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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无法实现的愿望

更过分的事情发生了,在那个孩子好不容易将母亲的尸体拖到镇子里的墓园时,有几个人冲出来拦住了那个孩子,他们的脸色铁青着,像古老的铜蜡封存了太久渗出的清灰色,他们推搡着那个孩子,大声斥喉着:“你的母亲是蔓灵的叛徒,你不能把她葬在这里。”

他们说着,上前拦住亚农,回到着双臂将亚农往墓园外逼着,他们手上的劲很大,像两把铁钳一样将亚农推到在地,亚农想理会这些人,可他力气实在太小了,他拗不动他们,只能用自己身体上唯一尖利的牙齿向拦着他,推搡他的人手臂上咬去。

那些人被激怒了,他们重新将亚农推在地上,有人从身后箍住亚农的胳膊将他往墓园外使劲的拽着,有人嫌弃的踢着那用破毯包裹的尸体。

亚农托在地上的身体不停挣扎着,他的两腿拼命抬高,伸长,想要踢开那些触犯他母亲尸体的人,但他无济于事,身后有人死死的钳住他的胳膊,他根本没有力气冲出去,他急的愤怒不甘的大哭。

就在那个时候,卡梅尔来了,她是这个小镇供奉的花灵,住在小镇高大豪华的花堡里,她穿着碎花的洋裙,带着簪着蔷薇花的小帽,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她走过来,喝道:“住手。”

蔓灵不敢忤逆契约花灵的命令,他们心有不甘,极不情愿的将亚农放开,亚农立刻扑倒他母亲的尸体旁,拽着散乱的破旧毯子遮盖着他母亲的尸体,就像拼命努力的掩盖着自己的珍宝。他哭的很大声,泪珠如断线的珠帘,又像碗中倾倒的黄豆,一颗一颗不停的落下来,砸在手背上,滑在毛毯上,印出星星点点的深色。

卡梅尔是一个善良的花灵,她看到这个孩子悲伤的落泪,好像全世界都陨灭了一样,她忍不住可怜,动容,蹲下身子和那个孩子齐平,怜悯的目光扫过孩子凝望的那具尸体,卡梅尔也落泪了,她觉得心里很沉很重,生离死别,断送的亲情,总是让人悲怆,她伸手抚了抚孩子的脑袋,亲和的劝说:“别哭了,将你的母亲安葬吧。”

亚农没有点头,但他的动作很乖顺,他用铲锹锹开黑土,刨出一个深深的土坑,卡梅尔帮他一起抬起他的母亲放了进去,一切做完之后,卡梅尔满意的轻笑了一下,她笑起来很好看,眼睛是像有星星闪烁着,她真是一个亲和的领导者,亚农不由想。

卡梅尔伸手拉着他站起来,她的十五六岁的身高落在七八岁的亚农眼里很是伟岸,卡梅尔拉着他向小镇里的每一个居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们都不许欺负......”卡梅尔说到着,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男孩的名字,于是她低头看着亚农,很自然的流露出像阳光下盛放开的迎春花一样明丽温暖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亚农。”自卑的男孩小心翼翼的说道,眼睛里藏着怯意,动了动棕黑色的眸子,补充:“亚农伽德里。”

这是亚农和卡梅尔的初相识,在亚农的心里,卡梅尔是一个和善的花灵,与普通的花灵都不同,卡梅尔有这个世界最美最暖的笑容,像昭告春天的迎春花,她的花灵也是金灿明黄的迎春花,但卡梅尔其实也有一段阴暗的过去,就像花朵破土时总要埋葬在黑暗的地下,挣扎过后才能绽放出最美的花朵,对卡梅尔来说那黑暗的地下正是她的家族威厘斯兰纳。

卡梅尔是被家族抛弃的花灵,因为她出生时没有被象征威厘斯兰纳家族的矢车菊花灵选中,而是成为了迎春花花灵,在花灵世界,花灵之间也有等级,而迎春花是随处扎根,野地盛放的花朵,是被其他花灵歧视的存在。因而可梅尔被逐出了家族,她一路流浪来到这个小镇,并与小镇的居民签订了契约,但是卡梅尔依旧感受不到快乐,她和亚农一样拥有着执念,

夜深人静的时候,住在花堡里的高贵花灵会找到可怜的异生子和他一起讨论过去和未来,他们坐在屋檐上,看着头顶的璀璨幽紫的星空,一两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天际一晃而过,卡梅尔的眼睛是万千星辰中的一颗,流转着淡淡的光华,星从卡梅尔伸出的指尖划过,卡梅尔如星的眸子被小扇般的睫毛簌簌覆盖,这时候的卡梅尔总是很忧伤,就像夜色中盛放的幽兰,散发着孤寒的冰蓝色。

卡梅尔也会在这时向亚农吐露心扉,她收回刚才抚星的手放在脖间然后看向亚农:“亚农,你有什么愿望吗?”

