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文姨娘犹豫不定,小雨不由低声安抚:“主子,有的时候一步错,便是步步错,您若是不决断,只怕自己也会牵连其中。”
“这……小雨,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可以去悄悄找到郑勇,给他一笔钱让他先离开清水县,这件事想来并不难办,等到王家豆花铺子的人被砍了头,再让他回来就是!对了,还有大牢里的那人,你去杀了他!”
不得不说,女人心狠起来,当真是如蛇如蝎。
不过,小雨却摇了摇头,说:“主子,杀了大牢里的那人并不难办,可郑勇如今才是最大的麻烦,他要是自己藏起来还好,等风头过了也就没事了,可若是……”
后面的话,小雨并未说出口。
文姨娘的脸色再次煞白,柔若无骨的手也轻微颤抖着。
见文姨娘还是没能干脆利落地下决心,小雨顶着平凡无奇的面容说着残酷狠绝的话:“主子,只有死人才能完全保守秘密!”
文姨娘身体一震,缓缓闭上了眸子。
良久,她张口道:“小雨,这事就交给你了!”
“是!”小雨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待关门声响起,文姨娘才睁开眸子,脸色苍白地呢喃:“郑勇,你别怪我心狠,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不想啊!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不死我就得陪着你一起死,我想活着,我还不想死。所以……你去死吧!”
屋内,文姨娘如坠冰窖,浑身冷了个透彻。
屋外,小雨木讷一笑,冲着彩蝶说:“彩蝶姐姐,主子想吃点心,派我这会儿出去采买!”
闻言,彩蝶挥了挥手,并没有多说什么。
点翠苑跑腿的活儿一向都是小雨做,她就负责伺候主子的饮食起居,可比这活要轻松多了,自然不会跟小雨抢。
出了点翠苑,小雨朝后门的方向走去,不时小心查看是否有人跟踪自己。
待出了县衙后,她匆匆转入小巷,不多时便没入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可饶是如此小心,小雨还是没有发现有人跟在她的身后,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还是那间屋子。
还是被绑着的郑勇。
还是俩组合奇怪的绑匪。
在听到矮子绑匪说想要他的命后,郑勇就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直到此时身子才开始颤抖,从轻微到剧烈,连带着凳子也发生“哒哒”的声音。
高个绑匪说:“喂?你说他会不会就这么抖死了?那也省得咱们动手了。”
矮个绑匪答:“他要是真的抖死了,那多没劲儿啊?咱们的上线可说了,郑勇这厮办事不利,可不能让他好死喽!”
高个绑匪:“说的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毁尸灭迹的那位已经被抓了,咱们这里可不能出了纰漏,不然上面怪罪下来,咱俩可得吃不了兜着走。话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你要是不敢动手,不如让我来算了,我好歹手下没有百十条人命也是八十条了,杀个庸医还不在话下!”
此言一出,郑勇抖的更厉害了。
原来,他们抓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不对!
是谁派他们来的?
他们的上线是谁?
高个绑匪方才说毁尸灭迹的那个已经被抓了!
谁去毁尸灭迹?毁的又是谁的尸?
难道是……
文松???
那指派人去毁文松尸体的人就是……
想到这个,郑勇当即声嘶力竭地嚷嚷道:“不对,你们在骗我,她根本不可能杀我,你们一定是在骗我!”
矮个绑匪似笑非笑地斜眼看着郑勇,苍白诡异的面容更显可怖。
“怎么不可能?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毁尸灭迹的那位被抓,随时都有可能把她供出来,你若是也被抓了那她真的就一点翻身的余地都没有,她不杀你才叫奇怪好嘛?你难不成还真以为她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甘愿跟你一起生同衾死同穴啊?你想都不要想,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人,又岂会对你真心?”
“你……你……”郑勇瞪大眸子,身体颤抖更甚。
难道这人说的是真的?不然如此私密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还是说,她真的已经弃了他,转而信任眼前这俩人?
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半晌,郑勇将眸光落在高个绑匪那挺拔如松的身姿上。
说:“你……难道你是她的新宠?”
此言一出,高个绑匪浑身一震,露在外面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似震惊,似不信,似……
反正,真的很复杂。
这样的眼神在郑勇如今看来,就是真相被说破的不可置信。
旋即,他真的信了。
颓然坐在椅子上,郑勇也不抖了,像是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似得。
说:“不可能,她之前还说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只要我站在她那边她就不会弃了我,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狠心,派她的新宠来杀我!她……好狠!”
