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融试探的将手指放到云渺鼻子下,心里想着万一是个误会呢?万一云姨只是受了伤呢?
可发抖的手放到云渺鼻子下的时候,是真的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紧接着,云渺的身体和之前庭淑离的身体一样消失不见了。
“又是昨晚那个人。”视妄子在一旁说道。
银融从地上起来,没有站稳,现在被视妄子扶着,他一种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站在那里愣愣,半天说不出什么话,他感觉有些害怕,却也不知道他再害怕什么,他感觉身体的某一部分被偷走了,却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痛吗?可是却哭不出来。
“我说过要保护云姨的,可是......我好像没有做到。”银融心想,自己也太冷血了吧,云姨毕竟照顾了自己那么多年,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可为什么自己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银融缓缓转过身体,对着他们说:“你们回去吧,这里我和大先生收拾就好了。”说完了,他又补充道,“哥哥,你也是。”语气可怕的压根不像是自己的亲人离世一般,银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了。
对于佫佲来说,现在的所有都来之不易,而每一次失去,对他都是不可承受的打击。现在也不知道钧媱再何处,以及云姨告诉他的那些,像一场梦一样显得不真实。他一步步往房间走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回到房间后,也不知道一个人就这样坐了多久,直到门被银融推开。
“哥哥?我敲门怎么不理我?”银融说着将门重新关好。
“啊?我......我可能没有听到吧......”佫佲支支吾吾的说道,从头到脚都显示出一副不自然的模样。
“哥哥,”银融看了眼佫佲,转移了话题,“钧媱呢?”除了早上的时候,银融再就没有在院中见到过他了。
“我不知道......”佫佲没有犹豫的说道,想了想,又说,“可能出去生闷气了吧。”
银融没有继续问钧媱的下落,只是淡淡的说:“哥哥,要不......你带着钧媱和我一起回书斋吧,虽然我和钧媱才没认识几天,但我觉得他可能也是被骗了,他不像是可以做出害人的事情来得,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而且我看他底子不错,自己照猫画虎学得倒也像样,书斋一帮老先生非常惜才,让大先生帮忙说一说,钧媱也可以到书斋去当学徒。”
“不了......”若是放在一起,他一定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为什么?如......”银融想劝劝佫佲,他知道不可能只让哥哥回去,毕竟佫佲着钧媱在一起生活了十五载,他不怎么想为难哥哥,就想要把他们都带回去。
“我自己去找大先生说吧,”佫佲也没有等银融说完便接到了,“他在哪?”
银融一时被弄懵了,他还没来得及劝,就突然答应了。“他在屋子......”他伸手指着视妄子所在的地方,可脑子一时间没怎么反应过来。
佫佲没有再说什么,就走出去找视妄子。
“大先生。”佫佲甚至连门都没有来得及敲,就冲了进去。
“佫大哥?”视妄子望着他,“银融他......”
“我是来找你的。”
“嗯?佫大哥找我什么事?”
“云姨不在了,你能不能......照顾好阿笙?”
“不仅我啊,还有书斋的人都可......”视妄子话还没有说完,便发觉了不对劲,“佫大哥你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说这个......银融是你弟弟,应该你照顾,而不是我们。”
“我知道了。”说完佫佲便转头跑了出去,视妄子拦都拦不住。
佫佲一路跑到自己房间,打开门,银融已经不再这里了,他看到了钧媱在房间里面站着。他好像才意识到刚刚过来的时候与某人擦肩而过了,可是并没有发觉那是银融,仔细想想,银融好像是有叫他的。
“哥。”钧媱从柜子里面翻着自己衣服,一点一点收拾着,估计是打算走了,和佫佲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望一眼佫佲,“我把我的东西收拾了就走,你母亲当年屠了我城,只留了两条人命,既然云姨死了,也就刚好只剩你和你弟弟,正好也是两条人命,我姐姐当年虽不是被你母亲所杀,却也因你母亲而死,十五年前你救了我一命,也照顾了我十五载,就拿这些去偿吧。但你别忘了,你们简家就那么些人,怎么可能抵了我们一座城的人,我会弄清楚当年次约城到底死了多少人,而你们简氏又死了多少人,绝对想尽办法一个不少的挨个替我们城中无辜之人报仇。”
钧媱现在的话每一句都带这血,佫佲仿佛在看着一个未曾见过的陌生人。
“哦,对了。”钧媱又说道,“我们之间的恩怨算是清了,从此之后我们就当从来没有遇到过,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至于你们简氏的仇,找你们那善良的母亲讨吧。”
“陶陶。”佫佲叫道,“我有件事情求你......”
