤云也跟着笑道:“夫人说的是。”
她看凤云这丫头啊,长得乖巧可爱,侍奉他们一家子也还尽心,凤云瞧夫人打量着她,她替夫人盖好被子,说道:“外面天寒地冻的,老爷他们的车马一朝也赶不回来,夫人好好养病。”她虽然穿着羊皮袄,也还是有些冷,只见她搓搓手,也许这样会暖和一些。
她把药碗拿着,说道:“那奴婢先出去了!”见夫人闭上眼睛,她也轻轻地退了出去。
仉柔与父亲就要离开这里,他们已经出了城,萧挞凛把手中的墨虎皮袄给仉柔披上,仉柔看了他一眼,自己用手系上,系好了。他说:“等过了年下,我便接你过来。”仉柔柔情地看了他一眼,上了马车,他的眼神是那样迷人,那份柔情,他只会给她,别人都没有。
马车已经离得有些远了,她从马车里看他,披着虎皮袄的他是那样潇洒,是那样的有魄力,那种只会吸引她的魄力。仉柔看了一眼父亲,父亲没有在看她,他的脸永远是那么的祥静。她看着身上的墨虎皮袄,用手抚摸着,这是依恋,这种轻轻的触摸,以及嘴角浅浅的微笑,这件袄子是给她的温暖。
她的手把袄子握得更紧了,她闭上了眼睛,就让她睡着回道家。父亲睁眼看着她,她很幸福。
耶律在萧太后宫外看了看,便进去了。
宫人见他进来,把他带到萧太后的寝殿中,又加了几块银炭在笼里,说道:“您就在这里暖暖,太后沐浴更衣后,便会过来与您玩儿。”他也很听话,他进的是自己家,宫人就先出去了。
见萧太后来了,待她走近了,他开口问道:“母后,舅舅的大婚礼仪,是尊了汉人的,还是咱们的礼仪?”萧太后看了看侍女,侍女退屏,她笑了笑,说道:“母后也不知道。不过你舅舅成亲,你的赏头可是少不了。”耶律这个孩子,对汉人的东西很感兴趣,萧太后也知道,便又说道:“你既喜欢汉人仪嫁,母后也可向你舅舅说说,看能不能遂了你的心愿。”小孩子家,听到喜欢的总是表现在脸上,他就高兴,满意母后说的话。
萧太后的儿子耶律绪隆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有这么一个小儿子呢?
可又有一宗笑话了,难怪太宗皇帝不召见?高丽王和使臣,竟是因为苏元把这份帛书给放在了文德殿的案桌上,现在可是还放在那里呢!
也不奇怪,皇帝很少来文德殿休息,下了朝多是往妃嫔宫中去,这可怪谁好呢?
这不是快要到年下了吗!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忙活着把各宫各院安排得喜庆,新年嘛,总要有新的气派才是。
打扫文德殿的一个小太监在用布抹案桌时,看见上面放了一张帛书,是封着的,像是没有打开看过的。
苏元拿着这道帛书进殿时,心里恐怕是害怕极了,这差事误了这样久,那还不得掉脑袋。进去的每一步,那都是像是踩着针尖儿,惶恐不安。
太宗看了看他,发现他有些反常,苏元看见皇上在看他,哎哟,心里那个蹦跶呀,不过迟早还是要说的。
他把帛书交给他,道:“皇上,这是高丽王差人送来的的帛书。”皇帝伸过手来,苏元看了看,把它小心地放到他的手中,他心里本来就不踏实,便跪在了案前,皇帝打开帛书边看边问:“说吧!”苏元看了一眼皇上,皇上正在看帛书呢,他也就放宽了说道:“皇上,这帛书在下雪之前就已经送进来了,只是奴才疏忽,把它放在了文德殿,皇上本就少去那里,若不是今日打扫的奴才看见了,交给奴才。”他说话时没少用余光去看皇上的脸色,好容易才把话给说完了,汗珠子都下来了。皇帝听他说完,以为他不说了,就把它放下,看他跪在那里惴惴不安的样子,想让他起来,苏元又说了一句,“奴才万死。”瞧他这副害怕的样子,皇帝是打心眼儿里心疼他,苏元却是实在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只能跪着,这可要他以后更加会揣测帝王的心思才是。