再次听到新宠二字,高个绑匪又是一激灵,他修长好看的手握紧,松开,又握紧,又松开,这才忍住没有将拳头印在郑勇的脸上。
这货,简直找死。
矮个绑匪笑了笑,慢慢踱步走到郑勇面前,说:“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好歹黄泉路上能做个明白鬼,知道你以后报仇应该去找谁!不过……你要是对她真心到愿意为她去死,那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我……我不想死!”郑勇愣声呢喃,突然泪流满面,“不,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活着!”
矮个绑匪咧嘴,露出锃白的贝齿,说:“晚了,你不死她就活不了,所以你只能死!”
说完,矮个绑匪朝郑勇伸手。
“啊啊啊啊……”
郑勇又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然而没多久,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脑袋一歪软软倒在椅子上。
收回手,矮个绑匪讽刺笑道:“蠢货!”
高个绑匪双手环胸慢慢踱步走了过来,他眼神不屑地看了一眼郑勇,凉凉道:“不是蠢货的话能让你吓成这样?不是我说,这货也太没用了,你就三言两语一吓唬一挑拨,他就什么都招了,都不用给他用刑!早知道干嘛这么费事?直接把他送到县衙,只需稍稍一审问,他就什么都招了!”
说完,高个绑匪将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嘟囔道:“蒙着脸真不舒服,搞的我都不好呼吸了!要不是这货见过我,我还真不想搞这些玩意儿!”
清俊的面容露出来,赫然便是箬竹。
而另外一个矮个绑匪,正是茶寮里出现的瘦弱小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胖老板暗中嘀咕着跑到哪里去的陈小莲。
箬竹走到陈小莲身边,伸手捏了捏她惨白的脸颊,说:“乖乖,你那满脸痘是怎么刷上这么一层白灰的?要不是我知道你的身份,肯定认不出你!啧啧……谁能想到搅的清水县天翻地覆的人,居然会是你!等这件事了结,你把脸只消那么一洗,就再也不会有人认出你。”
陈小莲没好气地拍掉箬竹的手,说:“你给我注意点,我可是涂了很厚的珍珠粉和着水粉,很贵的好不好?这万一捏掉了一块,该怎么补?”
“噗嗤!”箬竹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实你五官长的还不错,擦上白灰看着倒也没有之前那么丑,你干脆以后把脸上的大疙瘩遮起来算了,兴许还能有人愿意娶你!”
陈小莲双手环胸看着箬竹,似笑非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方才郑勇说你是那位的新宠。其实这倒也正常,以你的长相是能入了那位的眼,也难怪郑勇会一下子就相信了!”
说着,陈小莲拍了拍箬竹的肩膀。
“这次成功绑架郑勇,我会跟先生和徐老板说给你记首功。新宠公子!”
箬竹又是一哆嗦,面如菜色很是难看。
放屁!
谁想当老女人的新宠?
还有新宠公子是什么称呼?
这丫头难道没看到他恶心的都快吐了吗?
然,成功恶心到箬竹的陈小莲却分外的开心,谁让这小子讽刺她长的丑。
他不是觉得自己长得帅么?
帅到被人惦记着当新宠,这感觉不错吧?
虽然,那女人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帅的一个新宠。
可是,箬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跟陈小莲在一起呢?
这就要从陈小莲大清早天未亮就出门开始说起,她先去敲开了踏雪无痕的大门,把先生和徐老板从睡梦中挖了起来,跟二人叨叨了一阵县衙内发生的事情,这才说明自己的计划和来意。
然后……跟他们借人。
这借的,自然就是武功不错的箬竹。
让箬竹去回春堂绑架了起夜的郑勇,陈小莲又换装外出,亲自上阵散播流言不说还花钱请了不少乞丐混混。
等天亮了以后,郑勇派人去县衙毁尸灭迹,是杀害文松真凶这件事便传得沸沸扬扬。
再加上陈小莲有心在吃过郑勇的亏的人面前推波助澜,清水县便闹出了全城搜捕郑勇的闹剧。
事情刚闹起来,陈小莲又送信给县令夫人,将郑勇和文姨娘有私的事情告知,县令夫人当即安排人去文姨娘的面前碎嘴这个消息,借着文姨娘晕倒之机去了点翠苑,又巧借名目让县令也去了。
只是让县令夫人没有想的是,她本计划着让他开始怀疑文姨娘,不料他对她的信任如此之深,觉得外界的传言都是在诋毁自己心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