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30
“铮铮。”
李简之从一叠文件中猛地坐起,努力睁了睁迷瞪的眼睛,反应过来敲门声是自己家大门传出的,擀面似地碾过床单穿鞋下床。
付且景一身休闲的居家服,手里捧着餐盒,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李简之手搭在门把手上,不解他这一连两天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反手将睡衣的帽子撩过,戴到头上遮住乱发。
“咯噔。”门开。
付且景面色如常,把饭盒递给她,“趁热吃。”
他身上沾染的油烟气还没散,看样子又是才做好就送了下来。李简之轻轻点头,说了句谢谢,回头看了看自己乱糟糟的客厅,想邀请他中午过来又怕惹误会,便及时打消了这一想法,对他说了句:
“你以后不用给我送了。”
付且景垂眼,嘴角不悦地下沉:
“做多了而已,以后也不会有机会。”
“哦……说的也是。”
一个抬头一个沉眸,目光相撞,在滋生出别样情愫之前,两人默契地同时别过头。
气氛尴尬,付且景手抖了一下,想揣进衣兜里,可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回事,一连抬了几次都擦着衣兜过没揣进去,最后只能局促不安地背到背后,满面困窘。
“那……你还有其它事吗?”
“没了,等下把碗拿上来。”
说完一眼也不敢多看李简之,怂里怂气走楼梯回家。
李简之大气长舒,感叹终于可以去收拾收拾蓬头垢面的自己,话说昨晚熬设计稿熬到三点,那黑眼圈不知得浓多大一圈。
自从得知付且景住自己楼上,李简之总觉得门外有人会时不时地晃哒一转儿,可蹑手蹑脚去看了几次,一切平常。烦的她当即泡了杯蓝山给自己提神醒脑,驱散臆想。
付且景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撩开帘子一角,侧身窥探外面。雾霭阴沉,把早晨本就微弱的晨光遮得支离破碎,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坐到沙发上。
茶几洁净,放眼整个屋子,极致的黑白灰冷色调,没有一处台面上是摆有东西的,没有任何形式的装饰品,所有细碎的东西,杯子,遥控……都被收拾进了柜子,掩藏起来。房子简洁的空洞,渗着寒意,付且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画面一度出现了一种病态般的寂静。
忽的他起身朝卧室走去,将衣柜里自己的羽绒外套取出,两手分开拽住衣兜,用力一撕将衣兜撕烂,扔到旁边拿起另一件,一模一样的方法撕坏第二件,第三件……撕完第五件,他满意地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羽绒毛,回到客厅继续等。
李简之拾捣好自己,带着洗净的饭盒上楼,走到付且景家门口还没敲门,门就打开了,像是……早已等候多时。
付且景表情平静,将所有的欣喜掩饰得很好,他接过饭盒,把门敞开叫住要走的人,
“李简之等一下。”
“怎么?”
付且景心虚地挠挠后颈窝,问到:“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李简之一眼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但没有多疑。
“我衣服坏了,你帮我缝一下。”
“哦,那你拿来吧。”
“有点多,你进来看。”
……
李简之犹豫地顿了顿,呐呐点头,抬脚踏进屋。付且景弯腰拿出一双女士棉拖放她面前,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
李简之换好鞋抬头,被他家极简的装修风格惊了一跳,嘟囔到:“太冷清了吧?”
付且景带她进卧室,指着一堆自己的“杰作”,脸不红气不虚地说到:
“这些衣服都脱线了,你看看能不能缝?”
李简之捏起一件端详裂口,眉头轻皱察觉事情不简单,“这……不像是脱线,有点像是手撕的。”
一语中的,可付且景脸上表情乱都没乱一下,淡定圆起来:“坏的时间有些久了,我记不清,可能是机场粉丝接机时撕的。”
“哦……”李简之被他的说辞说服,顺带调侃了一句粉丝战斗力真强。扭头寻视四周,没见针线,
“你家有针线吗?”
付且景一愣,倒是真把这忘了。“没有。”
“我那里有,不然我抱下去缝?”
“可以。”
李简之已经用最轻的力度和最小心的动作去拿衣服,但还是没抵住绒毛乱飞。付且景送她到门口,随手把黏在她头上的绒毛取下,嘱咐到:
“密码是1011,自己进来。”听似言下之意是:我懒得给你开。
李简之揶揄道:“行,以后丢了什么别赖我头上。”说完耸耸肩,下楼。
……
“喂?张姐,帮我订点花送上来,不用包装,越快越好,多定点。”
……
李简之呆滞地站在门口,闭上因惊愕而张开的嘴巴,几经确定自己的确没走错房间。
可……
前后不过两小时,这变化未免有些大。门口鞋柜上,康乃馨;茶几上,百合;陈物架上,桔梗满天星;餐桌上,玫瑰;厨房,非洲菊……
付且景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回来了?”
李简之被混合花香和饭香熏得脑袋发闷,“这些花是怎么回事?”
付且景借油烟机的响声假装没听到,趁机琢磨出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答案,等她再次问起便答到:
“经纪人给我定的,说这里太空。”
“……哦,衣服全都弄好了,有个情况我要说明一下。”
“说。”
李简之抽出最下面的一件,展开,指着缝补过的衣兜口说到:
“这里把衣服面撕坏了,我就擅自做主给你绣了一只猪头,别介意。”
付且景握锅铲的手一滞,回头盯着那个“猪头”,猪头就算了,还是粉色??
“为什么绣猪头?还有,为什么是粉色?”