太宗微微一笑,道:“起来吧!”苏元见太宗仁爱,那是感激不已,高兴得说道:“奴才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不罚他,也不怪罪于他,已经是他最大的福气了,他问太宗,“皇上,奴才替您倒茶吧?”太宗没有说话,苏元起来去倒茶,起来时腿脚发麻,茶倒好了,苏元把茶递给他,道:“皇上请用。”皇帝接了过来,看着他道:“怎么都吓成这样了!”苏元现在才发觉是自己担心太过,他觉着皇帝完全没有怪他的意思,可又走进了死胡同,根本摸不清皇帝的心底。
想来仉柔和她父亲才刚进家门不久。仉母拉着仉柔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她有些话得跟她说明白说清楚。
在这宫里面,再有手段与心计的女人,若是没有本身的名分地位,她仍然成不了大气候。
皇帝已经下令解了皇后的禁足,皇后便是因为有了名分地位在,太宗即便不顾她的名分,可却不得不顾她皇后的身份,她母家的地位,这些是皇后的后盾。
皇后解了禁足,宫里的嫔妃也要过来恭贺一道,皇后知道她们只怕都是来笑话她的,只是这种笑话隐藏在恭维里头。既然都见完了,皇后也就让人好生把她们送走便罢。
皇后过来垂拱殿,瑞茗手中提着食锦盒子,苏元见了,恭迎皇后进去,刚进门,皇后就道:“臣妾多谢皇上。”走到皇上面前,瑞茗把食锦盒子里面的粥和点心端了出来,放到皇上面前,恭敬道:“这是娘娘亲手做的,请皇上尝尝。”
皇后笑着坐了下来,不管皇上是否会看她,她都要让自己永远是那么高贵,皇帝整了整袍,终于肯正眼看她,他问她:“这些日子,你可想通了吗?”她想通什么,她想通的是女人的心和男人的心。
皇后的手戴着护甲套,她顺了顺头发,看着他道:“皇上,臣妾不敢说实话。”她什么意思皇帝清楚,这是他委屈了皇后,他喝着皇后熬的粥,听皇后说话,“世间人人都喜欢听假话,真话伤人伤己,远不如假话来得痛快。正是臣妾心有所悟”,她看着他继续把话说完,“皇上应该不信吧!”
皇后心中的确怨恨他,他与贤妃诞育三个孩子,她虽贵为皇后,却没有做过母亲,这是她的遗憾,只怕也是天下所有女子的遗憾,那这宫里遗憾的女人便不止皇后一个了。
皇上到底还是愿与她多说这话的。他道:“选秀那日,朕想请皇后过去帮忙斟酌。”皇后并没有什么高兴的,她就是她,已经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产生一些没有必要的表情。“臣妾必定遵旨。”皇后是冷言话语,皇上又不肯降尊,既然各自有结,什么时候解开这个结,那就看他们自己了。
皇后起身,告拜道:“臣妾告退。”瑞茗也行过礼,跟着皇后一起走了。皇帝抬头看了殿门一眼,皇后已经出去了,他看到的不过是主仆两个未出尽的头影。
苏元看着皇后离去,自然恭送道:“恭送皇后娘娘。”瑞茗自然要向他行礼的,她浅浅地福身,跟着皇后一同离开往东走了。
苏元便进了殿,或许他是要禀报些什么,又或许是进去替皇上研研墨,不必问细。
除夕已经过了。苏元来禀告皇帝,“皇后和贤妃各得两份,其余嫔妃每人得了一份。”是给她们的赏玩之物,皇帝也没有什么疑问,便道了一句,“好。”
苏元提醒皇帝,“皇上,您说过了除夕,该见他们了!”苏元的话倒是提的及时,否则皇帝只怕又要忘记了。
仉柔在床上坐着,凤云拿了一碗汤进来,也不知是什么。凤云递给她,又不时往门外望望,好像她们有什么事不能让人知道。
仉柔喝了之后,提醒她也是警示她道:“不许跟任何人说起我有了身孕。”凤云当然不敢乱说。
果见仉柔的小腹微微隆起,凤云瞧她的肚子已经见形了,“小姐,已经三个月了,瞒不住的。”
仉柔皱着眉头,说:“瞒不住也要瞒。”凤云知道小姐的脾气,听得仉柔说了一句,“父亲知道,可就是你了。”凤云只怕是必须得帮着她瞒着,尤其是赵恒吧!
