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狼觅之月,银月高悬的夜晚。虽然没有落雪,去年末尾那场遮蔽天空的纷扬大雪留下的雪白依旧遮掩着大地真实的面貌,在银光下直视仿佛能刺痛双眼。
荒凉、沉寂,汉拿城外的荒墓园,诺迪每走一步都能清晰的听到“咯吱”声。
突然他停下脚步,俯身拍了拍灰袍下摆的碎雪,一道尖锐悄无声息地掠过头顶。
诺迪摸了摸脖子,终于忍不住了吗?他随意地伸出手,脑海里的魔法门亮起一角,三条冰锥逐一浮现,向着不同的方向穿刺而去。
学徒级湛蓝魔法,冰刺!
黑暗里传来碰撞的异样声响,全身裹紧黑袍、低着头的四个人影走出荒草丛,拦在诺迪的前方。
“他让你们来杀了我?”诺迪面无表情的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条刺向脑袋的冰锥,诺迪侧身避开。脚下也跟着震动起来,堆积的雪白崩散、裂开。
没有犹豫,诺迪全力后退逃跑。
咔,一道尖锐石柱从原本站立的地方裂地而出,如果他反应稍慢整个身体将会被贯穿,撕碎。
连续施放致命魔法,丝毫没有谈判的空间。
诺迪再次放出一条冰锥,控制着横冲直撞干扰对方,身体继续后退拉开距离。
四人跟着逼近,火焰小箭、冰刺、尖石混在一起砸了过来。诺迪放弃冰锥,疯狂吸引着水元素聚拢在身前。
浓郁的元素很快化成实质的水幕,伸手一拍瞬间凝结成一面薄薄的冰墙,勉强挡了下来。
这是什么魔法?四人惊讶的停滞了动作。
其实这算不上是魔法,没有刻印的序列结构,是诺迪对“冰刺”魔法的序列结构稍作改变的大范围连接。冰和水结构不同本质相同,从魔法层面来说,以寒冰形态出现的魔法也属于湛蓝魔法。
诺迪没有完整的魔法体系认知,脱离了思维定式的束缚,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想象更加灵活地运用魔法,要做到这些并不难。
诺迪再次伸出手,四人脚下没有预兆的出现一小片光滑冰面。有两人滑倒脑袋栽在雪地里,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但这并不足以改变诺迪面临的困境,连续的魔法施放对精神有着不小负担,不停的闪避后退也在考验着他的体力。
诺迪露出疲惫的表情,失神间脚下一滑,一枚冰刺划伤了他的右腹,原本那是对准心脏的!
局势顿时发生了倾斜,拉开的距离不断缩短,完全看不到反击的机会的诺迪只能不停地后退。
越来越近了,四人中唯一没有施放过魔法的人突然动了起来。一步踏出在原地留下了深深的脚印,眨眼间人已经出现的在诺迪身侧。
“嘿,抓住你了!”
诺迪笑了,“是吗?”
不慌不忙地一把抓住对方伸出的手腕,手臂青筋突起,那人惨嚎着松开短刃,一只手紫的发黑。
“怎...怎么可能!”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巫师怎么会...”
诺迪不觉得有听他说话的必要,单腿扫向他的下肢。反手一扯一摔,地上多了一个人形印记,被砸进雪地里的人失去了动静。
三个魔法学徒,一个骑士侍从,安排得很谨慎。
其实在那名骑士侍从主动出现前,诺迪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跟着另外三人却从不施放魔法,让人想不怀疑都很难。
“你是故意的?”剩下的三人中有人反应了过来。
魔法师被骑士近身,倒下的却是骑士,而且是暴力背摔。身体力量的差距,战斗方式的差异,怎么看都很不正常。
是的,如果说开始的后退逃跑是试探、示弱,那后来的受伤就是在降低对方的警戒心。
诺迪没有想过逃跑,在一名疑似骑士侍从和三名魔法师的干扰追击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冒险选择了让他们靠近,结果很不错。失去了骑士侍从的保护,现在这个距离...
