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六岁的王慕和当时并不知道那群跪在地上的人念的这些是什么,也不知道天上为什么会出现两个太阳,只知道后来凭空出现的太阳的光很柔和,可以用眼睛去直视,不像真正的太阳的光那样刺得人睁不开眼。王慕和喜欢用手在眉毛那儿搭个小凉棚去探索天上的双日,但总被父母制止并且带到远离那些诵经信徒的地方。过去与未来,狂乱与迷惘,幻想与现实,在这一刻不分彼此,水乳交融。
“悉簌簌...悉簌簌...”
王慕和被一阵不明的响动弄醒了,不同于梦境中通亮的白昼,清醒的现实里充斥着无边的黑暗,夜间本来就微弱的光线在突破了玻璃窗的重围后又被窗帘消灭个精光。
“他M的,明天好不容易不用工作了还不能睡个好觉。”
长达半个月的高强度工作让二十六岁的王慕和身心俱疲,并且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在做一个同样的梦,那个六岁时经历的场景一直侵占着他的夜晚。本来做梦顶多也就是第二天醒来时腰酸背痛一点儿,今天可倒好,直接醒了,一想到第二天是难得的可以睡懒觉的假期,王慕和越想越气,越气越精神,最后干脆拿起床头桌上的烟走出房间,准备到合租房的阳台上消遣这个难熬的夜,反正第二天没事儿,可以尽情补觉。
王慕和没有开灯,在阳台上点燃了香烟,此时在他的眼里烟头不大的火星成为了屋内屋外唯一的光亮点。一想到这儿王慕和就有点恍惚,虽然他租住的房子地处龙鹰市的边缘地带,但在这个国际性大都市里如此漆黑的夜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自己上大学那会儿龙鹰市可是不管大大小小哪个角落在夜里都是灯火通明,夜夜笙歌的,可是现在长达数个月的宵禁把那一切都毁了,那些来自KTV,餐馆,连锁超市等等的小太阳都熄灭了,此时随之熄灭的还有燃尽的香烟,世界在这一刻重回黑暗。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那儿准备吓唬谁呢!”
王慕和一个猛回头,身后一个蹑手蹑脚的漆黑身影一个激灵,显然是吓人不成反被吓。
“WC!这都被你发现了,为了吓唬你我连拖鞋都没穿,就怕整出点响儿来。”
说话的黑影正是王慕和的合租室友潘宁,此时正陷入整蛊失败的深深懊恼中。
“就你那点儿伎俩还想算计我?告诉你哥的五感现在越来越灵敏了,你还不信!”
“别整那些别的了,有烟没?给我一根,这破宵禁,晚上睡不着都不能出去喝一杯,太憋屈了!”
“你也别抱怨了,新闻不是说最近KB主义抬头,KB袭击频发么,连一向被称为最安全的卓耿国都这样,你到哪都一样。”
王慕和说着给潘宁递了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支,两个火星就在这漆黑一片里谈论着家长里短,扯着八卦新闻。
“等会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在黑暗中看不清王慕和的脸,但想必是一改刚才轻松嬉笑,变得凝重起来。
“哥们儿你神经衰弱了吧,哪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啊?”
“悉簌簌...悉簌簌...”
王慕和没有理会潘宁,他的注意力全在逐渐加大的那个奇怪的声响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紧张,仿佛他的每个毛孔都在警告他,终于在两个人短暂的诡异宁静后,王慕和紧绷的神经断裂了,他一下拉着还在疑惑的潘宁准备夺门而出。
“有危险!快跑!”
王慕和拉着潘宁穿过厨房和客厅直奔大门而去,被拉着的潘宁不断的发出“啊!”,“C!”的声音,除了突如其来的惊吓之外肯定还撞到了不少的桌椅板凳和茶几的硬角。
楼道里的震动灯被开门声惊醒了,这个漆黑的世界终于有了点实质的光亮,为了配合这场没有来由的大逃亡,此时响起了由“砰!砰!砰!”的枪声和“呜!呜!呜!”的警笛声组成的背景乐,两个人一路奔逃,最后在楼梯口气喘吁吁地停下了。
“你刚才...呼...说的危险...就是刚才的枪声吗?”
“呼...不是...我说的...”
还没等王慕和说完,两个人就感觉到了头上的走廊顶棚好像在漏水,一些闻起来有些异味的水滴在滴滴答答地落在两个人的头上,肩上。借着震动灯的光亮,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貌似人形的怪物正以蜘蛛侠的姿势趴在两人头顶。
“好像是这个...”
“我...C...”
那怪物长着人的头颅,四肢,躯体,但是比例和造型又完全不是人类所该拥有的,头小的可怜,四肢却长的可怕,没有脖子和肩膀,两条手臂像是从下巴长出来似的,躯干也是干瘦的一条,倘若把四肢削去,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人棍”。不过没等王慕和和潘宁去细细品味这份恐惧,楼道里的震动灯熄灭了。
有道是看不见的威胁要比看得见的威胁更令人恐惧,这是不是真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慕和和潘宁二人现在切切实实的遭受着死亡的威胁,但是二人现在已经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停止了思考和行动,这倒是证明了人在极度恐惧中是无法逃跑的这一句话。
“神说:‘要有光’。”
一声清脆的拍手声,唤醒了神的意志,走廊里又出现了震动之神带来的光明。眼睛能看见了,王慕和也慢慢恢复了思考,此时楼道里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足鼎立的形势——王,潘二人,头顶的怪物和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三方都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动作,空气再一次凝固,头顶的震动等也再次熄灭。
那个人是敌是友?不过不管怎样自己这边仍然处于弱势,趁着刚才的光亮王慕和撇了那人一眼,那个泰然自若,略带浅笑的表情让他相信那个人绝不是泛泛之辈。现在是该继续不动还是该溜之大吉?那个怪物未必可怕,但那个人应该有解决它的办法,如果解决了,同一个人类还有谈判的余地,或者趁着战斗的间隙逃跑。如果解决不了,那么现在逃不逃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况且电梯口离这里很远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轿厢还在一楼,那个人又扼守住近在咫尺的楼梯口,这里又是七楼,无法跳窗逃跑。再糟糕一点,那个人有可能是在等自己忍不住逃跑,把自己当诱饵然后趁机消灭怪物。
在陷入黑暗后的短短几秒钟里,王慕和迅速对局势尽享判断并做出了暂时按兵不动的打算,时间又过了几秒钟,随着一阵衣物破空的响动和肉体割裂的声音,走廊里又恢复了光明。王慕和发现那人已经从两人的一侧转移到了另一侧,而头顶的怪物也掉落了下来,尸首分离。
“你们好,我是教会的实习牧师王强,这是我们教会的宣传手册,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兴趣可以联系我,愿神保佑你们,阿门。”
那人说着递给王慕和一个小册子,然后在胸前比了一个十字,然后径直走向远处的电梯,那人脚步声很轻,马上走廊又被拥抱在黑暗之中。