其实本来就有让人担心的事,凤云又提醒她道:“小姐要躲着他,奴婢倒可以不让他来,只是迟早得让人知道。”
仉柔看着她,又看向自己的肚子,用手轻轻地抚摸,说道:“这是我们的孩子,他还不知道。”凤云知道她在说谁。
能瞒多久是多久,最好便是在八月选秀之前生下这个孩子。因为本朝律令女子成年便可入选查看,仉柔已经十八,还在范围之内,即使她不是官家的女儿,可律令并未规定老百姓的女儿不得看选。
二月十四很快就到了,夜晚时分,他们都把烛火灭了。仉柔坐着,见母亲要把堂中的烛火也灭了,仉柔阻止道:“母亲,这里就不要灭了,子时初刻我自己灭吧!”她有着身子,她最大,母亲自然也要听她的。仉柔看母亲和父亲都困了,让他们先去睡觉,母亲说:“那你也早些歇息。”仉柔柔声说道:“是。”见父亲母亲出去了,仉柔看着烛台上的红烛,不知他那边燃的是什么烛。
他那边燃着红烛,仉柔虽然不能亲眼看见,可他的承诺是一辈子。
两边都是坐着等到子时初刻。时辰到了,两边同时吹灭了红烛,屋子都一样变得黑暗,只是他们此刻都是在挂念彼此,仉柔是微笑着的,她可以感受到他灭了蜡烛,是熄灭的红烛。
傅正来敲门,凤云时刻都是警惕的,尤其是站在门外的两个人。
傅正对她笑着看着她,明显就是不肯把眼睛挪开。凤云看了一眼,不太领情,她问道:“王爷,您的大喜之日就要到了,怎么不多去陪陪潘小姐?”这话本来想不酸的,可他们听着反而觉得酸,赵恒无奈笑道:“凤云,去把你家小姐请出来。”凤云一脸认真又严肃的道:“小姐没空见您,王爷请回吧!”说着还作了个请的姿势,傅正看着她说道:“王爷喜欢你家小姐。”凤云又不是不知道,还用你来提醒。
凤云是不会让他们见仉柔的,赵恒只得先服了这个软,有些挫败道:“罢了!我先回去了!”
凤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罢休,就拿了根竹竿儿站到院墙下。果然外面赵恒踩着傅正的肩膀想要进院,她看见头一冒出来,就给了他一记杆子,当时就把他给打懵了过去,他摇晃着身子,说:“你还真狠心下手。”她算是看清了脸面,不是傅正,而是赵恒,他头被这一杆子打得找不着南北,傅正被他这一晃身子也跟着不稳起来,他又是踩在石头上的,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上,赵恒也到了下去,正好倒在他的身上,那是一个人的重量,可全都让他一个人受着,不知他有没有大碍。
凤云把杆子放靠在院墙处,都比它要长了一截,傅正动了动身子把头向上,眼睛正好能够盯着那根杆子,他还不傻眼,凤云可真够胆的,他是越来越喜欢了。
潘氏替他揉了揉,问道:“你也是,好端端的,惹那些小孩子做什么?”他尴尬的笑了笑,赵恒是撒谎了,哪能说实话呢,“我也是看他们可爱,去逗逗他们,谁知就让他们拿着杆子打了头。”他看着傅正,那眼神就是在警告他不许乱说话,傅正看他的眼神,也立刻明白,此时最好的就是他闭好嘴巴,不要乱说话,何况他也被砸了,被赵恒整个人给砸了,他还没缓过劲儿来呢,他怨恨的看着他,挺委屈的。
四月十三这日。赵恒身穿喜服,今日他可是新郎官,他这韩王府可是热闹啊。有不少人向他贺酒,他是不能推辞的,且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他怎么说也要把这吉利酒给喝下肚里去。好酒好菜的招待他们,堂上的红烛燃得很漂亮,大红乃是新婚燕尔的必要之主也。
他们的新婚,就宫里都跟着热闹。皇帝和贤妃可都是穿了红色的服制,贤妃看皇上,那是自己的丈夫,怎么看怎么爱,寻常夫妻尚且如此,他们早已有了百日之恩,哪个眼中没有情义所在。
仉柔听了父亲的话,不过是一笑了之,父亲又说:“我为你安排了信使。”仉柔并不提赵恒的事,她对父亲说:“如今我怀有身孕,父亲替我安排信使,柔儿高兴。”
六个月,她有六个月了。凤云端药进来,看到老爷也在,老爷看她近来,凤云说:“老爷,小姐该喝安胎药了。”仉柔接过来喝毕。
仉柔说:“父亲,这四个月你可一定要注意家中人的一言一行,万不可让他们胡言乱语。”她看着父亲叮嘱,又调皮了,她道:“若是传出去了,我就告诉母亲,让她把他们全都赶出去,我再添油加醋一番,父亲可就为难了。”他最是拿仉柔没办法,她可是把这个父亲吃得紧紧儿的。
凤云说:“小姐不是过了六个月吗?怎么还怕让别人知道!”仉柔看她一眼,这个丫头也太不正经了。仉柔躺下,父亲帮她盖好被子,就出去看看。凤云笑话她道:“小姐好睡起来了!”仉柔用食指往嘴边靠近,示意她小声一点,“嘘,她在踢我呢!”这个小生命在她的肚子里动,竟让她觉得这个孩子好活泼,凤云看着她的肚子,摸着她的肚子去感受一下,笑道:“果真呢!”仉柔幸福的笑着,她看凤云的笑容,跟她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