诺迪双腿发力,像只潜伏已久的猎豹冲了出去。就在他接近最左边那人的时候,异变突生,站在右手边上的人举着冰刺向着最后一人冲了过去。
下意识的,诺迪猛踏地面调转方向挡在了中间。
异物入肉的钝痛,诺迪左手推拒着刺进左肩的冰刺,右手一挥边角锋利的冰刺在对面那人的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线,渗出鲜红血珠。
那人捂着脖子张着嘴,越用力指缝间流出的鲜血越多,渗入雪地温热融化雪白呈现出一片妖冶的猩红。
诺迪没有犹豫地转身再次出手,左边那人同样双手按住脖子僵硬地倒在雪地里,地面的震动很快消失了。
冰刺魔法,诺迪在解决了那名骑士侍从后就已经准备好,但一直没有发动。
“你错过了很多机会。”诺迪拔出插在左肩的冰刺,语气平静。
剩下那人僵硬的身体动了一下,抬起头兜帽滑落,过肩的长发披散着。眼睛盯着诺迪正在流血的左肩,苍白的脸上表情纠结,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你...没事吧?”
诺迪摇头,故意问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吗?柏琳·斯莱特森。”
四人中最后剩下的人正是奥利弗的女儿,柏琳!
柏琳点头又摇头,有些失落的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诺迪低头处理着伤口没有回答,在他的眼里,除了那名骑士侍从其他三人就像是夜里耀眼的发光物,柏琳的火红色他很熟悉。
“奥布里让你们来的吧。”诺迪没有抬头。
柏琳沉默了。
“是因为汉拿城巫师杀人的事情?”
柏琳看着他,犹豫着点头。
诺迪承认道:“那是我做的。”
“为什么?那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你不明白?”柏琳语气带着责怪。
麻烦?诺迪并不这么认为。
“所以,这是奥布里需要我消失的理由?”
“当然!”
诺迪相信,这确实是一个说服他们杀了自己很好的解释。至少比因为自己多次拒绝跟随他,而让他有了失去掌控感的说法,更容易接受。
“你认识很多魔法师吧?”诺迪突然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柏琳眉头挤在一起,她现在不想说话。
诺迪继续问道:“他们都是自愿成为魔法师的吗?”
“奥布里先生没有强迫他们!”柏琳敏感道。
有些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要求,也有些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莫名成为了魔法师,奥布里先生说那是天赋,比如她自己。
诺迪没有反驳,“他们最后去了哪里?”
“奥布里先生说他们去了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生活。”帮助魔法师逃离这个不欢迎,甚至猎捕他们的国度,是奥布里先生的愿望,也是他正在做的,柏琳觉得自己有必要帮着解释一下。
“你知道逃离方法吗?”
“奥布里先生说那是秘密,知道的人多会有暴露的风险。”肯定不是自己不可靠,柏琳安慰自己。
“那么,有人...回来过吗?”诺迪望向北方。
“奥布里先生说...”
柏琳突然愣住了,脸上是深深的怀疑。自己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似乎什么也不了解。
所有都是奥布里先生说的,而她仅仅是听了。
诺迪抬起手,将那根原本应该插在柏琳身上的冰刺摊在她面前,“你应该明白了。”
柏琳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光,神情落寞像是被遗弃了。她可以找出理由让奥布里先生做的很多事听起来合理,但同伴攻击自己的事她无法解释。
“你成为魔法师不是意外,更不是天赋,是因为奥布里的需要。”诺迪第一次见到奥布里就已经这么怀疑,现在更加确定了。
“还有...”
“不要说了!”
柏琳现在很难受,她不知道应该相信什么。跟随了奥布里先生很多年,信任、尊敬几乎已经成为了习惯。但现实推翻了一切,这让她非常困惑、懊恼。
诺迪坚持道:“你应该知道这些。”
“那只是你的想法!”柏琳气愤道:“没有父母、亲人甚至可以信赖的朋友,你永远不会理解我的感受!”
诺迪沉默了,他确实不能理解柏琳为什么不愿意知道事实。
诺迪真正意义上的生活经历只有这两年,认识和接触的人不多。对待无论人和事都保持着绝对的理智,不疏远也不靠近,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包括接触最多的钱宁和奥利弗,也没有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亲切感。
他就像站在墙外的人,不知道怎么靠近进入墙内,这种感觉是空洞的、虚无的。
孤独,在侵蚀着他的情绪。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说。”柏琳很快就后悔了,泄气的道歉。
诺迪疑惑道:“为什么道歉,你说的是对的。”
看着懵懂的诺迪,柏琳想这就是自己需要道歉的原因。
为了缓和自己一个人尴尬的气氛,柏琳随口问道:“奥布里先生他...,我该怎么办?”
“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诺迪认真道。
柏琳刚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诺迪一巴掌砸在脑袋上。
晕倒前的一瞬间,她在想:他果然还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