听到“陶陶”两个字的时候,钧媱的还是很难受,他突然明白,真相并不一定是美好的,还有可能是最伤人的武器,他也突然明白庭淑离在前一天问他的那句话:你知道你的仇人是你至爱之人的感受吗?
如今,他的脑海里只能浮现出四个字:无能为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佫佲,“你说吧,照顾了十五载,还没有求过我一件事,我倒想听听,究竟什么大事值得你求我。”
“不要把真相告诉银融,可以吗?”
“什么?他不知道吗?”
“没有告诉他,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我想他就这么好好活完着一生就好......”
佫佲说的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刺痛着钧媱的心。
“那我呢!”钧媱苦笑道,“果然啊,血浓于水血浓于水。你想他好好过完这一生,让我一个人背负着这些?”
“也是,我和银融同年同日生,你一开始就是把我当银融来对待的没错吧?”
“我......”
“怎么?说话啊!承认了是吗?我把你当我亲哥哥,全心全意对你好,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哥替代品,原来我一直活在别人的影子之下,从始至终都是我在自多多情!是吧!”
“其实......”佫佲想说,其实我后来我没有再把你看做阿笙了,是真的把你当做我的亲弟弟一样对待,虽然看到你的时候还是会想到阿笙,但我也已经知道他是他,你是你,你们不一样,对我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缺了谁都不可以,十五年了,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我对你有多重要,那么你对我也是如此。
他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
“对,其实我一直都是把你当做银融看的,只要银融可以平安过完这一生,不背负这些,我这一生也没算白活。”其实让钧媱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后悔遇到过他,只会让钧媱更加为难罢了,还不如让钧媱恨自己好了。
心如死灰是什么感觉呢,在那一刻,钧媱体会的淋漓尽致。一时之间,他就像一个被丢弃的孩子,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开始慌了,那句话将他这么多年坚信不疑的东西打的粉碎,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着,说不出一句话,混乱不堪的大脑谋划着一场盛大的出逃。
下一秒,在他的脚还没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扑通”一声。他愣在原地,缓缓转过头,看到倒在地上的佫佲,鲜血从脖子往外涌,佫佲的手里还握着沾着血的剑。
哥自刎了......
他努力回想着佫佲是什么时候拿起来剑的,好像就在他预备跑出去的时候,佫佲就已经不知不觉拿起了剑。
为什么没有阻止?
为什么一剑不刺向我?
为什么要自杀?
为什么......
银融和视妄子被方才的争吵声吸引了过来,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佫佲的尸体。
而钧媱仓皇而逃,除了院子的门,视妄子出不去,只好回到了银融身边。
闻声而来的瘗恕和庭许越发不可思议,短短两天,死了多少人啊。瘗恕将庭许从屋子里拉了出来,回到了自己房间,只留了银融和视妄子两人待在屋内。
银融愣愣的看着佫佲的尸体。
他想起就在不久前,哥哥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话,现在为什么突然便离开了。他记得就在刚刚,大先生还告诉他,哥哥有些奇怪,可为什么他没有多留一个心眼呢。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从云姨的死中反应过来,找了十五年终于找到的哥哥便在下一秒自杀了,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都是假的一般。
而在很久很久之后,他想到最美味的饭菜还是出自云姨之手,他意识到如此之大的克骆戈上,再没有人会叫他一声“阿笙”的时候,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在那一刻显得无比真实,而他会发现,在往后的每一段岁月中,生活中缺少的那部分,会以它的方式让他真正体会到,失去究竟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