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为了小虎和老四的前途，他们陈家是不能卖闺女！
不然上次这丫头宰了四只鸡，他就顺着老婆子的意思发卖了这丫头，老婆子和吴氏眼皮子浅考虑不到那么长远，他好歹也在外做工长过见识，不能不早做打算。
这丫头，倒是拿捏住了陈家的软肋，又善争口舌，家里没一个人能说的过她。
陈老头脸色阴晴不定，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见状，陈义仁顿时有些着急：“爹，莲丫头就是搅家精，留着她方家肯定不会答应把女儿嫁过来，吴氏妇人之见眼皮子浅，咱们家是不能发卖闺女，可把老三分出去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这……老三还没死，现在把他分出去，旁人也会戳咱们的脊梁骨，说咱们不顾老三死活！”陈老头自私又精明，事他要办，名声他也不想丢。
“这有什么？咱们家也不是完全不管老三死活，回头分家的时候给他两亩山地也就是了！又不是净身出户，有别人多嘴的份？”陈义仁说完，回头暗地里给陈义信使眼色。
这老四是怎么回事？之前都说的好好的，只要把三房赶出去，他们大房得了方家这门婚事，老四以后的吃穿用度他们大房包了。
爹娘最宠老四，他说一句比他说十句都管用，怎么到这个节骨眼上他又屁都不放一个？
见陈义仁主张将三房分出去，李氏泪眼婆娑紧咬着唇一言不发，只靠在陈义智身边，默默握着他带着凉意却宽厚粗糙的手，似是这样就能给她勇气去面对未知的前路。
陈老头皱眉，兀自思考着。
薛氏却刻薄怒道：“什么？还要给老三两亩山地？不行，我不同意！就该什么都不给他让他自己滚出去！自从娶了李氏这狐媚子，老三就越来越不听话，养着他还不如养条狗！”
“娘，你也别生气！”吴氏眼珠子转了一圈，“你是他三叔的娘，生养恩情大过天，他三叔就算是被赶出去，也得给你养老。就算他三叔走了，你还是小狼和小星的阿奶，他们也得养着你不是？”
“没错！”薛氏咬牙，恨恨看着三房所在的方位，“让他们今天就收拾滚蛋，家里的东西一个都甭想拿，每月给我和老头子送来五百文的养老钱！”
五百文？
陈小莲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薛氏。
薛氏和吴氏一人一句说下来，他们三房不仅要净身出户，还要每月掏出来五百文养老钱，日后狼崽和小星还要继续奉养他们。
她这是打定主意，要压榨他们三房一辈子啊！
够狠，够毒，够无情！
陈义仁还知道给他们分两亩山地，薛氏这个当娘的，却是恨不得亲儿子去死。
垂眸，陈小莲的视线落在陈义智消瘦的脸庞上。
只见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是想要挣扎着清醒过来，可还是徒劳无功。
爹啊！
这就是你的骨肉血亲！
想压榨你的时候说你是家人，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你就是人家，一个个巴不得你死，你死了还要继续奴役你的儿子，让他们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你，可看清了？
再次抬头，陈小莲凉凉道：“大伯每个月才交两百文，怎么到了我们三房需要净身出户不说，还得每个月交五百文？阿奶，你这是想要我们的命啊！”
“呸，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你们家能跟老大家比？老大家有小虎，以后能给我老婆子挣个官老太太当！你们呢？一家都是吃白食的，老三又快死了，养你们有什么用？白白浪费粮食！”
转眼，薛氏又看到李氏那梨花带雨的柔美模样，更是恨不得咬碎一口大黄牙。
“阿奶，小虎哥童生都不是，你指望他给你挣个官老太太当？”陈小莲轻飘飘的一句，瞬间惹炸了薛氏。
她脱下自己的鞋子，冲着陈小莲砸了过来。
“贱胚，小虎怎么就给我挣不来个官老太太？你个黑心烂肠的玩意儿，生来就是祸害，你咋不去死？”
臭烘烘的鞋子袭来，陈小莲淡定地侧身躲过。
同时道：“阿奶，我都跟你说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薛氏眼中淬了毒，跳起来就准备扑打陈小莲。
“贱胚，叫你胡言乱语，我撕烂你的嘴！”
可她刚起身，陈老头拧眉暴喝一声：“闹够了没有？坐下！”
前面这一句是冲着所有人说的，后面那一句却是冲着薛氏来的。
薛氏在陈家一贯想骂谁就骂谁想打谁也从不留手，唯独怵自家老头子，他一发怒，薛氏立马气哼哼地坐下。
可她那耷拉的三角眼，还是恶狠狠地在陈小莲和李氏身上逡巡。
吧嗒吧嗒抽了一阵旱烟，陈老头这才抬起布满沟壑的脸。