李简之垂首,“猪头可爱,宠物猪都是粉的,你总不可能绣只野山猪吧?”
……
付且景彻底无语,自己造的因,再苦的果也得自己吃。锅里的鸡翅装盘,李简之从卧室放完衣服出来,
“没事我走啦。”
“快中午了,留下来吃饭吧。”看似随口一提,其实这其中的语气语调被付且景练了不下三十次。
李简之低头看表,11:24,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家冰箱空空如也,一贫如洗的景象,心道不吃白不吃,便接受了邀请,挤进厨房去打下手洗碗筷。
米饭煲熟,她打开电饭锅盛饭,米香白雾散尽,贴锅底的一层薄饭让她舀饭的手僵住,她吞吞口水,着实为难,这么一点饭够不够他吃都还是个问题。
付且景端着菜转身,瞧出她的顾虑,说到:“饭给你的,我最近要控制饮食。”
李简之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控制饮食?!他都快瘦成竹竿了还要控制?该不会是骗……
“你没骗我?”
付且景冷冷抬眼,“没有。”
“那行。”
李简之捧着压成小山堆的一碗米饭坐到位置上,付且景折去厨房取热牛奶,坐到对面,牛奶插好管推到她面前。
“好吃吗?”
李简之嘴里包着半边鸡翅,没时间说话就连连点了三下头,付且景笑意不知不觉漫上眉梢,他夹起一片青菜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李简之抿干净嘴唇上的酱汁,不经意抬头,付且景的款款笑容撞进眼中,狠狠在她心尖上砸了一下,犹如一瓢冷水泼下,瞬间清醒。如果不是还记得他们已经分手,她都差点以为回到了从前。
付且景嘬了一口牛奶,十指交握,身子前倾,“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我之后,你爱上了谁?”
咚!
李简之停筷,神情错乱,心开始“突突”猛跳。她直视对面的人,原来他还在纠结这件事吗?
其实那天的“前前任”,不过是一时气急,编出来气他的瞎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纯属好奇,你为了走出我这段失败感情带来的阴影,和谁投入到了另一段感情?”气定神闲,一字一句都没有指责的意思。
李简之喝了口牛奶压住紧张,实话实说,“没有爱上谁,也没有那段感情,我瞎编的。”
“所以,是为了气我才瞎说的?”明显的惊喜。
李简之不否认,也不承认,自顾自的继续吃菜。
付且景笑容愈灿,满眼的欣喜,他小心翼翼地问到:
“李简之,这么说,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那样的期盼和小心,带着一点卑微的祈求。
……
“这两天,你和我,就证明你还是在乎我的,证明,我们还是能在一起的。或者说你不愿意旧情复燃,那我们重新认识,你是造型师李简之,我是演员付且景,好吗?”
……
李简之不敢看他,因为她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姿态,是什么样的神情,她只要一看到他期望的眼神,所有理智就会土崩瓦解。她害怕自己让他期望落空,可也没办法不负责任地回应。
“付且景,都过去了,没必要耿耿于怀。”
付且景笑容逐渐牵强,急忙解释到:“不是,我不是耿耿于怀,我是喜欢,我还喜欢你。”
起码从分开到现在,他一直都喜欢着,不加隐瞒,他不在乎说出来会不会有失体面,那都无关紧要。
可是他是说了,却一直没得到回音,对面的人恍若未闻般,一声不吭。
付且景急了,他唤了声李简之,又唤了一声,李简之才开口:
“谢谢你还喜欢,可是我……现在,现在做不出决定。”
“你的意思是给你时间吗?可以,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也行。”
李简之单手扶额,只觉头疼不已,本来想当机立断把问题解决,可是越绕越说不清一样,她瞟了眼付且景,心里说不出的愧疚和介怀。
当年他们分手的时候有多难堪她还记得,她不想重蹈覆辙,索性狠下心明说:
“对不起,是我没说清楚,其实……我不想和你重新开始。”
……
付且景表情陡转失落,他目光忧郁,无助惶恐,自责地来回搓动手心,声音颤抖低沉:
“简之,五年了,我们不闹别扭了好不好?闹得太久了——”他等的也太久了。
李简之的手机响起,她直接忽略掉他的询问,接通电话,对面陈进着急忙慌的声音传来,大致是简J这边负责和ZV合作的部门出了点事,需要她出面。
了解完情况,李简之头回正,抱歉地说到:
“不好意思,今中午这饭吃不完了,我有事要去处理一下。”
付且景脸一沉,周遭气氛冷至冰点,他抬眸,面无表情,
“忙到花五分钟吃完饭再去都不行吗?”
“对不起,算我失约,以后还你。”
“啪——”
付且景将筷子狠狠一置,走到她面前,怒目:
“那我刚刚的问题你的回答呢?”
“问题?我……我接电话去了。”
付且景眼眶发红,不屑低嗤,似是嘲讽,
“所以啊——李简之,无论是谁的事,无论多大多小,都比我重要!以前是现在还是!”
“够了!”李简之甩开他的手,“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重新开始吗?你永远这么幼稚,永远不分轻重。”
“轻重?你分得多好?阿猫阿狗都比我重。你所说的成熟就是让我一步步远离你,跟你毫无关系才是成熟!”
李简之侧步,失望至极,“次次见面次次吵,既然这样,我们以后要么不见面,要么就装作不认识,谁也别招惹谁。谢谢你的款待。”
她不再看他,擦肩而过。
付且景手紧紧攥着,指尖发白,直到听见合门声才松开,滑坐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