亚农也回过头来看向卡梅尔,因为尊敬,和蔓灵天生对花灵的敬仰,亚农看向卡梅尔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些胆怯,就像是忠实的崇拜者,总是包含着怯意和忐忑思考着与崇拜的人的每一次对话,直到将要说的话在心里反复修改,反复斟酌,亚农才终于开口回答:“我有一个愿望,但是可能没法实现,”亚农说着,低下头,似乎觉得接下来说的话实在是荒谬,害怕被崇拜的人取笑的心理让他更加心虚,几乎不敢抬头看卡梅尔,声音也压得很低很低:“我......想成为花灵。”

卡梅尔愣了一下,她或许没想到这个男孩的愿望会这么荒谬,就像是书中的天方夜谭,在这个世界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她不愿掐灭男孩心中的萤火,因而她没有揭穿着残酷的现实,她笑了笑,像迎春花总能带给人们希望一样带给男孩希望:“真是不错的愿望,我相信会实现的。”她说着这个善意的谎言摸了摸男孩蓬松的头发,然后她将自己的愿望告诉了男孩:“我也有个愿望,我希望我身负的花灵可以是威厘斯兰纳的矢车菊,虽然这是很难的事......”

卡梅尔说完她的梦想,才恍然惊觉她的愿望和亚农的愿望竟是如此相似,他们都渴望改变自己眼前的状态,并且都是极难甚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与其说是愿望,倒不如说是幻想,卡梅尔沉默下去,她眼睛里流着光,蒙着一层薄薄的思量,她想到自己查过的古典,在一本书上,记载过的故事,关于古老的格兰威尔家族领导者伊西丝·格兰威尔的故事。

伊西丝·格兰威尔出生之时,并非是家族代表花灵铃兰花的选中者,因为这个原因,伊西丝也曾被家族抛弃过,但是后来,她再次回到家族,身上的花灵之力变成了强大的铃兰之力,并且打败了家族首领的其他争夺者,成为了格兰威尔家族历史上最有名的领主。

卡梅尔也想效仿伊西丝·格兰威尔,但是古典上只记载了伊西丝变成了铃兰花灵,却没有详细的将伊西丝变成铃兰花灵的原因,这一点卡梅尔还需查找更多的古典书籍,卡梅尔思索完这些,抬头,正巧一颗星星从天上划过,在天空留下淡白的一条星尾,天色不早了,晚风习习,花灵告别了异生子回到了她的花堡。

时间渐渐的过去了,男孩变成了少年,花灵依然是少女的模样,他们还是好朋友,在黑夜的星空下敞开心扉的交流,少年已经不像男孩那样胆怯了,他可以直视卡梅尔的眼睛,看着星辰大海在那双眼中流转,看着迎春花绽放出和暖的笑容。

某一天夜里,花灵和少年在屋檐上再次提起了他们的梦想,卡梅尔似乎心思重重,她装着星辰大海的眸子暗淡下去,星辰不再闪耀,大海在变成一片死寂,迎春花也枯萎,无精打采,失去了灿烂的光泽和温暖的笑容。

花儿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来,她满脸都是彷徨和疑惑,她对着少年说:“亚农,我找到实现我愿望的方法了......”少女再次沉默下去,她很难对亚农敞开心扉了,最后,她将心里的那些话隐藏下去,埋进夜色里消融掉,站起身来,背对着少年:“但是会付出很多的代价。”

“什么代价?”少年好奇的问。

卡梅尔没有回答,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月夜下的女人独自思念丈夫一样幽怨:“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恨我。”花灵说完,夜风吹开她发上的绳结,散落在空中,那一缕墨色遮挡住月色的清光,她转身,月华色的衣衫翻飞着,她如同才从月亮里走出来的一般,对少年由衷的说道:“亚农,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被花灵当做朋友,这是异生子最大的荣耀,一直崇拜着花灵的异生子终于忍不住起身,单膝跪地,牵起花灵的手落下虔执的一吻:“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卡梅尔离开了小镇,亚农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小镇的居民经常会在看到他时忍不住发问:“嘿,你知道卡梅尔去哪了吗?”

“不知道。”亚农如实说道,因为卡梅尔对他的庇护,镇上的居民虽然依旧疏远他,但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排斥,甚至会有好心的蔓灵将他当做小镇里的一部分。

卡梅尔消失了很久,一天清晨,小镇的居民还没有苏醒,花叶上的露水还未落尽,东边的远山太阳还没有爬起,突然一阵轰鸣打碎了这份平静,小镇的居民从睡梦中惊醒,他们透过窗户向外张望,外面什么都没有,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人们梦中的幻觉。

太阳慢慢钻出云层,给云镶上金边,花朵上悬挂的最后一滴露珠也悄然落地,小镇的居民打开了门,咕噜作响的木车在路面压出轮印,人们谈论起梦中的惊鸣,才这时,从一处居民家中传来了大声的惨叫。

人们纷纷往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而去,看到眼前的景象都忍不住恶心作呕,地上躺着三四具被啃噬殆尽的骸骨,还粘连着血泽和残留的血肉,那在昨天还鲜活存在的生命此时变成血腥的枯骨,成了每个居民心中的梦魇,人们纷纷猜测这一切一定与那声巨响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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