说：“莲姐儿，阿爷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如今咱们老陈家的情况你不太清楚！这些年地里收成不好，家要供养两个读书人，外人看着是光鲜，可实则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
陈小莲暗自冷笑，薛氏找神婆被讹走一两银子，薛氏吴氏陈小雅看病又花出去一两银子，陈义仁请夫子吃一顿酒就花了八百文，这些都不是钱？
阿爷这是看强硬着来不行，准备示弱打感情牌了？
挑挑眉，陈小莲不接话，想听陈老头继续往下说。
“你小虎哥和四叔眼看着要考童生，这县试府试两场下来就要花费很多银钱，后面还要参加院试考秀才！家里实在是负担很重。你大伯说的没错，方家是门好亲事，你小虎哥要是能跟方家结亲，银钱上家里就不愁了。”
“你爹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干活阿爷都看在眼里，只是现在为了你小虎哥和四叔的前程，只能委屈你们一家先搬出去住，权当做个样子！你们放心，等他们当了官，定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哟呵，空头支票谁不会开？
她能说的比他更好听！
不过，想必她接下来的话，会让他们这些人感到内心非常不适吧！
“阿爷，您老人家可别觉得我年龄小好忽悠！我们三房要是分出去，以后小虎哥和四叔不管是飞黄腾达还是家财万贯，我们一点好处都享受不到。对了，要是他们考上了秀才，家里的田地可以免税，见到县太爷都可以不用下跪，我爹伤势好了也可以借着他们的名头找个好活计挣钱！”
“还有，我现在名声不好，秦家也要跟我退亲，我没了这门婚事日后也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家！”
“狼崽已经十岁，读书有些晚了，以后在县上开个铺子做生意总比在家种地强！”
“小星才四岁倒是能读书，还得劳烦小虎哥和四叔帮忙照应一下，咱们老陈家要是一门三秀才，绝对能成为十里八乡首屈一指的大户！到时候一起进京赶考，不管谁考中了，都能光宗耀祖。”
“这么一看，我们三房为何要同意分出去？别说是净身出户不可能，就是大伯说的分两亩山地，也是万万不能跟日后得到的好处相比！”
“这个家，不能分！”
听到陈小莲的话，老陈家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她最后一句话，原本应该最合陈老头的心意。
可是如今听她这么滔滔不绝的算计着，陈老头只觉得心胆俱寒。
天呐！
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她居然连小虎和老四的未来一并算计了进去，亏得他还在考虑留下三房保住他们的名声。
如今看来，真留下三房，就是给小虎和老四埋下祸端。
日后，小虎和老四当官，三房不要脸的贴上去，跟吸他们的血有何区别？
更别说老三还会打着他们的旗号谋前程，岂不是……
不！
是他想错了！
比起给日后留下不可挽回的祸端，一时的流言蜚语根本不算什么。
他们老陈家只需忍耐一阵子，只要这次小虎和老四考中童生，就没人敢再说他老陈家凉薄寡情赶走重伤垂死的老三。
老大说三房是拖累，这话当真没错！
磕掉烟灰，陈老头重新填上烟丝点燃，狠狠抽了两口。
呛人的烟味瞬间在上房弥漫开来，遮掩住陈老头浑浊眸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莲丫头啊！就像你说的，你小虎哥跟四叔能不能考上也不一定，你现在说这些未免有些太早！”
“不早啊！阿奶在惦记着当官老太太，我为什么不能憧憬一下飞黄腾达？”
陈老头一噎，眼底闪过阴郁。
这丫头，当真是心术不正！
原本陈老头还在犹豫，此时也下定了决心。
“莲丫头，这样吧！阿爷做主了，家里的良田分给你们三房四亩，山地两亩。就算你爹日后不在了，你们也能靠着地过活，你爹如今这个样子，你娘也不主事，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什么？”陈小莲的话还没说完，薛氏尖锐刻薄的声音便传来：“老头子你疯了？家里总共才有多少地？你干嘛分给三房那么多？”
陈义仁：“是啊，良田八两银子一亩，山地四两银子一亩，这算下来要分给三房四十两银子的地，这怎么行？”
吴氏：“对啊！这可不行，这万一刚分家他三叔就没了，李氏岂不是白白占了咱们陈家的地，就她那狐媚样，带着地改嫁，咱们老陈家可就亏大了！”
“不，我不会！”一贯柔弱的李氏在听到吴氏的轻辱污蔑后，猛然抬起头看着她。
她如水般温柔的眸子里有畏惧有怯懦，却难掩坚定傲然，就好似寒冬腊月在冰天雪地盛开的寒梅，任寒冬冷冽我自风骨犹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