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夕慢慢转过身。
一个庞然大物蓦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质检它通体墨蓝，满身的伤口流淌出的墨绿色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它的眼睛和那张开的大嘴是血红色的，额头上顶着四只巨大的尖角，乌黑发亮，手中攥着一条断开的锁链，连着腕上的锁铐，周身弥漫的灰黑色雾气熏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什么东西？
左夕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可退着退着就到了墙边，再也无处可避。
那怪物见状，一声长吼，声震百里，地动山摇。
左夕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巨大而丑陋的巨掌拍了过来，左夕下意识地抱住脑袋攒紧了身子，她的体内似乎有一股极速膨胀的力量，随着恐惧化成的那一声尖叫一并释放了出来。
那股力量如此巨大，左夕被反震得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某处，又摔落在地。
伴随着浑身剧痛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似乎所有力量都被抽空了一般。
模糊中，她只觉亮光四溅，接着整个视野变得漆黑一片。
左夕吃力地爬起来，四处张望：那怪物不见了，身后的墙也已坍塌，漆黑之中，只有几抹幽光映出的模糊场景让她察觉到周围已变成了一片废墟。
左夕努力爬到最近的那处光源前，发现那是一个奇怪的生物：它没有翅膀，通体透明散发出淡淡幽光，眼角处有亮晶晶的透明液体。
左夕的注意里都被那透明的液体吸引了，她伸出手，手因疼痛而颤抖着，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沾了一点，用舌尖舔了舔。
有点咸咸的味道。
也许是因为感到了碰触，那张脸抽动了一下，眼睛也微微睁开了。
左夕这才注意到那虽然伤痕累累，但依旧精致俊逸的脸。
这就会不会就是毋渊说过的人类？和羽人部有着共同祖先，却保留了更丰富的情感、更加善良的人？
这就是一个人的灵魂吗？
她刚才尝到的咸咸的液体是“泪”？
再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有左夕看不懂的东西，他想表达什么呢？
左夕愈发好奇起来，一味地盯着他看，想看出些东西，却只看到了自己的脸倒映在他眼眸中的样子。
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如同镜子一般。
突然，脸上一阵痒痒的麻，左夕紧张地一躲，这才发现是他的手碰到了自己的脸颊。
真是好神奇的感觉！
明明是冰凉的手，却让一股热气瞬间升腾到了左夕的脸上。
他的手却执着得很，追随着她躲避的脸颊而来。
这次左夕没有躲开，任由那手在她脸上抚过，每次接触，她都会感觉到那种无比神奇的酥麻感，还有那奇怪的热感，让她紧张却也让她喜欢。
就在左夕探过身去想更加仔细地读他的眼神时，他却闭上了眼睛。
看到他皱起的眉头和抽紧的脸颊，左夕的心上下翻滚着，继而被纠紧，随后又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不适感：心好像时而被挠着，时而又被扎一下的感觉。
“左夕！”
最先跑进这片废墟中的是毋渊，看到左夕身边的一片废墟，她怔了片刻，但很快回过神来，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左夕吃力地站起来，看到毋渊严肃的神情，她才留意到周围的状况，“刚才有一个怪物突然出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
“不用多说了，你赶快离开这里！”毋渊的口气也变得严厉起来，不容拒绝。
“可是，我……，”左夕还想就刚才发生的争执道歉，却被毋渊打断了。
“快走！铭扬在那边，它会带你回去。”
毋渊待左夕走远了才开始运力，慢慢地那团漆黑被驱散，整个空间也随之明亮了起来。
此地同中心界的结构很像，气流在晶体中运转，不时有明亮的星点通过。
此举耗费了毋渊大量的功力，她擦掉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仔细打量四周，随后将每一个散落的灵魂收起，又确认一切无误后便离开了。
几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在渡灵域传开：因掌灵女毋渊失手，导致圣灵环运转出现问题。她主动请罪，继而被关入了大牢。
左夕想起毋渊那天的反应，马上猜到她一定是为自己顶罪，那天险些被怪物相遇的地方应该就是圣灵环的所在。
是命中的劫数吗，不然怎么千躲万躲终究还是躲不过。
左夕不由得苦笑，但是她不能让毋渊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受苦。一直以来毋渊都是那么尽职尽责，她绝不可以蒙受这种冤屈。
“不行，我不答应。”毋渊紧紧地攥住左夕的手，“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圣灵环出了大事，不管是什么原因作为掌灵女我都难辞其咎，责任不可推卸。而且，你可知道你那天碰见的是什么吗？”
左夕摇了摇头。
毋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那是云魔。”
“云魔！”左夕愣住了，“就是那个几乎毁灭了羽人部的云魔？”
毋渊的神情极为严肃，道：“不错，当年多亏神界派使者前来布下结界才将它束缚在焰盐山之上。它被结界抑制多年，魔力早已消损过半，却不知为何竟能忽然挣断锁链，连山体竟也被它挣断了。所有部众都去抵抗，还是被它逃脱。它跑去轮回之阵一定是想鱼死网破，所以如果你不在，圣灵环就不只是受损这么简单了，一定会被彻底摧毁的。其实，你是有功于羽人部的，只是，因为你的占卜词……，这事反而说不清了。所以，你进入了圣灵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可不管怎么说，破坏了圣灵环的人是我，不是您！”左夕道。“这错是我亲手铸成的，是我处事不周。也是我没有听您的话，到处乱走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一定要去告诉长老会，您是无辜的！”
“你别去。”毋渊道，“若不是我们刻意将你与轮回之阵隔离，你又怎么会误走到那里呢？你毫不知情，何错之有？”
毋渊示意左夕不必再争，道：“你先听我说完。这也是我权衡过的。经过你只身击败云魔一事我更加确信你的确天赋神力。你若能成为掌灵女，对渡灵域和羽人部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你是我的女儿，我最大的心愿便是看到你平安无事。”
“左夕，其实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一直都很明白，但命中注定你没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现在的你就是当初的我，可是掌灵女是永远不能放弃的责任。让你过这种生活，我已是对你有亏欠，如今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受刑？我做的这个决定是最能让我安心的，你一定要听我的话。”
毋渊的手温柔地抚在左夕的脸颊，她的神情慈爱中带着坚定。
左夕迷茫了。
毋渊说得一切都对，可她不敢承诺任何事情。
她不明白毋渊眼神中的那种坚定从何而来，只是她真的担不起那些期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