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能将他激怒，郑越溪倒是佩服起自己来了，她不再说些逾矩的话，“刚才是我冒犯了，还请夫子莫要怪罪。”
周云林也只是多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带着郑琮转身离去。这一回郑越溪没有再追，只看着他的身形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浓雾之中。
这一场雾直到午后才消散开来，太阳金光好不容易穿透这浓厚的雾水，午后的太阳也没带多少暖意，秋风吹来，冻得人一个机灵，寒意也渐渐侵袭而来。
郑茂柏的动作也是快得很，没过几日时间，几乎京城中的学子，全都知晓了宗瀛在朝堂上提出来的建议，顿时京城就跟炸开了锅似的。
那些寒门子弟全都兴奋起来，若是真的能这样做，那他们几年的苦读便不会白费。
可他们是高兴了，那些世家纨绔子弟却不乐意，直言此举是不尊师重道行为，若是将考官们全都隔开，这样做，无疑是将他们软禁，若真这样做，师道何存。
两方人马常常遇到，便会生起这样的争执来，好在没闹出什么大事，否则定是一场轩然大波。
而郑越溪听了外面的消息，自然是想去看看近日来的情形。她挑了一个天气暖和的午后，带着剪枝出了门，直奔最热闹繁华，以及学子们最爱去的朱雀街而去。
这朱雀街到处都有茶楼酒馆，给这些书生们吟诗作对的地方，郑越溪随意只找了一处人多的茶楼，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上次宗瀛带自己来的地方。
她抛下心中杂念，在马车中戴好了帷帽，这才出去。只是在经过茶楼大堂的时候，却是遇到一事，叫郑越溪未曾预料到的。
她在茶楼中定了一个雅间，正要抬步往二楼上去，却被一个书生拦住了去路。
那男子穿着素白色的衣衫，手执青竹折扇，隔着帷帽看过去，面容算得上清秀。只是有一点，他似乎有些站不稳，步子踉跄，双颊微红，看着情形，似乎是又些醉了。此刻说书先生说得不再是前朝状元，而是去年的科考受贿泄题案，说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男子就站在郑越溪的面前，旁边不仅仅有说书人的声音，还有一群书生的起哄声。在这嘈杂声中，想来是个醉鬼，郑越溪正想要绕过去，但未来得及动身，就听得那人开了口，“这位小姐，请问尊姓芳名？”
原来是趁醉过来搭讪的，郑越溪面色有些不耐，声音清冷，“若是公子能高中的话，我便再来回应你这个问题。”
那男子更红了一些，情绪高涨上来，满身酒味，但却没有因郑越溪的话而退缩，“若是今年真的如传闻所言，按照小王爷所谏言的那般，我必定能考中进士。”
他话一说出口，那边一桌的青年男子全都哄然大笑起来，朝着这边大喊了起来，“温鸿舟，你怕是酒吃多了吧？别吓着了人家姑娘，别在那里说大话，叫人看了笑话去。”那叫温鸿舟的男子神色一僵，在郑越溪面前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见他如此神情，郑越溪心中一软，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的手腕一紧，她匆忙转头，却见是宗瀛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隔着白纱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得到声音带着莫名寒气，“只希望这位公子能有高中之日，但这位姑娘的芳名，你怕是不能得了。”
温鸿舟的脸色由红转白，虽说这突然出现的男子态度很是无礼，但就冲着那姑娘没在第一时间挣扎，虽是又些醉意，但此刻也清醒过来，他想，自己是没机会了，失魂落魄地道了一句打扰，便匆忙离开。
宗瀛见状，没再多说，直接拽着郑越溪王楼上走去。剪枝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情形，忙收回了神，紧跟着追了上去，只是才到那雅间门口，“啪”得一声，门在自己的眼前被关上。
在混乱之间，郑越溪的帷帽早就掉落下来，露出一张精致秀丽的面庞来，一双秀美紧蹙，“宗瀛，你快放开我。”
宗瀛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冷笑着，“怎么！难道是想下去找那位羸弱的书生吗？”
要说刚才那男子，只不过是长相清秀了一些，身材高大，也没太过羸弱，郑越溪低下头去，“此事更小王爷也无关。”
宗瀛暗暗咬牙，“郑越溪！你当我是死的吗？”
郑越溪被这个声音吓了一惊，她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果然是与之前一样，红了一圈，“我也不过是与那人说了句话，那按照小王爷的意思，我这辈子都是不该和男子说话了？”
她偏要这样来曲解自己的意思，宗瀛心里头火烧得更旺，又偏偏不能在她的身上撒气，到最后只得妥协，“是我说错了话，我没那个意思。”
郑越溪这才坐了下来，“上次小王爷说让我请客，既然今日又遇到了，那便如上次一样，就趁这次让我回请了吧，总是欠着小王爷，我心里过意不去。”
她每每都是这样，心中不高兴的时候，便想着和对方断绝所有可能的牵扯，宗瀛不免头疼，“自然一切都按你说的来。”
他这样一步步退让下来，倒叫郑越溪有些不好意思，她态度也软了下来，轻声问道：“小王爷怎么今日也出现在了这里？难道这茶楼的老板是你？”原先那锦绣布坊，郑越溪就有这样的想法。
宗瀛只是摇头，他们现在所在的雅间，正是上一次一模一样的地方，从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刚才那男子身形，眼下正垂头丧气地坐在角落里。
“我来这里的意图，应当是与你一样的，”在他得知这个消息是由郑越溪授意放出去的时候，只略微诧异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过来，如果是她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郑越溪好奇地朝着他看，“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来此的意图？我不过是途经此处，想来喝杯茶罢了。”
宗瀛嗤笑起来，“若当真只是来喝杯茶的话，就不会在进门的时候悄无声息四处查看情况了，溪儿，你好像不太适合撒谎。”
被她直接拆穿，郑越溪竟也不觉得恼火，桌上的茶正是馋了蜂蜜的，闻着味道便能猜出来，好像是特意为她准备似的。
“今日倒是没见到那群人。”她理了理帷帽放在一边，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形，比之前几日人少了一些，但明显的是更热闹了一些。那说书人所说的故事，好像是特意为这群人所说似的。
宗瀛抿了一口茶，“只可惜你来得晚了，错过了上午发生在此的一场好戏。”
今日上午的时候，诸位学子如往常一样聚集在此讨论学问，高谈阔论。但因对今年科举新制度一事，与京城世族党派升起了争执，两方好一番争辩，最后的结果却是世族党派灰溜溜地离开。
听到了这样的结果，郑越溪有些不相信，记起那群纨绔子弟的做派，哪一日不都是趾高气扬的，竟然会容忍别人骑在自己的头上，胜了自己？
宗瀛摇头，“他们不是认输了，而是借机回去与家中告状，好让世族们能掌握这些寒门子弟的把柄，出言不逊，待人无礼，任何一样压在他们的头顶，都将是万劫不复。”
士农工商，不管如何，士族永远都是凌驾于百姓之上的，这是这个世道的规矩，他们暂时没有能力摆脱，只能靠自己的能力来与它抗争。
郑越溪转回头来，此刻的宗瀛墨眸幽深，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他是将所有的情绪都隐在了心里，不会让人轻易发现。
感知到郑越溪的视线，宗瀛笑问：“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郑越溪微微摇头，“先前从我爹口中得知，是你提出来将考官隔绝起来的方法，就是不知道，小王爷是怎么想出来这样的一个方法，连我爹都是赞不绝口。”
但宗瀛却是故弄玄虚，“这个法子是一个秘密，你若是想知道的话，可想好了拿什么秘密来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